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荟萃了英国著名作家查尔斯·兰姆（Charles Lamb，1775-1834）最出色的随笔作品，堪称十九世纪英国文学的瑰宝。在这些随笔中，兰姆以“伊利亚”为笔名，从日常作息、家长里短切入，将平生感念娓娓道来；随笔主题既与兰姆本人的独特经历水乳交融，又浸淫于广阔深挚的人道主义氛围；文风含蓄迂回之余，亦不失情真意切，纤毫毕现地展示了英式随笔的至高境界。正如三十年代我国作家梁遇春所言：对于心灵的创伤，兰姆是一剂“止血的良药”。

　　兰姆的散文早已成为经典。这经典中都写了些什么呢？什么都写，涉及人生与社会的各个方面：读书、论画、说牌、叙旧、怀古、言情、修传、拾轶——总之，社会百般无所不谈。但其精彩还不在其题材和内容，而在他在这些题材和内容里发掘了赋予了新的意义。他作品有鲜明的个人特色，高度个性化的吐属中包含了众多不同的声音，清浅通俗的表达中伴随着凝重文雅的情调，亲切易解的文句中而兼具着古香古色的气氛，日常现实的题材中凝聚着传统与文化的积淀，民俗与历史的联想，诗情与画意的沾润，因而比一般文人笔下的东西丰富得多，具有了多方面的广阔与厚度。

本文是一件多彩衣，一具百宝箱，一座众生相的活画廓和一部最迷人心魂的有趣的散文集。

译序

译者的话：谈谈兰姆的散文

兰姆生平简介

南海所追忆

牛津度假记

基督慈幼院三十五年前

人分两类

除夕志感

拜脱夫人说牌

万愚节

过去和今天的教书先生

麦庄访旧

论尊重妇女

记内殿律师

席前风雅饭前经

第一次看戏

梦中的孩子

远方通讯

扫烟筒人赞

谈京城扫丐事

烤猪技艺考原

已婚者的态度辨析

(以上选译自《伊利亚随笔集》)

伊利亚君行状

穷关系种种

札记一则——书与读

海上忆旧游

养疴记

天才之非癫狂说

退休之后 

名伶巴巴拉轶事

友人更生记

报界三十五年前

古瓷

嗜酒者言

家不够家也是家(驳流俗谬见之一) 

(以上选译自《伊利亚随笔续集》)

附录：查尔斯·兰姆(沃尔特·佩特作)

译后语

论尊重妇女

论及古今礼貌之异同，我们今人最引以为荣的一件得意事情即是对妇女的尊重；亦即我们对于女性之为女性所理应会施予之某种谦恭，某种礼敬。

我会相信这一准则已经在我们的行动当中起着作用，如果我能忘记，即使迟至我们据以标志我们文明之端的这个纪元的这第十九个世纪的今天，我们也才刚刚不太经常将女囚徒同那些最粗野的男犯人一道加以鞭笞示众。

我会相信这事在我们中间已经翕然成风，如果我能对妇女在我国至今仍然偶遭绞刑这一事实全然闭眼不看。

我会相信这事的，如果女演员不再动辄给一群男观众嘘下台来。

我会相信这事的，如果一位文明绅士肯于搀扶着一个卖鱼婆迈过路边阴沟，或者把被一辆马车碰撒在地上的水果帮助那女摊贩亲手一一捡拾起来。

我会相信这事的，如果这些文明绅士(于其私人生活中素被认为是这种礼仪的卓越典范)在一些他们不为人所知，或自以为没被人看见的场合下，也能同样按这规矩来做——如果我将看到一位前往某豪华商业区的乘客能把自己身上的阔绰呢大衣披在一个穷女人的肩上，这女人为赶回她的教区，正在这辆车的顶座上给大雨淋透——如果我不再看到一名妇会在伦敦戏院正厅的后座边上因为站得过久而几乎晕倒，而周围的男人不仅照样心安理得，而且还在一边笑她；甚至这时还会有个多少更有点儿礼貌和良心的人竟然冒出这么句话，“要是她再年轻漂亮一些，我是会让她坐进我这里的。”不过如果你把这个短小精悍的货栈老板或那个马车乘客放到他们熟惯的那些女性中间，那么他们的那一番礼貌周到怕是你在整个路斯伯里这个地区也再看不到的。

