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献在您面前的这个本子是俄罗斯著名诗人普希金的小说选集，内收长篇小说《上尉的女儿》，《杜勃罗夫斯基》、《黑桃皇后》等六个中篇和冠以《别尔金小说集》之名的五个短篇。其中《黑桃皇后》是他的代表作之一，全书通过对彼得堡上流社会赌徒生活的描写，刻画了主人公赫尔曼的坚强性格和贪婪野心，预示了俄国资本主义的临近……

译 序 /001

别尔金小说集 /001

戈留辛诺村的历史 /049

罗斯拉甫列夫 /063

杜勃罗夫斯基 /073

黑桃皇后 /127

基尔查 /149

埃及之夜 /157

上尉的女儿 /171

阿列克赛却高兴极了，整天都在想着新结识的姑娘；夜里，那黑黑的美人儿的倩影一再地在梦中出现。天刚蒙蒙亮，他已经穿戴好了。不等装好猎枪弹药，他已经带着忠心的猎狗来到田野里，朝约会的地方跑去。他急不可耐地等待了有半个小时；终于他看到灌木丛中闪过一个穿蓝袍子的身影，于是他急忙跑过去迎接可爱的阿库莉娜。她对他微微一笑，回答他那表示感激的兴奋劲儿；但阿列克赛立刻就看出她脸上有忧郁和不安的神气。他想知道其原因。丽莎坦率地对他说，她觉得她的行动太轻浮，她很后悔，这一次她是不想失信，但这次见面是最后一次，她请求中止他们的交往，因为这种交往对他们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这番话当然是用当地农家方言说的，但一个普通姑娘有这些想法和感触，是很不寻常的，阿列克赛很吃惊。他施展自己的口才，让阿库莉娜打消顾虑；他一再要她相信他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保证永远不会给她造成遗憾，一切都听从她的心意，恳求她不要使他失去惟一的快乐--跟她单独见面，哪怕隔一天一次，哪怕每礼拜两次也行。他是用真诚的爱情语言说的，而且这时候他也确实爱上她了。丽莎一声不响地听他说。"你要保证，"她终于说话了，"永远不到村子里去找我，也不要打听我的事儿。你还要保证，除了我和你约定的时间以外，不再找别的时间跟我见面。"阿列克赛正要对天起誓，她却笑着制止他。"我不要你起誓，"丽莎说，"只要你答应就行了。"然后他们就很亲热地说起话儿，一块儿在树林里散步，直到丽莎说该回家了，他们才分手。阿列克赛一个人留下来之后，就觉得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普通农家姑娘两次见面就牢牢抓住他的心。他和阿库莉娜的交往对他有一种新鲜的魅力，而且，虽然这个奇怪的农家姑娘定的规矩使他觉得难受，但他连想也没想到不遵守自己的诺言。这是因为，阿列克赛虽然戴着命运的戒指，虽然有过秘密通信和伤心的失意，他毕竟是一个善良而热诚的小伙子，有一颗纯洁的心，觉得纯洁无瑕是一种乐趣。

如果我听凭自己的心意信笔写下去，一定会详详细细描写这对年轻人的约会，描写他们彼此越来越倾心，越来越信任，描写他们的活动，他们的谈话；但我知道，大多数读者不愿和我分享这种快乐。这种详情细节一般都甜得腻人，因此我略去不写，只是简单地交代一下：不到两个月，我的阿列克赛已经爱得神魂颠倒，丽莎虽然比他含蓄些，心却不比他冷些。他俩都沉醉在眼前的幸福之中，很少考虑将来之事。

常常有结成终身伴侣的念头在他们的头脑中闪过，但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起过。原因是显而易见的：阿列克赛不论对可爱的阿库莉娜多么迷恋，却始终记着他和一个贫寒的农家姑娘之间的距离；丽莎知道他们的父亲之间存在着多么深的仇恨，不敢指望他们彼此和解。此外，她隐隐产生一种带浪漫色彩的希望，希望有朝一日看到这位杜基洛沃的少爷跪倒在普里鲁契诺铁匠的女儿面前，因而暗暗萌动了自尊心。突然，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差点儿使他们的关系发生变化。

