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是一道盛宴，与朋友共享人生智慧；寓言是一面明镜，照出了人间千姿百态。寓言是理性的诗歌，是穿着外衣的真理！本书从中国历代寓言中精选了330则富有哲理的寓言故事，这些寓言的原文大都古朴简奥，用意深远，书中均将其译成白话，并附“今解”。务求点出其富有哲理或者引人深思之处，启示现代生活。

中国历代寓言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璀璨瑰宝。这些寓言熔哲学、文学、艺术于一炉，蕴含着深隽的哲理和宝贵的生活经验，凭借其思想性和艺术性启发人们的智慧。千百年来，它广泛地在大众中流传，并影响着政治和社会生活。岁月流逝，创造这些寓言故事的作者及其时代已逝，但这些哲学寓言故事本身仍熠熠发光，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并成为所有时代的人类的共同财富。

本书从中国历代寓言中精选了330则富有哲理的寓言故事，这些寓言的原文大都古朴简奥，用意深远，我们均将其译成白话，并附“今解”。为了突出主题和加强故事的气势，有些译文曾根据原文的精神做了一些增删和修饰，在某些细节上与原文稍有出入，风格却力求一致。“今解”则务求点出其富有哲理或深刻意义的某些方面。

羝羊触藩／l

即鹿无虞／2

驾车顶牛／3

困石据蒺／4

窒井碎瓶／4

曹刿论战／5

子路问津／7

苛政猛于虎／8

木鹊与车辖／9

墨悲丝染／11

巫马子问道／ll

马夫之妻／12

晏子论罪／13

社庙之鼠／14

狗国狗门／15

踊贵屦贱／17

国有三不祥／18

挂牛头卖马肉／19

橘逾淮为枳／20

哪知人民饥寒／2l

再作冯妇／22

王顾左右而言他／23

揠苗助长／24

骄其妻妾／25

下棋／26

苑囿嫌大／27

煮鱼／28

以羊换牛／29

五十步笑百步／30

偷鸡贼／31

斥■笑鹏／32

一场蝶梦／33

井蛙之乐／34

泥涂曳尾／35

■■与腐鼠／36

轮扁论读书／37

运斤成风／39

大树与雁鹅／40

望洋兴叹／41

技无可施／42

庖丁解牛／43

恶贵，美贱／45

佝偻承蜩／46

■箧探囊／47

鲁王养鸟／48

浑沌开窍／49

东施效颦／50

“勇敢”的猴子／51

庄子鼓盆／52

儒士儒服／53

涸辙之鱼／55

舐痔得车，／56

诗礼发冢／57

安知鱼乐／58

俱亡其羊／59

邯郸学步／60

不龟手之药／60

“道”之所在／6

皮为之灾／62

杀龙妙技／63

蹈水有道．／64

杨布打狗／66

小儿辩日／67

人和鱼雁／68

纪昌学射／69

愚公移山／70

歧路亡羊／71

疑人偷斧／72

负喧献曝／73

偷金／74

献鸠放生／75

关尹子教射／76

杞人忧天／77

海鸥不上当／78

朝三暮四／79

宋人学盗／80

孔子论弟子／81

路边契据／82

蕉鹿之讼／83

赤刃火布／84

假凤凰／86

黄公嫁女／87

宣王好射／88

田父弃玉／89

吓人的名字／90

白马非马／9l

梧鼠学技／92

鹪鹩、射干之喻／92

鲁庙的怪酒壶／93

自相矛盾／94

嫁女与卖珠／95

余桃啖君／96

只疑邻人／97

宋襄公打败仗／98

三虱争肥／99

酒酸与恶狗／100

郢书燕说／101

冒牌神君／102

郑公伐胡／103

白马过关／104

象牙楮叶／105

守株待兔／105

子夏胜肥／106

不死之药／107

愚人买鞋／108

申子请罪／109

和氏之璧／110

燕王学道／11 1

都是车轭／112

一鸣惊人／113

讳疾忌医／114

越人蓬头赤脚／115

杀猪教子／116

滥竽充数／117

从象箸推去／118

子罕不受玉／119

画鬼最易／120

真假宝鼎／121

老马识途／122

三人成虎／123

唇亡齿寒／124

棘刺雕猴／125

赵襄子学御／126

卜妻为裤／127

远水不救近火／128

邹忌比美／129

曾参杀人／130

南辕北辙／13l

惊弓之鸟／132

画蛇添足／134

快狗追狡兔／135

狐假虎威／135

鹬蚌相争／137

扁鹊投石／138

管庄刺虎／138

溺井之狗／139

不嫁人不做官／140

马价十倍／141

千里马拉盐车／142

土偶与桃梗／143

陪葬何益／144

刻舟求剑／145

以金赎尸／146

掩耳盗铃／147

腹簿斩子／148

伯牙破琴／148

起死回生／150

举人不避亲仇／15C

赶 马／151

割肉相啖／152

楚人过河／153

次非杀蛟／153

孔子绝粮／155

澄子寻衣／156

庭燎求贤／157

鲁婴泣卫／158

塞翁失马／159

西巴释窿／160

牛缺遇盗／161

公仪休嗜鱼／162

喉咙的用处／163