最后，我会相信确实是有某种这类的准则在影响着我们的行为，如果世上一半以上的苦役粗活不再推给女人去承担。

直到那一天到来以前，我很难相信这种被人们吹嘘成如何如何的所谓礼貌云云，除了不过是一种久已有之的虚构之外，还有半点儿实际意义；充其量，它不过是两性之间的一种游戏，它扮演于社会的某一阶层中间，生活的某一阶段中间，在这里男女双方倒也互不吃亏，各得其所。

我甚至会认为这事将不失为生活当中的一种有益的虚构，如果我将看到在文明圈子里礼貌殷勤不仅施之那少的，也施之于那老的，不仅施之于美的，也施之于一般的，不仅施之于肌肤白皙的，也施之皮肉粗糙的——一句话，施予的对象是女人，是因为她是女人，而不是因为她是美女、财神、贵妇人。

我会相信尊重妇女将不仅是一句空话，如果一位衣冠楚楚的先生在一个衣冠楚楚的人群当中偶一谈起“老年妇女”这个词时，不致便引起，更无意去引起，一阵讪笑：——如果“过了期的老姑娘”或这种人在“市场上再卖不掉”等等之类的话，一旦冒出口后，必将在在座的人中，也不分男人女人，立即引起一致公愤。

约瑟夫·佩斯，一位家居面包山街的巨商，南海公司的一名董事——另外莎士比亚的注释家爱德华兹曾为他写过一首佳妙的十四行诗的那位先生——则是在尊重妇女方面我所见到过的唯一一位表里如一的真正雅范。他自我少年时起即对我进行过栽培，为我化费过心血。我至今身上的这点儿商人气质(尽管极为有限)全赖他的言传身教。至于我日后长进不大，这倒并不怨他。他虽生长于一个长老会教徒之家，且自幼从商，却不失为他那时代最风雅的体面人物。在对待妇女的态度上，他从不是在客厅中一套，在店铺或货摊时另一套。我倒不是说他在对待人上毫无区别。但是他从来不是眼睛里没有妇女，或者说把一些地位不够优越的女人根本不当回事。我就见到过他在对待一个普通年轻女佣人的问路时，也会脱下帽来恭恭敬敬地认真回答——那样子难免会让你好笑——而一副礼貌又是那么从容不迫，听话的人既不会因此而受宠若惊，说话的人也觉着十分自然。他绝非是世人所谓的那种特别好追着女人献殷勤的人：他所敬重、所维护的乃是那擎个的女性，不拘其以何种形式在他的面前出现。我就看到过他——似乎没有必要再笑了吧——非常亲切地护送着一名半路遇雨的女摊贩，手中的雨伞打得高高，以免她篮子里的水果受到损失，那关切的程度不亚于对待一位伯爵夫人。对于那些理应受到敬重的年迈女性(哪怕只是一名老女乞丐)，他在给她们让路时那礼貌的殷勤周到，比我们对自己的老奶奶也不在以下。他正是这个时代的忠勇骑士；是我们这个世纪的加里多尔爵士，特里斯丹爵士，对于那些缺乏一位加里多尔或特里斯丹去保护自己的女人来说。那憔悴面颊上的玫瑰虽然久已枯萎，但在他的眼中却依然是当年盛开时的情景。