一个晴朗、寒冷的早晨(这样的早晨在我们俄罗斯的秋天是常见的)，伊凡·彼得罗维奇·别列斯托夫骑马出来兜风，并且带了三对猎狗、一名马夫和几名带响器的僮仆，以备万一。就在这时候，格里高力·伊凡诺维奇·穆罗姆斯基也经不住好天气诱惑，叫人备好他那匹短尾牝马，骑上马在自己的英国式庄园边上小跑起来。来到树林边上时，他看见自己的乡邻身穿狐皮里子的高加索式上衣，神气活现地骑在马上，等待兔子跑出来，僮仆们叫着，敲着响器，正在把兔子从灌木丛中往外赶。格里高力·伊凡诺维奇要是能预见到会碰上这位乡邻，那他当然会往别处去；然而他却完全意外地碰上了别列斯托夫，而且一下子就离他只有手枪射程那样近了。没有办法。穆罗姆斯基像个有教养的欧洲人那样，驱马来到自己的对头面前，很有礼貌地向他问候。别列斯托夫也殷勤还礼，那殷勤神气，就像拴着的狗熊在耍狗熊的人指挥下向老爷先生们鞠躬行礼。就在这时候，一只兔子从树林里窜出来，朝田野上跑去。别列斯托夫和马夫放开嗓门儿叫起来，放出猎狗，纵马追上去。穆罗姆斯基的从未出猎过的马受了惊，狂奔起来。穆罗姆斯基自诩为高明的骑手，就任凭惊马狂奔，并且暗自庆幸有这样的机会，使他摆脱不愉快的交谈者。可是他的马跑到一条它先前没有发现的冲沟边，突然朝旁边一转身，穆罗姆斯基跌下马来。他跌在上了冻的土地上，跌得很重。他躺在地上，拼命咒骂自己的短尾巴牝马，那马仿佛清醒过来，一发现背上没有了骑马人，立即停下来。伊凡·彼得罗维奇骑着马跑到他跟前，问他跌伤了没有。这时马夫抓住闯了祸的马的辔头，把马牵了过来。他扶着穆罗姆斯基上了马，别列斯托夫就请他到家里去坐坐。穆罗姆斯基无法拒绝，因为他觉得自己受了人家的恩惠。就这样，别列斯托夫捕获了兔子，带着受了伤的、几乎像战俘一样的对头，胜利而归。P42-43

去年我们刚隆重纪念过俄罗斯伟大诗人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的二百周年诞辰，加上近一个世纪内对他作品的大量译介，中国读者对他的名字几乎已经耳熟能详了。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得将他的生平创作略加介绍。

普希金一七九九年六月六日生于莫斯科一个贵族家庭。和当时所有贵族家庭一样，他童年受的是法国籍家庭教师的教育。一八一一年普希金进了沙皇政府专门为培养贵族子弟成为行政官员而新办的皇村学校。在这里他得到良好的教育，也受到部分教师和驻在学校附近的近卫军骑兵团的部分军官的进步民主思想的影响。在皇村学校学习的六年中，他写下了许多抒情诗。毕业后到外交部工作，进入了上流社会，同时不辍诗歌创作。由于普希金诗歌中有不满现实和歌颂自由的倾向，上层统治者感到极度不安，沙皇于是将他流放到南方。在流放中诗人有机会接近人民群众，了解社会，思想也逐渐成熟起来。后来他被调到总督沃隆佐夫手下任职，但又冒犯上司，再次被流放到祖籍领地米哈伊洛夫斯克村幽禁起来。一八二五年十二月十四日彼得堡爆发了"十二月党人起义"。起义不幸被镇压下去，主要的五位领导人被处绞刑，其余一百多人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服苦役。这些人中有许多是普希金的朋友。由于这件事，普希金面临着被牵连的巨大危险，但是他从来不否认自己和他们的交往和友谊。甚至当沙皇召见他问他如果起义爆发时他在首都他站在哪一边，他也毫不犹豫地回答说自己站在起义者一边。慑于普希金的名声，沙皇不仅没有逮捕他，反而将他从流放地召回，表面上他"自由"了。后来普希金结识了莫斯科绝色美人娜塔丽娅·冈察罗娃并与之结了婚。这时法国波旁王朝的党羽浪荡公子乔治·丹特士像幽灵般出现在诗人面前。他对冈察罗娃垂涎三尺，百般献殷勤，甚至对她提出非分要求。上流社会又推波助澜，散布流言蜚语，对诗人百般羞辱，终于酿成了一场致命的决斗。一八三七年二月十日在决斗中身负重伤的诗人在家中逝世。