螳臂挡车／164

鹊巢扶枝／165

九方堙相马／165

爱人与害人／167

为社稷忍羞／168

初试美女阵／169

围魏救赵／171

田忌赛马／172

纸上谈兵／173

负荆请罪／175

楚王葬马／176

后来居上／178

毛遂自荐／179

张仪的舌头／180

指鹿为马／181

李离伏剑／183

圯下拾履／184

所求何奢／186

束絮讨火／186

失火人家／187

梁上君子／188

大未必奇／189

破罐不顾／189

想当然耳／190

辽东白猪／191

私恩与公法／192

断机诫夫／193

曲高和寡／194

叶公好龙／195

巨翮与软毛／195

反裘负薪／196

埋两头蛇／197

大雁与家鸡／198

乐羊食子／199

猫头鹰和斑鸠／201

不说人之过／202

愚公之谷／202

何不炳烛／204

灭烛绝缨／205

惠施善譬／206

螳螂捕蝉／207

齿亡舌存／208

凫水与治国／210

爱好丑恶的人／210

使尧舜牧羊／211

悲泣不遇／212

一洞之“网”／213

如鱼得水／213

大船秤象／215

鼠屎断案／216

杯弓蛇影／217

洛阳纸贵／218

道边苦李／219

糟肉堪久／220

聪明的鸟师／221

鞭背敷屎／222

踏痰就口／223

头尾争大／224

凿壁偷光／225

床头捉刀人／226

卫玢问梦／227

望梅止渴／228

管宁割席／228

盲人摸象／229

猫儿索食／230

丑婢破罐／231

战马推磨／233

井中捞月／234

广长舌相／235

挤牛奶／236

三层楼／237

嗜痂成癖／238

举国皆狂／238

宋玉的手法／239

飘茵坠溷／240

对牛弹琴／241

吃煎麦的下场／242

乌龟训子／243

婢共羊斗／244

虎与刺猬／245

驴鞍下颔／246

幡动?风动?心动／247

黔驴技穷／248

爱老鼠的人／249

临江之麋／250

只会吹哨的猎人／251

蝓蜥背物／252

河豚之怒／252

爱钱忘命／253

东食西宿／254

画龙点睛／255

谁是佞人／256

一叶障目／257

取杓尝羹／258

截竿入城／259

燕石珍藏／259

磨砖作镜／260

也须问过／262

丹霞烧佛／262

宰相办案／263

伤仲永／264

扣盘扪烛／265

好辩论的人／266

买鸭捉兔／268

肉食者“智”／269

獐鹿之辨／270

驴上推敲／270

法琳念观音／272

蔡京试孙／273

晋平公的琴／274

庄稼与野草／275

万物一体／275

忙煞老僧／276

猱搔虎首／277

心中无妓／278

壁画《西厢》，／279

儿子也善泅／280

点金成铁／281

彭几剃眉／282

王阳明看花／283

“格”竹子／283

与狐谋皮／284

当门醉呕／285

三人同卧／286

幼女配老翁／287

庸医断箭／288

姜从树生／288

凿壁移痛289

嫁祸于鼋／290

凿湖容水／291

道学先生，／292

争雁／292

盲人堕桥／293

和尚安在／294

两瞽相诟／295

马肝有毒／296

打就是不打／296

只许州官放火／297

专修皇冠／298

泥像叹苦／299

幸亏有毡帽／300

盗牛者说／301

急性汉子／302

农夫亡锄／302

按图索骥，／303

喜酒好屐的猩猩／304

笼中鹦鹉，／305

好斗的竹鸡／306

狡猾的蝙蝠／307

莫如杀人／／308

量体裁衣，／309

文章难产／310

点石成金／311

富翁借牛／311

死错了人／312

治驼背术／313

屠夫遇狼／314

乡人藏虱／315

狮猫斗硕鼠／316

机智的牧童／317

县令的誓联／318

囊萤和映雪／319

不喜高帽／320

痴人说梦／321

铁杵磨针／321

石头之辩／322

鱼字大小／323

秀才断事／324

腌鸭生腌蛋／325

l 羝羊触藩

一头公羊，长得体格健壮，头上挺立着一对粗大的犄角。它骄傲地踱着步，看见前面有一道竹木编成的篱笆。它斜着眼睛看了看，便弯下脖子，呼一声撞了上去，想把篱笆撞倒。结果篱笆纹丝不动，它自己的犄角反而受伤了。如果它的犄角够坚硬，没有碰伤，这头公羊还会一个劲地撞下去，甚至朝车轮的辐条冲撞，直到头破血流为止。如果这头公羊没有碰见马车，它会继续顶撞篱笆，非要一决雌雄不可。结果呢?它的犄角会被篱笆夹住，进退不得，只能“咩咩’’地叫唤着。

羝羊触藩，赢其角……。藩决，不赢，壮于大舆之棱……。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

——(《周易·大壮》

【今解】

《周易》用卦象形式推测自然和社会的变化，在神秘主义的外衣下，包含着相当丰富的朴素辩证法思想因素，特别对卦爻吉凶往往通过某些具体而生动的简单比喻来说明，实为我国古代哲学寓言故事的滥觞。