然而这样的一位好人却从未结婚。他年轻时候也曾向一位美丽的小姐苏珊·温斯坦利求过婚——克莱普顿的老温斯坦利之女——但追慕未久，即遽尔殒殂，致使他矢志终身不娶。他曾跟我讲过，在他们不长的恋爱期间，一天他曾向他情人讲了许多温情的话——也即是普通献殷勤的话——对这类东西她一向并未表示过明显反感——但这一次却不同，话听到后无反应。他从她口中始终得不到一句稍肯定的话语。得到的倒勿宁是对奉承的反感。他觉得这事很难归之于对方的反复无常，因为这位女士的一贯态度表明她还不致如此浅薄。于是第二天感到她心情稍好些时，他便向对方提出她头一天的态度冷淡问题，对此，她老实不客气地讲了实话，而她平时也就最喜欢实话实说，这即是，她对他的好意向来并无反感；她甚至能容忍他的不少言过其实的恭维；而一个处在她这种地位的女人也就自然少不了会听到这类受听的话；另外她也何尝不希望她自己能消受得下几分这种赞美颂扬，只要真是出自肺腑，而且也会像多数年轻女人那样，感到听了也无损于自己的原有谦卑：只是一点——就在他讲他那些恭维言词之前不久——她却碰巧听到他在责骂一个年轻女人，而且骂的话相当难听，原因不过是那女人没能按要求将他的围巾及时送到，这件事就引起了她不少感想，“现在因为我是苏珊·温斯坦利小姐，是个年轻女士——一个有名的美人，而且还会有笔财产——于是我便有可能从这位追求我的漂亮先生的口里听到那么多最漂亮的话——但假如我只是个可怜的玛丽什么的(她的女裁缝的名字)——又没有能按要求把围巾及时送到——尽管为了赶制这东西多半夜都没睡——到时候我也能落什么好，听到许多恭维话吗?——想到这里，我作为一个女人的那种尊严不让我就此罢休；我心想，即使是仅仅出于对我个人的尊重，一个同我一样的女人也不该受此对待：所以那些漂亮恭维话我难以接受，我不能自己好话听尽，却让我的同性受屈，因为说到底我的地位与权力首先便来自我所隶属的那整个女性。”

我以为女士对她情郎的一番责备既说明了她待人的宽厚，也显示出了她见事之准确；因而我有时常想，这位先生身上那种对待妇女的非同寻常的认真态度，即不论老少贵贱，一视同仁，而这一点终其一生都能身体力行，坚持不渝，这个，如若问其所以然的原因，恐怕正是多亏他那位早逝情人的及时点醒吧。

另一方面。我深望整个妇女界对上述种种也能具有温斯坦利小姐的那副眼光。那时，对妇女的真正尊重的精神必将得到光大，而不致再更多出现那种反常情形，即同一个人，对其妻子则是文质彬彬，礼貌典范——对其姐妹则冷嘲热讽，粗鲁不堪——对其情妇则卑躬屈膝，奉若神明——对那同属女人的姑姨，乃至极为不幸但也仍是女性的未婚堂姐表妹则除了卑夷取笑而外，不知更有其它。只要一个女人在尊严方面受到贬损，则不论受损害者的身份为如何——即使她不过是名侍女，是个仆从——这时都不能说一个女人的地位在这个方面不曾遭到贬低，甚且完全会有身受这种轻视的可能，如若一旦她自己的青春美貌与优越条件等，而这些并非是与其性别不可分的，不再对人有诱惑力。所以一名女人对一个正在向其求爱期间(乃至在这之后)的男子的要求便必须是，首先——要把她当成一名妇女来尊重她；——而只有在这之后——才是对她的尊重须超过对一切别的妇女。但是她的立足点却必须是她的女性的人格，这个正是她赖以独立的基石；至于那些因人而异的种种关注殷勤，尽管花色样式繁多，而且会多至妙至难以想象——也只有当其一一附丽从属于这座坚实的基础之上时方有意义。因此一个女子人生的第一课便是——诚如可爱的苏珊·温斯坦利小姐所教授的那样——必须尊重她所属的整个女性。

