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来到荒凉峰顶,将其他所有人抛诸脑后,将在这里独自面对上帝或者我佛如来,一劳永逸地找出所有存在和苦难的意义,在虚空中来去自如。”
凯鲁亚克在荒凉峰上63天的孤绝世界里冥思沉吟。试图参悟生命的玄机,然而下山后他又不得不重新让自己淹没于生活的洪流。他用脚步丈量美利坚合众国的宽度和广度,并穿越不同的国度,然后再度出发。他以一个年轻人的目光审视二战后的美国,而他已经丧失了他的美国梦,为了去了解他的时代,他失去了所有的安全保障,将自己暴露于危险。困苦和生活的悲喜之中。
这是一部荒凉天使的手记,孤独、迷狂、悲哀而充满质疑——正如金斯堡在《嚎叫》里曾经写道的:“每一天都是永恒,每个人都是天使。”
《荒凉天使》是凯鲁亚克1964年才创作完成的又一部不停地在路上探索的自传体小说。《荒凉天使》中所包含的虚构成分远远低于被他称为“杜劳斯传奇”的其他自传性小说。根据凯鲁亚克的传记作家安·查尔特斯所言,这部小说几乎是直接从他的旅行日记里抽出来的,一段接一段,而不是通过遥远的记忆转换而成的。它被删节成型,与其说那是一种再创造,毋宁说那就是凯鲁亚克引人注目的、通常也是痛苦不堪的生活年鉴。
小说《荒凉天使》从一座叫荒凉峰的山上开始。这是一种停止的状态。当时,他选择在荒凉峰的山上做了63天的山火观察员。此时,凯鲁亚克对佛教有了深切的理解,也学会了坐禅,但他对安宁的追求却带有一种疯狂,通过佛教,他可以在思想上克服自身的“空”,把它合理化,但他永远也接受不了它。“空即是空,是我所了解到的最悲哀的事实”。所以,到达荒凉峰之后,凯鲁亚克在日记里写道,他每日凝视霍佐敏峰,日复一日地记下他的感受——他以冷酷的情形和无情的诚实进行记录。“荒凉峰的问题在于,没有他人,孤独、隔绝。”凯鲁亚克很快意识到,他必须让自己重新淹没于生活的洪流——去“生活、行走、冒险、祈祷,并不为任何事感到内疚”,小说的这一章节贯穿着一种“生命无常、及时享乐”的凯鲁亚克式的禅宗感悟。
凯鲁亚克说:“我的生活就是一首自相矛盾的长篇史诗。”1956年的那个夏天,凯鲁亚克在荒凉峰顶“对空”的深思与对质揭示了这个男人的生存状态:他是一个无家之人,在不同的地方随处停歇,然后再度出发。也许他总是幻想在某个新的终点,能够在对新奇事物及友情的渴望和离群隐遁的个性之间找到某种平衡。正像凯鲁亚克所言:“如果生活的要义在于追求幸福,那么,除却旅行,很少有别的行为能呈现这一追求过程中的热情和矛盾。”
于是小说的后面三章,记述了主人公杰克·杜劳斯从山顶回到了人间重新走在路上的生活。有趣的是,《荒凉天使》中的人物几乎都是“垮掉一代”的“精英”——欧文·加登(艾伦·金斯堡)、布尔·哈巴德(威廉·巴罗斯)、朱利安(吕安·卡尔)、杰克·杜劳斯(即凯鲁亚克本人)。他们开着破车横越美国大陆,甚至到了墨西哥,在路上发生些荒唐古怪的事——一路上他们狂喝滥饮,吸大麻,玩女人,疯狂听爵士乐,高谈东方禅宗,走累了就挡道拦车,夜宿村落。在他们看来,“唯有疯狂才能拯救他们自己”。所以,为了获得反工具理性意义上的自由,人就得有点堕落。作品所具有的热情,呈现出了多种社会观念、欲望、理想和无家可归的迷惘,就像是混合着各种感情、尤其是那种反抗虚无感和绝望感的五十年代的美国模糊影象。
那些下午,在那些慵懒的下午,我在荒凉峰的高山草地上或坐或卧,四周环绕着绵延百里不绝的雪峰,霍佐敏山在北面隐现,南面则是白雪覆盖的杰克峰,一泓湖水流淌于西面远处贝克山积雪的山丘之间,构成一幅令人着迷的画面;东面河流般的山脊绵延起伏,直接插入卡斯卡德山脉。刹那间,我突然顿悟:“是我在变化、在行动、在往来、在抱怨、在伤害、在欣喜、在喊叫,是我而不是虚空。”每当我开始思考所谓“空”时,我就面朝霍佐敏山——我的床、椅子和整面草坡都朝北——直到我明白“霍佐敏山就是空,至少对我的眼睛来说霍佐敏山就是空明”。荒凉赤裸的岩石和山峰,从隆起的山头孤兀挺立几千英尺,再从无边的林野上挺立几千英尺;绿色尖峭的冷杉林从我所在的饥馑山脉嘲它盘旋蛇行,朝它庄严的、弥漫着蓝色烟霭的山顶蔓延而上,最后融人飘浮在遥远的加拿大上空的“希望云朵”——它们的面目变化无穷,或成团飞掠、或模样狰狞,忽而变成毛茸茸的一片,再乍然变为喷着粗气的猪嘴;忽而又像海鸥飞行,带着噼噼啪啪的声响相互撞击,仿佛在高喊“嗬咿!嗬哟地球!”。霍佐敏山令人敬畏的最高峰布满黑黢黢的裸岩,只有暴风雨来临才会将它们从我的眼目之前遮掩片刻,它们像一排排利齿似的,在骤然涌起的云雾之中发出冰冷冷的、暴戾的呼啸声。这时候,我在院子里做着倒立——从这个角度望去,霍佐敏山不像是乘风破浪的帆船,倒像是悬浮在无边大海上的一个轻盈水泡。