这里的“羝羊触藩”就是一例。它所要讽刺的，大概与西方中世纪那种硬要跟风车决斗的唐·吉诃德差不多。

历史和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其基本规则，谁要自以为是，以个人意志阻挡它、触犯它，不是头破血流地倒在车轮底下，就是陷入“不能退，不能遂”的窘困境地。

2 即鹿无虞

在茂密的山林里，有成群肥壮的马鹿。这种动物性情机警多疑，行动敏捷，人们很难捕捉到。

有人来山里围猎。他们找到看管山林的人(虞，古官名，掌管山泽的人)，请他做向导，又仔细地打听马鹿的生活习惯和它们经常出没的地方。经过一番准备，他们才带着刀箭，牵着猎犬走进密林中。果然，那些马鹿纷纷陷进他们的包围圈，一头头地倒在齐飞的箭矢之下。

还有一些人呢?他们来围猎，根本不去找看林人了解情况，就冒冒失失地闯进森林里。结果连一头马鹿的踪影也找不到，白忙了一天，只好空着双手，垂头丧气地回去。

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周易·屯》

【今解】

《周易》爻辞中这个言简意赅的寓言，也是用来具体地说明：做事如果条件不足，草率从事，必然徒劳无功。工作如果不注重方法，又不与内行人商量，也一定要出错。“即鹿无虞”这句成语就源出于此。P1-2

前言——我国哲学寓言故事的发展

走进琳琅万轴的中国古代文化艺术宝库，我们常常会发现到处点缀着一串串晶莹璀璨的瑰宝，它就是历代丰富的哲学寓言故事——一项值得我们重视并继续发掘的珍贵遗产。

这些寓言故事蕴含着深隽的哲理和宝贵的生活经验，凭其思想性和艺术性启发人们的智慧。干百年来，它广泛地在大众中流传，并影响着政治和社会生活。岁月流逝，创造这些寓言故事的作者，以及他们的由当时社会条件和生产力发展水平所决定的政治哲学思想，可以被后人遗忘；但这些哲学寓言故事本身仍熠熠发光，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并成为所有时代的人类的共同财富。

哲学寓言故事熔哲学和文学于一炉，是逻辑思维与形象思维的完美的结合。

哲学是逻辑思维，借助于概念、判断、推理和各种范畴深刻地(有的是歪曲地)反映客观现实世界，它总是以理论形态表现出来的，包含着某些深奥的道理，不易为一般人所理解和掌握。而文学则以形象思维为主。形象思维是对现实生活进行深入观察、体验、分析、研究之后，根据作者强烈的感情和鲜明的态度，选取并凭借种种具体的感性材料，通过想像、联想和幻想，再加以集中的概括，塑造富有意义的艺术形象，以表达自己的思想观点。一种优秀的文艺作品如诗歌、小说、戏剧等，往往为人们所喜闻乐见，易于接受；而抽象空洞、言之无物的枯燥的说教文章，则总是令人厌恶的。这种普遍心理完全符合人类认识由具体到抽象，由感性到理性的上升过程的客观规律。哲学寓言故事这种深入浅出、短小精悍而生动活泼的文学体裁，正是按照这种规律，适应社会的需要而大量产生的。

哲学寓言故事在我国有着相当悠久的历史。寓言是譬喻的高级形态，在它的发展过程中，还受到神话传说和民歌谚语的极大影响，与它们都有着渊源关系。

神话传说赋予哲学寓言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早在未有文字的氏族社会时代，民间已有神话传说的流传。在当时社会生产力低落、科学知识极为缺乏的情况下，我们的先祖就通过大胆的想像创造出许多优美动人的故事，表现出对自然界顽强挣扎的毅力，表现出战胜困难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和对理想社会的热烈追求。比如人们熟知的“大禹治水”、“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后羿射日”和“刑天舞戚”等远古神话传说，它们的浪漫主义精神和那种动植物拟人化和夸张性的手法，都为哲学寓言的产生和发展提供了创作方法、表现技巧和内容素材上的充分准备。有些哲学寓言故事就直接在神话传说的基础上发展起来，如《庄子》开篇《逍遥游》所塑造的变化飞腾的鲲鹏就直接根据远古的一个神话；而他笔下出现的那个“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的姑射神人，以及使人爱其德而忘其形的怪人支离疏、叔山无趾、哀骀它等，几乎都是作者运用神话式的夸张手法所塑造的理想人物。先秦寓言中所出现的古皇氏名有十个之多，他们都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其他如“鹬蚌相争”、“三虱争肥”、“■■与腐鼠”、“土偶与桃梗”、“冒牌神君”等拟人化手法，也无疑是来自神话传说的。

这样，在吸取远古神话传说浪漫主义滋润的基础上，哲学寓言故事便逐渐绽开它肥壮的绿叶。

至于哲学寓言故事中深刻的现实主义精神，则是从民歌谚语发展而来的。最早的民歌谚语是在工作中产生的。《吕氏春秋·淫辞》中记载：“今举大木者，前呼与雩，后亦应之。”在这种“嗨哟嗨哟”的工作声中萌芽的民歌，反映出劳动者与自然界艰苦奋斗的喜怒哀乐。

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便收集了许多从民间采集而来的歌谣，其中《国风》就是以民歌为主体的。在这些民间诗歌以及《左传》、《国语》等搜集的一部分民谚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当时社会的一般面貌。  人民在徭役深重和被任意杀戮的灾难中，悲愤地控诉了这种不合理的社会现象：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悬)猫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而当他们在非人的生活中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便爆发出不可遏止的怒火：

“鹿死不择音，铤而走险，急何能择?”