普希金的创作是十分勤奋的。在短短三十八年的生命中，他为世人留下了近九百首抒情诗，十四部叙事诗，七篇童话诗，七部戏剧，一部诗体长篇小说，一部长篇小说，十四篇中短篇小说，两部传记，还有大量的书信、文论及日记、回忆录、游记和许多未完成的作品、草稿、片断。此外普希金在他的手稿和友人的纪念册中还有大量的绘画作品，手稿中那些看似不经意间信手而就的速写、素描透露了诗人创作构思的轨迹，不仅具有欣赏价值，也极富研究价值。普希金从活的人民的语言中汲取营养，奠定了俄罗斯文学语言的基础。他早期的诗歌创作富有浪漫气息，后来越来越贴近社会，着意反映现实生活，是俄罗斯文学中现实主义的主要奠基人之一。

尽管人们在介绍普希金时首先说他是诗人，其实普希金的成就是多方面的。诗歌创作自不待言，除了那近九百首的抒情诗和十四部叙事诗，代表他创作高峰的诗体长篇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早已成为世界性的文学名著，作品所采用的独特的十四行诗形式成为普希金特有的"奥涅金体"。普希金自幼喜欢童话和民间故事。他所写的七篇童话诗，有的来源于俄罗斯民间传说，有的来自他的老奶妈向他叙述的民谣和故事，也有的是受欧洲其他国家童话的启发而加工创作的。普希金的戏剧作品中以历史悲剧《鲍里斯·戈都诺夫》最为著名。剧中写了沙王戈都诺夫由于篡夺王位的罪行得不到人民的支持，最后酿成悲剧。剧本揭示了人民在创造历史中的作用，道出了人民公意不可辱的震撼人心的真理，一度遭到禁止。

呈献在读者面前的这个本子是普希金的小说选集，内收长篇小说《上尉的女儿》，《杜勃罗夫斯基》、《黑桃皇后》等六个中篇和冠以《别尔金小说集》之名的五个短篇。可以说作者散文体小说的精华部分在本选集中已无一遗漏了。普希金在与冈察罗娃订婚后，到位于下诺夫哥罗德的父亲的领地鲍尔金诺村，办理产权交割的手续，不意正值瘟疫流行，被滞留三个月。这三个月成了他创作的黄金时期，称为"鲍尔金诺的秋天"。《别尔金小说集》就是在这时期写成的。这五个短篇的素材大多取自传说、作者自己的见闻、友人的回忆等等。其中《驿站长》一篇讲述了一个严酷而令人心酸的故事，充满了对处于社会下层的小人物的同情，揭露了当时俄国社会的不平等现象，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这一组小说被称为"俄国短篇小说的典范"(《中国大百科全书·外国文学分册》)。《上尉的女儿》反映了普加乔夫领导的农民起义，写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农民起义领袖的形象。《戈留辛诺村的历史》是普希金以自己在鲍尔金诺村的领地上所见到的现实为基础写成的，真实地反映了农奴制下农民的悲惨生活。《杜勃罗夫斯基》看似描写了两家地主间的恩怨和青年杜勃罗夫斯基孤独的反抗，其实表现了地主的专横和农民的不满。《黑桃皇后》通过对彼得堡上流社会赌徒生活的描写，刻画了主人公赫尔曼的坚强性格和贪婪野心，预示了俄国资本主义的临近。总之普希金的小说在艺术上的成就决不亚于他的诗歌，在俄罗斯文学史上放射出永恒的光芒。

本书的译者之一力冈是安徽师大教授，著名翻译家，也是笔者仰慕的师友。当初计划这些小说都是由他翻译的，但是译事中途他要赴俄罗斯探亲，来不及完成，遂命我续貂。我不敢违命，就勉为其难，作滥竽之举，于一九九七年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如今力冈教授已去世三年。北京燕山出版社向我索文，遂奉上这本小书，算是对已故师友的纪念。

亢甫

二000年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