霍佐敏山。霍佐敏山。我从未见过的最美丽的山峰。在明亮的日光下,它有时像只斑纹老虎,小溪被阳光透射,峭壁由线条构成重重暗影,皱褶垂直而下,山棱不时隆起——嘘!还有那些山谷裂缝、隆隆回声、陡峭而拘谨的高峰,竟然从没有任何人提及过它、听闻过它!虽然只有八千英尺的高度,但它有一种怎样慑人的气势啊!那一晚,我在荒凉峰漫步20个小时,从早晨浓重的雾气直走到夜晚的星空,突然,霍佐敏峰两个尖峰的暗影倾倒下来,我的窗户一片漆黑——空,我看到了虚空。每次我想到“空”时,我就会看见霍佐敏峰,而心里十分明白——我至少得跟它朝夕相处70天。 P5-6
自林纾翻译外国文学开始,已逾百年。其间,进入中文的外国文学作品蔚为大观,已难以计数。无疑,就翻译文学来说,中国读者是幸运的。几乎每一个受过教育的中国人,都受过外国文学的熏陶,其中的许多人走上了文学的道路。比如鲁迅,比如巴金,比如沈从文。同其他国家相比,中国对外国文学的译介,无论从数量上还是深度上,都处于领先地位。
但在浩如烟海的外国文学世界里,也有许多优秀作家和他们的作品。在不经意之间被我们忽略了。这其中既有时代变迁的原因。也有评论家和读者的趣味问题。有些作家在他们自己的时代大红大紫,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湮没无闻。比如赛珍珠。另外一些作家活着的时候并未受到读者的青睐,但去世多年后则慢慢显露出瑰宝般的价值,成为文学经典。比如卡夫卡。除此之外,中国图书市场的巨大变迁。出版者和翻译者选择倾向的变化,译介者的信息与知识不足,阴差阳错的历史契机等等,都会使大师之作与我们擦肩而过。当法国人编著的《理想藏书》1996年在中国出版时,很多资深外国文学读者发现,排在德语文学前十本里的作品,竟有一多半连听都没听说过。即使在中国读者最熟悉的英美文学里,仍有不少作品被我们遗漏。
因此,本书系旨在重新挖掘那些被中国忽略但在西方被公认为经典的作品。对于这些经典,我们的选择标准如下:
1.从来没有在中国翻译出版过的作家的作品;
2.虽在中国有译介,但并未受到重视的作家的作品;
3.虽然在中国引起过关注,但由于近年来的商业化倾向而被出版界淡忘的作家的作品。
以如此标准甄选纳入本书系的作品,当不会愧对中国读者。
至于作品的经典性这里就不做赘述。自然,经典作品也脱离不了它所处的时代背景,反映其时代的文化特征,其中难免有时代的局限性。但瑕不掩瑜,这些作品的文学价值和思想价值及其对一代代文人墨客的影响丝毫没有减弱。鉴于此,我们相信这些优秀的文学作品能和中华文明交相辉映。
凯鲁亚克是一个极端,但他是个天才,他充满生命力和原初性,浑然天成。
——《图书馆》杂志
凯鲁亚克以充满悲悯的描绘给我们带来了那个时代的杰出片段,在二战之后,这代人苦苦挣扎着、维护着自身的生存,他们失去了目标,也迷失了方向……
——《科克斯评论》
这是自海明威以来美国文学第一个清晰可见的发展,凯鲁亚克的写作充满了悲哀的性、滑稽的幽默感、淫邪、视野广泛的路上写作、对美国童年时代以及青春记忆永远的抒情呼唤。
——理查德·福尔摩斯,《时代》周刊
生活是伟大的,几乎没人能像凯鲁亚克那样,带着激情、率性、悲哀和幽默,并极为风趣地将它诉诸笔端。
——卢瑟·尼科尔斯,《旧金山观察家报》
凯鲁亚克出现在文坛,就像一缕清新的空气。同时,他也是一股力量,一个悲剧,一次胜利,一种不断上升的影响,并且持续至今。
——诺曼·梅勒
凯鲁亚克描述了他自己身边那群人的敏锐感受——他们曾经被冠以“垮掉的一代”、“地下人”、“达摩流浪者”这些名目,而现在,我们将他们视为“荒凉天使”,悲哀地追逐着徒劳的虚空……
——尼尔森·阿尔格林
凯鲁亚克的每本书都独一无二,充满心灵感应式的众声喧哗。他过人的天赋在20世纪下半页可谓旷世无俦,他综合了作家普鲁斯特、塞利纳、托马斯·沃尔夫、海明威、热内、爵士钢琴大师芒克、小号手查理·帕克、日本诗人松尾芭蕉和他自己作为一个运动员的神圣视点。正如凯鲁亚克的伟大同侪威廉·S·巴罗斯所言,凯鲁亚克是一个“真正的作家”。
——艾伦·余斯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