“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

在抗争中，他们意识到团结的力量，雄浑地唱道：

“众心成城，众口铄金。”

即使在饥寒交迫的困境中，他们仍向往着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美好社会：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很明显，这些民歌谚语真实地反映了现实事物，针砭了社会的腐败，反映了当时社会生活中的实际现象。这种现实主义精神深刻地影响着哲学寓言的形成和发展。无论是先秦诸子还是两汉以后的寓言创作，都以针砭、讽喻现实作为最高宗旨。在封建社会中，一切不合理的剥削和压迫的丑恶现象，违背历史潮流和客观规律的愚蠢举动，都在哲学寓言故事中得到即时的反应。作者善于抓住和突出时代社会的症结所在，将寓言作为一种现实抗争的尖锐武器。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指出：“古之嘲隐，振危释惫，虽有丝麻，无弃管蒯。会义适时，颇益讽诫；空戏滑稽，德音大坏。”这种‘‘会义’’和“适时”，便是从政治、社会的思想高度，以现实主义肯定了哲学寓言的价值。我们在‘‘苛政猛于虎”、“社庙之鼠”、“舐痔得车”、“道学先生”、“嫁祸于鼋’’等故事中，可以洞见当时社会政治生活的某些实质。在任何时代中，所有违背客观规律和违反历史潮流而动的人，以及一切丑恶腐败的现象，其本质都有共同之点，而现实主义的生命力就在于从本质上揭示了这种规律。寓言故事历久弥新的生命力就是现实主义所赋予的。

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统一，还要借助譬喻手法来实现。

哲学寓言故事在一般譬喻的基础上开始发展，经历了一个由文辞简约趋于富瞻，由哲理浅显趋于深刻，由缺乏人物情节而趋于故事完整的演变过程。

关于譬喻的出现，可以回溯到远古年代。早在公元前14世纪《殷墟书契》的甲骨文卜辞中，我们就可以看见某些饶有韵味而引起人们一定想像的文字，可说是譬喻的萌芽。而后，在我国古代第一部记叙文和论说文集的《尚书》中，已经明显地出现了一些形象的譬喻。盘庚迁殷时教训臣民说的话：‘‘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乎?”用火势来比喻大势所趋，不可违抗，十分贴切而生动，成为后人“星火燎原”这句成语的来源。其后，在“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的《诗三百》篇中，巧喻妙譬更是层出不穷，读之令人感到清新隽永。其中((豳风．鸱鹗》这首寓言诗，为寓言诗开了创作的先声。

值得一提的是，在《诗经》之前，萌芽于殷周之际而相传“伏羲画卦，文王作辞，，的《周易》一书，虽然内容不离卜筮迷信，但它强调“阴阳相推”，以推测自然和社会的变化，而且观象制器，象征吉凶，往往取譬于具体事物，其中某些卦爻辞，如“羝羊触藩”、“窒井碎瓶”等等，有人物，有情节，有主题思想，词旨简练，哲理深隽，将它们看做哲学寓言故事的权舆，不为过分。可以说，我国哲学寓言故事初具雏形的时期，是在三干多年前，较公元前6世纪古希腊伊索寓言产生的年代，还要早五百多年。

然而，譬喻丰厚的源泉是在民间。先民生息在奴隶主贵族的鞭挞之下，“不敢斥言”，只能使用巧妙的譬喻，委婉曲折而又辛辣尖锐地来宣泄埋藏在心底的抑郁和悲愤，一切耳闻目睹的事物，不管是硕鼠、黄雀，还是赤狐、黑乌，都成了揭露统治者丑恶的寄托物；而荇菜、彤管和宓妃、佚女的比喻则表达了他们纯朴、率真、健康的生活情趣和对光明的热烈向往。在抗争中，他们的想像力大大地丰富了。

这一切，都为哲学寓言的大量产生奠定了创造方法、表现技巧和思想内容上的坚实基础。当然，仅有譬喻，还不能精确地表达思想内容和哲理，因而需要将譬喻加以升华提高，使之能更清楚完满地阐明一种政治哲学理论；而满足这个需要的哲学寓言故事，在一定的时代和适当的社会条件下，便像雨后春笋般地成长起来。