P120-125

人是个天生好思考与感受的动物，他的心思一刻也闲歇不下来；他总是在无止无休地进行探索追求，总是从不间断地对他自己和对别人提出要求，而且总是不能轻易满足，总是在想超越他自己。对具体实际的物质环境和生活条件的要求而外，他还会有更高级的精神方面的要求，比如对科学、对哲学、对艺术和文学。对科学(包括技术)，他的要求往往是清醒的、适度的；他的要求常不过分，他明白，这不单是某个具体人的问题，而更多的是千百万人的共同努力和协作的结果，因而不能苛求一切于一人一时。对于哲学、文学和部分艺术，对这类其产生更主要或更多地系于集中于一人的情形，他的要求便会骤形升高；而对其中综合性更强的文学，他的要求就会一下子变得不知有多高多大，高得大到令人难以应付，而且所要求的对象既又具体明确，也就更会让人逃避不得。当然在迄今为止这方面的业绩当中，能够稍满他意的东西不会完全没有，但是距离他的要求就差得远。他总是要求更多更高的聪明智慧，更多带有些灵性的东西。而文学既然是比科学还要高超(不仅限于一事一理)，比一般的艺术还更深刻和更富于明确意义(不仅限于色调情绪)，甚至比哲学还更具有更全面的综括性、兼容性、智慧性乃至圣洁性(不仅限于某些抽象终极推理)，所以作为一名文学家，你就理应能够拿得出更了不起的制品。听，听，他的要求这时已经快要达到不近人情和贪得无厌的地步。但这也是不奇怪的，因为他是人；所以也就会这么要求。只是我们不应忘记，那被要求者也同样是人，而不是神，说要光就来了光；那只有上帝才办得到，何况他要的光还不是普通的光(物理的光)，而是那带灵性带圣智的神光!这就难了。这点意思同样也适用于这里即将说到的兰姆。兰姆的散文是个什么情形呢?他所达到的高度又有多大?如果按照他本国人的看法，那他至少在他们本国的散文方面是第一流的，甚至即是那里最好的。但即使好到了这个程度，如果你要按上面所提的灵光神智去要求他，只怕他也达不到。所以这里重要的问题是，兰姆曾经给了我们什么和我们将向他要求什么，而我们对他所提的要求只能是他能给我们的，而不应是他不曾给我们的，比如莎士比亚的生动性，托尔斯泰的宏伟结构或哥德的渊深浩博。那么试问兰姆都曾给了我们什么呢?这个，照本译者所能领会到的，便是一种淑和之气，温厚之情，清明之思，诚诡之词，恢谐之趣和文章的美与享受，或者换个形式来说：天真、童趣、诗意、幽默、独特观察和奇肆表达、文气十足的考究语言。再多的要求便要不切实际。其实一个人的身上能有了这许多东西已经是不简单了。你真的领会了这些，便应当说是你的一种缘分和幸运。这里尤为重要的是，不是他所曾给你的能不能再高，而是他已经给你的你是否便都能看得明白。如果，说得绝对一些(而且率直一些)，他的天真没有被(不管是谁)目为痴呆；童趣没有被看成幼稚；诗意不曾被你匆匆漏掉错过；幽默也理解对了，没有被视作油腔滑调，品味不高；独特发现和奇肆表达也得到了你的承认，看出了它们的独创性和高明之处，而不只是向他要确切事实、要客观报道，要数据、资料、信息、统计、模式、对策、量化了的东西和具有可操作性的手段、程序、机制……最后那文气十足的考究语言也不曾使得你怒气十足，认为他只是拿些文字游戏来糊弄人，或者认为他的写法不如读者文摘上的语言清楚，并因此而断定他是过时的，是18世纪的，甚至不曾因为他的作品上不了荧屏便小看他。好了，如果是这样，那就真是幸甚幸甚，皆大欢喜，不仅你自己没有白读，兰姆的文章没有白写，兰姆的译者没有白译，就连出版社的编辑也没有白辛苦，并会深为这个选题计划的可行和出书眼光的准确而不胜之喜。是为序。

1998年1月5日

译者识于并门寓居

没有一个人能像兰姆那样将前一代人的风习描绘得那么出色，那么精致而又那么认真，那么朦胧而生动，那么泼辣而俏皮，那么恢奇而瑰丽，那么哀伤之中而笑口常开。

——威廉·赫兹列特

兰姆散文的精髓便是幽默……他的幽默代表着人，对逆境的一种新奇独特的报复……从而使本来属某一时代的人能超越它，并进而能与异代来世的心灵相沟通。  

——路易斯·卡札闵

兰姆具有一种惊人的阐释天赋……他的想象高妙，幻想就更高妙……有一样东西他是什么时候也不缺的，那就是风情魅力。

——乔治·圣伯利

(兰姆)拥有能使生命有价值和使记忆甜蜜的一切。

——奥古斯都·比勒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