锦衣卫这个光鲜的名字,背后的含义却是中国历史上最残酷的特务制度。特务制度作为君主控制群臣、维护皇权的手段,历代都有,但都是暗中为之,不敢招摇过市,为何在明朝却将其公开化、制度化、并且组建了相应的政府机构?
组成锦衣卫的武功高手,是否都是形象俊美、身着锦衣、冷酷无情的帅哥?这些人从何而来?他们的归宿又是怎样?
锦衣卫从创立之初,曾经令贪官污吏闻风丧胆,保持了明初一百年的吏治清廉,但是如何异化成为了一种打击贤良、淘汰忠臣的缺席?最终掏空了明朝的,摧毁了明朝的向心力。在最后的时刻,空空朝堂,只剩崇祯一人,孑然而立……
明初朱元璋设立锦衣卫,逐步杀戮开国功臣,最终废除了宰相制度,使得君主的权力空前强大。
这场云诡波谲的政治斗争中,锦衣卫演绎着古代版的《无间道》。
日后,宦官在政治生活中,成为了主角。锦衣卫由皇帝的私兵,变成了这些太监的私兵。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罪恶事情,在这一段时间发生了。
这极其惨重的代价,令愚忠者们警醒,明末知识分子开始提出了限制君权的政治思想,这也算是历史对特务组织锦衣卫血腥杀戮的一点儿补偿吧。
明洪武元年(1368年)正月,朱元璋建立明朝,定都应天府也就是后来的南京,当年八月,明军杀入元大都也就是后来的北京城,正式宣告取代元朝成为中华之主。
打下江山不忘旧人,朱元璋在立国之初就大封功臣,洪武二年(1369年)正月,他还下敕给中书省,里面说道:“诸位文臣武将,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九死一生,开疆拓土,建立大明朝。遗憾的是,有些功臣含辛茹苦,但却过早地去世,令朕深感痛心。为此,朕命令相关部门,在鸡笼山上建立功臣庙,封其爵位,并塑像祭祀之。”
从来皇帝封功臣,最大奖赏莫过于死后配享太庙,让后世皇帝也时常祭祀怀想,功臣名爵可与整个王朝相始终。朱元璋却别出心裁,在配享太庙之外,另立一个单独的功臣庙,把和他一起打天下的人按功劳分成三六九等,供在功臣庙里受人间香火。鸡笼山功臣庙位于今天的江苏省南京市郊,在朱元璋之时,就是位于首都郊区,得入功臣庙,在当时的文臣武将来说,乃是所谓从龙功臣莫大的荣誉。
从洪武二年诏建功臣庙,到洪武八年(1375年),功臣庙里一共供奉了三百零九位功臣。彼时已经死了的功臣塑像祭祀,还在世的则虚位以待。然而活人接受香火,总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和死人在一起排座次受香火,莫不是也把我当成死人么?这种想法自然只敢在功臣们的心里绕一下,很快就得驱散开,更不敢说出来——又不是真的想死,何必说出来找死呢?
大明朝刚刚建立,功臣们分得高官厚禄,尤以中书省之官最为显耀,却也最为朱元璋所忌惮。我们所熟知的明初文臣之首莫过于刘基刘伯温,在民间传说中,此公既有济世之才,也有通天之能,五行八作、阴阳卜卦无所不晓,是个可与《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相媲美的神仙或者说妖人一般的人物。但实际上,朱元璋最为亲近和信赖的文臣却并不是刘基,而是李善长。
最先做上宰相位置,和朱元璋的皇权发生冲突的人,也正是李善长。
李善长在朱元璋的功臣中,是非常特殊的一位,从他的际遇,正可以看出朱元璋对于功臣们的心理变化轨迹。
李善长投奔朱元璋那一年,已经是一位四十岁的小老头了。当时义军四起,有雄心者如朱元璋、陈友谅等等,内心都存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狂野想法,而对于李善长这样的文人来说,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当君主的材料,但和诸葛亮自比管仲、乐毅一样,当时像他这样的小知识分子的最高追求,莫过于辅佐一位明君复兴汉家天下,成为千古留名的贤臣、名臣。
现在我们无从得知李善长如何度过他的童年与青年时代,我们只能看到的是,他站在朱元璋面前,朱元璋问他:“我们现在到处打仗,你看什么时候才能平定天下呢?”