这个时代，便是风起云涌的春秋战国时代。当时，社会经济的蓬勃发展，奴隶制向封建制过渡的历史变革，引起了哲学、法学、科学、文学、艺术等的自由研究和空前的学术繁荣，出现了历史上罕见的“百家争鸣”的盛大局面。代表不同阶级利益的不同学派，在学术争鸣中逐渐倾向于用寓言故事写政治哲学思想，把它视为一种战胜论敌、争取群众的有效方法；而盛极一时的各国诸侯贵族们的养士之风，刺激了士阶层的兴起，亦大有助于这一倾向的发展。因为士人都以辩说进身，求取富贵，“情欲信，辞欲巧”(《礼记-表记》)，使得语言成为土人们用心研究的对象，“张仪的舌头”这个故事就很能说明这一点。当时在政治上还是一个分裂的局面，也没有正统思想和传统艺术形式的束缚，尽可以放胆言论，而无后顾之忧。为了配合政治的需要，通俗而广泛地宣传自己的学说主张，他们进一步在吸取民间譬喻的基础上创作了大量的寓言故事。这几乎成了当时百家争鸣中的一种风气。而集中反映这种风气的，应该首先指出《庄子》这部书，它是一部古代哲学名著，又是一部文学名著。

《庄子》中有《寓言》一篇，全书“寓言十九”，“寓言”两字即始见于此。作者行文汪洋恣肆，想像瑰玮做诡，用生动幽默的笔调，作深奥哲理的发挥，议喻交融，情文并茂，尽管是一部高谈玄理的哲学论著，而字里行间却充满着葱茏的生活气息，给人以深刻的现实感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其他如(《列子))(亦有人认为是晋人作品)、《晏子春秋》、《韩非子》、《吕氏春秋》、((战国策》等等，也大都具备这种风格和特色。

战国时期是寓言故事的黄金时代，其丰富与生动，成为先秦散文的一大特征。战国以后，寓言便很快衰微下去了。两汉有韩婴的《韩诗外传》、刘向的《说苑》、《新序》和刘安的《淮南子》等，对寓言有所承袭，但独创不多。魏晋南北朝笔记文学和志怪小说开始发展，除在邯郸淳所撰《笑林》和刘义庆的“世说新语》等书中可见一些寓言故事，以及随着佛教的兴盛，在佛经翻译中引进国外部分寓言外，属于国人创作的已不多见。而唐宋两代则是诗词、散文的全盛时期，也少有寓言创作。直至元、明、清三代，戏剧、小说盛行，市井笑话倒是层出叠见，有些含有哲理的可视为寓言，但纯粹的寓言创作已是凤毛麟角了。

这种现象的产生，固然同先秦以后由于生产力发展和社会生活的复杂化而带来其他文学体裁的发展和丰富有关，但同历代帝王禁锢思想，大兴文字狱有着直接关系。寓言故事即多为政治讽刺小品，其针砭的对象，从一介愚蠢的农夫，直至权力无上的君王，都一视同仁。其主题思想多是借小喻大，借远喻近，借古喻今，借此喻彼；这在反抗虚弱的统治者看来，都不免是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对他们不利的，因而也就绝不能见容于他们。古希腊奴隶出身的伊索以寓言讽刺权贵，终遭杀害；而在中国历代文化界，曾因文字触讳而惨罹斧钺的人也比比皆是。

然而愤怒总是能够找到发泄的方式。元、明、清三代严格的或纯粹的哲学寓言故事固不多见，但它却同其他文学样式合流，杂于隐喻和笑话之中，以嬉笑怒骂的姿态出现了。在明初刘基的《郁离子》、明人江盈科的《雪涛小说))、清游戏主人的《笑林广记))等笔记或笑话著录中，常有一些富含哲理、令人猛省的笑话，可视为哲学寓言故事的末流。

纵观我国哲学寓言故事的发展源流，不能忽视中外之间的文化交流和相互影响。《伊索寓言》所载“农夫折柴”和“蝙蝠”等故事，同我国南北朝《魏书》中的“国王折箭”、明代收编的“狡猾的蝙蝠”等如出一辙。特别是魏晋以后，佛教经籍经由印度大量地翻译到我国，西晋竺法护所译《生经))卷三“佛说国王五人经”中有一则寓言故事“傀儡戏”，说有位工匠能制作“机关木人”，“能工歌舞，黠慧无比”，后木人觊觎王妃，使国王暴怒，匠人几被诛杀；故事情节同《列子·汤问))篇中的“偃师造倡”大致相同。((列子》成书之年与法护译经之年时间相近，两国之间究竟谁受谁的影响大，虽不能知，但中印古代文化的相互传习，可见一斑。另外，南北朝鸠摩罗什译的《杂譬喻经》和求那毗地译的《百喻经》几乎都是寓言故事。鲁迅先生早就注意到印度佛经翻译文学对中国文学尤其是寓言的影响；他早年曾出资刊印了《百喻经》，并在《痴华鬟》(《百喻经》本名)题记中说“常闻天竺寓言之富，如大林深泉，他国艺文往往蒙其影响，即翻为华言之佛经中，亦随在可见。”尤其是新疆克孜尔石窟、敦煌莫高窟、四川大足宝顶等窟群采用雕塑、浮雕或壁画的经变形式，表现出佛经故事内容，更扩大了它的影响。其中如“投身饲虎”、“尸毗王救鸽命缘起”、“壶中人”、“相扑”等，都以奇妙的构思和精湛的语言艺术，充实和丰富了中国哲学寓言故事。而历代日本、朝鲜和东南亚国家前来中国转译佛经，以及印度从中国回译他们失传的经籍，又为中西方寓言的交流、渗透创造了有利条件，其中“盲人摸象”、“井中捞月”、“战马拉磨”等寓言故事几乎为中外人士所熟知。有关这一点，我们掌握的材料十分有限，从事文学史研究的朋友能够深入探索一番，是很有意义的。

这里，我们会产生一个疑问：哲学寓言故事这种古老的文学体式历干百年而不衰，即使在文字犯讳的严酷岁月，它仍以隐晦曲折的方式吐露褒贬；甚至有些哲学寓言故事流传几千年，打破了国家、种族的界限，成为论据性、经典性的结论，被人们在社会生活中加以运用。它具有这样顽强的生命力，这是什么道理呢?以下，我们就概括地从哲学寓言的政治倾向和社会意义，以及它的艺术成就和对文学、语言发展的影响，来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知道，任何哲学寓言故事都从现实中产生，又反过来为现实特别是为政治服务，这是哲学本身的性质所决定的。先秦是哲学寓言故事发展的顶峰，这一情况便清楚地说明：社会激变和政治斗争的白热化，是孕育和繁荣这一文学体式的肥沃土壤。寓言故事从这个时期开始实际上已成为政治斗争和哲学斗争中被自觉运用的武器，和那些神话传说、民歌谚语和譬喻等尚处于自发阶段的幼稚文学形式，已不可同日而语。它实际上开辟了古代暴露文学的阵地。

我们可以举些例子来分析这种情况：

战国中期思想家孟轲，被后世尊为“亚圣”。他站在新兴地主立场继承和发展了孔子的仁学思想，提出“民贵君轻”说，主张行“仁政”，“省刑罚、薄税敛”，使人民能够安居乐业，为此他对当时的统治者的暴虐统治作出了严峻的揭露和批判。在《孟子‘滕文公下》中，出现了一个戴盈之，他显然是宋国统治阶级的帮凶，因横征暴敛遭到人民的谴责但他明明不愿意取消“关市之征”(商贾所纳税)，实行“什一税法”，却厚着脸皮许诺“今兹未能，请轻之，以待来年然后已。”孟子便讲了一个“偷鸡贼”的寓言，用诙谐而锐利的词锋，揭穿了统治者对人民玩弄的原来是如同偷鸡贼一般的诡计。

当时封建社会正在各国建立起来，制度虽已更新，但大批由奴隶主转化而成的封建地主采用的不过是“■箧探囊”的伎俩，他们照样穷奢极欲，残酷掠夺，而民间则仍是一片“殊死者相枕，刑戮者相望”的悲惨景象。庄子和孟子几乎是同时深深地洞穿了这一实质，虽然在政治哲学上不免有某些消极悲观的成分，但在他那枝激情的笔端却喷发出对黑暗现实的批判之火。“泥涂曳尾”、“舐痔得车”等故事表达了他藐视权贵，宁居陋巷不与统治者同流合污的精神境界。

在任何时代，人民群众始终把鉴别政治清平与否和君主贤明与否的标准，归结到纳谏、用人和法治上。历代哲学寓言故事就有大量的篇幅是直接反映这方面的社会政治内容的。“恐人不言，导之使谏”，大凡历史上有所作为的君主都具有这种可贵的作风。当然，他们的听言纳谏总为自己的阶级属性所局限，不可能触动其根本的利益，即使历史上最开明的君主如唐太宗，也不能例外。这在“谁是佞人”和“法琳念观音”的故事中可窥见一斑。

统治者为了欺骗人民，开脱自己的罪责，总是把国家的兴亡盛衰的原因推到外界事物如自然灾异和动植物上；“国有三不祥”这个故事中说到齐景公出猎，上山见虎，下泽见蛇，便惊恐万状，认为是不祥之兆。晏子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国家的确会有不祥之兆的，而且有三不祥，但不是那些外部事物，而是“有贤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把国家兴衰原因归结到内部因素即使用人材的问题上，这是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的。任人唯贤还是任人唯亲，历来形成两种尖锐对立的用人路线。人民痛恨那种“梧桐巢燕雀，枳棘凄鸳鸾”的不合理现象，向往那种人尽其才、用得其所的政治。这种强烈的情绪在寓言故事中表现得十分鲜明，既有“举人不避亲仇”、“伯乐相马”、“毛遂自荐”、“如鱼得水”等千古流传的美誉，也有“千里马拉盐车”、“扁鹊投石”、“爱好丑恶的人”、“纸上谈兵”等无情的鞭挞。