面对那位相貌丑陋,比自己小上整整十四岁的青年将领,李善长从容作答:“秦末乱政,刘邦起自布衣,他胸襟豁达,知人善任,且不嗜杀,只用了五年便得到天下当了皇帝。现在的情形和秦末相似,天下四分五裂,你是濠州人,离刘邦起事的沛地不远,山川相连,王气在你。若能效法刘邦,则平定天下不在话下。”
这一番话,既真实地看到了天下的形势——四分五裂,又展示了通向成功之路的方法——知人善任且不嗜杀;更重要的是,巧妙地恭维了朱元璋本人——朱元璋起自寒微,比诸刘邦还远远不如,刘邦好歹还当过个小小的亭长,家里不愁吃穿,但翻遍史书,境遇差不多而又成事的皇帝只此一位,所以就以刘邦作比。当然所谓家乡比邻,王气相连之类的鬼话,朱元璋内心未必赞同,但在李善长的分析之下,他的雄心自然更为膨胀。要知道那时候朱元璋只是濠州帅郭子兴帐下的一员部将,本分之心应该是辅佐郭子兴才是,而李善长竟然当面说出效法刘邦的话来,朱元璋不但不治李善长的妄言之罪,反而留下这个书生,从此倚为心腹,其心意究竟如何,可谓昭然若揭。
这一段英雄际遇,直可上追诸葛亮初见刘备时的隆中对,同样是对天下大势的合理分析和成功路线的正确把握,同样是君臣一见倾心,从此效忠不二。但时光已跃千年,刘备与诸葛亮君臣关系的善始善终,并不能套用在朱元璋与李善长之间。
李善长之于朱元璋,作用可比萧何之于刘邦、诸葛亮之于刘备,虽然不曾亲身上前线去指挥过战斗,但在后方积聚粮草、举荐人才、处理政务,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可称得上是朱元璋的左膀右臂。朱元璋对李善长当然也极为信任,在洪武三年(1370年)十一月第一次大封功臣的时候,统共只封了六名公爵,李善长身为文臣被立为首功,位在徐达、常茂(常遇春之子)、李文忠、冯胜、邓愈之上。这六公中,除了李善长,都是元末明初最著名的将领(或者遗孤),为实现朱元璋“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目标而冲锋陷阵,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六公中本应有常遇春的,但他在洪武二年就已经去世,朱元璋并不因人死而忘情,让他的大儿子常茂承袭了国公的所有荣誉。顺便一提,常遇春的女儿是皇太子朱标的正妃,而常家也因此在以后的靖难之役中左右为难,无从选择,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六位国公里有五员武将,在开国之时属于正常现象,但李善长以文臣之姿成为国公,且为六人之首,既可见李善长之功大,更可见朱元璋对他是多么的宠信。
李善长被封为韩国公,岁禄四千石,子孙世袭,另外授予他免死铁券,免二死,子免一死——你要是犯了死罪,注意,还不是一般的罪,出示免死铁券就可以保命。而且“免二死”,可以犯两次死罪,保两次命!“子免一死”,连你儿子犯了罪也可以不用死。
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我们可以设想,从此之后,这面铁券必定被供奉在李家最幽深最重要的宗祠里,作为李家的荣誉一代一代传下去,永远铭记大明皇帝的恩德,从而更为忠诚勤勉地为大明皇帝效犬马之劳。
当然,得到铁券的不只李善长一个人。“凡公侯伯封拜,俱给铁券。”——可笑的是,这道铁券日后看来,却仿佛是催命符,在洪武朝中后期的大屠杀中,有铁券的家族几乎全都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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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章一 天罗地网
“十八日晚上,我们抵达京城,想到城里戒备森严,必须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地才行。有一位宗都督,他父亲宗礼在世宗时为国捐躯,先人与其有交情,我与宗家有世谊,希望可以凭这点交情暂时先住在宗家吧。
“十九日,(不敢说是为了周顺昌的事情)编造了个理由到了宗家。然而宗都督的长子在外地做官不在家,只有二子某太医、三子某文学在家。两人(听到求宿的消息)愁眉苦脸地互看一眼,说道:‘今非昔比,就是皇亲国戚、公侯之家也都人人危惧。如果留宿的客人出了事,就得十家连坐!您从外地来我家,只怕邻居已经有人在秘密监视了,您还是走吧!’
“(我没有办法,看来住在宗家是不可能了,不,只怕京城任何一个熟人家都不能住了。)便求只住一个晚上,好让我想想今后之事,两人摇头。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将行李先寄存宗家,准备轻身上路寻个可住之地。可没想到,连行李暂放也被拒绝了。
“不得已,我们主仆三人只能离开宗家,在京城里找了一间旅店暂时安息。”
——朱祖文营救被下锦衣卫诏狱的周顺昌的日记《北行日谱》节选。周顺昌之事详见第六章
断章二 天罗地网
“庄烈帝(朱由检)怀疑自己手下的大臣,(他用)王德执掌东厂,以惨烈刻薄的手段辅佐自己,吴孟明管理锦衣卫,只是随东厂意愿而动,不敢有丝毫违抗。而镇抚司的梁清宏、乔可用朋比为恶,只要是士绅富豪人家,必定会有(缇骑)往来侦缉踪迹。所以(这些人)都早睡晚起,起来也不敢多说话,听说有厂卫的人来了,有如大盗登门抢劫一般……稍有拂逆,他们就立即百般构陷,找出只言片语的过失,往往株连多达数十人……”
——译自《明史·刑法志》
断章三 人情冷暖
槛车尘逐使车辕,一路知交尽掩门。犹喜多情今夜月,斜窥树隙照离尊。
——被杨涟连累抓至锦衣卫诏狱的顾大章,写于押送京师途中。杨涟之事详见第六章
断章四 镇抚司狱
锦衣卫镇抚司诏狱不比三法司。诏狱设在地下,牢房的墙壁厚达数仞,即使隔壁声嘶力竭地呼喊也听不到。探视之人送进来的东西,必须经过好几次查验,如果送的是食物,犯人拿到手的不过十分之一。诏狱还不许点火,即使严冬,也得吃冷饭,穿凉衣。家人不但不能进入,也不许见面,唯一能见面的地方只有审问时的大堂,只有那时可以在堂下遥遥地看上一眼而已。
——译自明人笔记《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