是法治，还是人治，这个长期对立的两种政治主张在寓言故事中也得到尖锐的反映。包拯、海瑞、况钟等不附权贵，执法如山的清官一向传为美谈，而在寓言故事中也有“腹■斩子”、“申子请罪”、“私恩与公法”等等。其中有一个“李离伏剑”的故事，大意是李离是春秋时期晋国的典狱长官。有一次，他发现一件错判死刑的冤案，便要求晋文公将自己处死。晋文公执意不肯，李离“遂不受令，伏剑而死”。晋文公在春秋五霸中尚属一位开明的君主，但他也认为刑罚的轻重应按官职的高低来定，也就是说，官职越高的人就越能不受法律约束。李离否认了这一点，他的可贵之处就在于：第一，他以自己的生命来实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法律严肃性；第二，他敢于负责，认为既然自己掌握的权力最大，享受的待遇最高，并且也从不分润给下属一点，因而有了错误和罪责就没有丝毫理由推给下属。这两点至今仍不失其重大的教育意义。当然，在剥削阶级统治的社会里，要真正实现“法律之前人人平等”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在中国哲学寓言中会出现这样多的故事，从各个不同的角度表现出纳谏、用人和法治方面的社会政治内容呢?这在外国寓言故事中确是不多见的。实际上，这反映出中国封建官僚政治的特点。在长期的封建官僚主义统治下，社鼠城狐肆无忌惮，而人民群众却被剥夺了最起码的政治权利；他们在污浊沉闷的黑暗中喘息，对民主和光明的要求格外强烈。他们还意识不到自己的力量，只把希望寄托在出现一个贤明的君主上，因而在寓言故事中倾注了他们的劝喻、讥讽和愿望，这也就磨砺出哲学寓言故事的生命力中光彩耀人的一面。

在探讨哲学寓言的政治和社会意义的时候，我们还必须注意到，随着时代的变化，有些寓言的政治含义也在发生不断的变化。例如在“冒牌神君”这则寓言中，韩非笔下的大蛇小蛇，为了在新的情况下求得生存，不但打破了大行小随的老规矩，而且敢于让小蛇骑在大蛇身上，这是作为法家的作者对当时奴隶制等级制度的大胆挑战和示威，表现他蔑视“君臣父子”的陈腐观念，勇于革新的奋斗精神。但是后世在加以运用的时候，却用“冒牌神君”来教育人们要善于透过假象，看清本质，揭露那些野心家阴谋家的欺骗行径，这可能不是韩非始料所及的吧?还有一些寓言如“斥鹦笑鹏”、“皮为之灾”、“齿亡舌存”等，后来使用意义同作者创作意图都有所变化，或歧义，或发展，或相反，这种现象同寓言故事本身的哲学内容具有相对独立性而不受政治动荡的影响有关。

五

我们再来看看哲学寓言故事的文学特色及其对语言、文学的影响。

在艺术上，如果把小说、戏剧等鸿篇巨制比做富丽丰饶的花园，那么哲学寓言故事则宛如细巧精美、充满诗意的小盆景，使人看了感到亲切可爱，玩味无穷，特别是它那浓郁的生活气息更给人们留了深刻的印象。这一点，在先秦哲学寓言中表现得尤为充分。打开书本，我们可以看到庖丁解牛时运刀如神，哗然作响，富有音乐节奏的劳动镜头；又仿佛听见夏日深林中一片蝉噪，佝偻老汉正在全神贯注地捕捉知了；坎井之蛙听罢大海的辽阔，“规规然自失”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使人嗤嗤发笑；而那个走在老虎前头耀武扬威的狐狸，也使人深思，以至有意识地在生活中捕捉这样的形象。寓言故事中形形色色的人物，乃至一草一木、一鱼一鸟，无不栩栩如生，生机勃勃。这不仅由于哲学寓言的主要源泉就是民间的口头创作，也由于知识分子在加工创作过程中，深入社会实际生活，体验民间疾苦，以及平日对自然界和周围环境细致的观察。像“苑囿嫌大”、“蹈水有道”、“轮扁论读书”、“愚公移山”、“次非杀蛟”等故事，更说明了作者对劳动人民有一定的感情，对劳动有一定的兴趣，这对于许多“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教育。

哲学寓言故事以简洁、概括、明快见长，但是它语言简洁却不失优美动人，议论明快却不失深湛精辟，描写概括却不失生动形象。它常常善于抓住人物或事件的本质特征，将一个普通的概念和现象夸张到很高的程度，寥寥几笔，勾画得惟妙惟肖。

孟子在同齐宣王谈话中，步步紧逼，点出了齐王造成四境不洽、人民冻馁的罪责，他只用“王顾左右而言他”七个字，便恰到妙处地勾勒出齐王一副欲怒不得、尴尬搪塞的窘相。这是何等明快之笔!

在“运斤成风”这则寓言中，庄子写道：“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短短一句话，把匠石和郢人相互配合表演的一场惊心动魄的绝技，描绘得活龙活现，“呼呼”风声透纸而出。

正是使用这种典型化和夸张的手法，历代哲学寓言故事塑造了一系列具有普遍意义的典型性格和典型人物。在先秦诸子中，我们发现许多学者不约而同地描写了宋人这样一个形象，在《孟子·公孙丑》中，他违反禾苗的自然生长规律，揠苗助长．在((韩非子’五蠹》中，他守株待兔，放弃努力，坐等机会；在《列子·天瑞))中，他又孤陋寡闻，囿于主观，闹出了负暄献曝的笑话；后来，他又在大街上发挥强盗逻辑，抢夺妇女的衣物(见《吕氏春秋·淫辞》)。在((韩非子·外储说左上》中，作者又通过“郑人争年”、“郑人买鞋”、“都是车轭”、“郑人卖豚”等故事，塑造了一个愚蠢顽固的郑人形象。其后，在宋代苏轼《艾子杂说》、明陆灼《艾子后语》中，出现了一个诙谐幽默的喜剧性人物艾子；而在明代张夷令的《迂仙别记》中，又塑造了饱于道学、墨守成规的迂公。其他如齐景公、齐宣王、晏子、淳于髡、东方朔等都是在哲学寓言故事中反复出现的人物。当读者看到这些人物被夸张的性格特征和变形的脸谱时，或幡然深省，或愤懑填胸，或忍俊不禁，无不觉得这些人物真实可信，并产生现实生活中似曾相识的感觉，这说明这种充满魅力的夸张正是建立在生活真实的基础上的。

“言而不文，行之不远”，缺乏艺术性的作品是没有生命的。哲学寓言故事，特别是先秦部分，正是力求达到思想性和艺术性的一致，并在不断的探索中，创造出一整套簇新的艺术手法，尤其是典型化的方法。既是哲学书也是寓言集的《庄子》，被清代文学批评家金圣叹认定为“天下奇书”，并与(《离骚》、《史记》、《杜诗》、《西厢》、《水浒》合称“六才子书”。鲁迅称赞这部书：“其文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汉文学史纲要》)郭沫若指出：“秦汉以来的一部中国文学史，差不多大半是在他的影响之下发展。”(《鲁迅与庄子》，见《郭沫若文集》第十二卷)在这里，我们自不能忽视哲学寓言故事对后世文学发展产生的深刻影响。

哲学寓言故事以它那浪漫色彩和现实精神结合的创作方法，以及它那有情节、有人物、有对话、有描述的艺术形式，启迪了后世变文、小说、传奇、戏曲的产生。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是我国第一部笔记体小说，其中有些故事如“管宁割席”、“望梅止渴”等被后人视为寓言；在蒲松龄的文言短篇小《聊斋志异))中，某些短小精悍、富有哲理的故事也可视为寓言，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寓言故事与小说之间的承袭渊源关系。《庄子》、《列子》中腾云驾雾的神仙，显然化成了六朝志怪小说中的鬼神；而先秦滑稽家、优伶的解颐妙语，也成了后世《笑林》、《启颜录》、((雅谑》等笑话集的滥觞。甚至有些寓言故事直接被加工改编成小说或戏剧，如《旧杂譬喻经》中的寓言故事“壶中人”在荀氏《灵鬼志》中被改头换面地记述下来，又在南朝吴均的志怪小说((续齐谐记》里“阳羡鹅笼”的故事中得到进一步发挥；“庄子鼓盆”演化成后来的戏曲“庄子试妻”、“大劈棺”；“庄生梦蝶”被元代关汉卿演成“二勘蝴蝶梦”的剧本；而鲁迅的《故事新编》中“出关”、“起死”两篇，也是在“庄子遇髑髅”这则寓言上演化出来的。

然而，最大的影响，还在于哲学寓言故事丰富和发展了我国的语言艺术。当这些寓言被创作的时候，就吸取了很多来自民间的口语，再经士人们的提炼升华，成为铿锵有声、富有生命的语言，为历代所传诵。这种方法启示着后代对语言的创造和运用。中国有很多语词寓意深广、饶有风趣、词外之意耐人寻味，构成中国语言的独特风格，其得到寓言的沾溉是显而易见的。同时，大量古代寓言先后被概括成为成语或警句，几千年来被人们广泛地使用着，如画蛇添足、惊弓之鸟、杞人忧天、望洋兴叹、朝三暮四、守株待兔、滥竽充数、狐假虎威、鹬蚌相争、塞翁失马等等，不胜枚举。另外，如“矛盾”、“掣肘”、“推敲”等早就成为含有一般意义的概念被运用，以致人们不复记得它们原是从寓言中来的了。还有许多寓言成为典故，言简意赅，在古代诗文词赋中使用，形成意境悠远、幽雅朴素的中国风格。哲学寓言故事成为我国文学语言和民间口语的一部分，这不是其他文学体裁所能望其项背的。从上述政治、哲学和文学三个方面，我们就完全可了解为什么寓言故事会具有那么顽强的生命力。

在我国浩如烟海的文化古籍中，保存着惊人数量的精彩的哲学寓言故事，除了在先秦诸子中比较集中外，大都散见于历代各类文史典籍和笔记中。所有这些哲学寓言故事，又大致可分三种类型：第一种是取材于神话传说、民间故事或从譬喻上发展起来的典型的寓言故事；第二种是经过加工和虚构的历史小故事；第三种是历史上确曾有过的人物故事，但在长期流传过程中也已转化为寓言性质，经过塑造变形，我们也就不必再把它当做真人真事去看待了。这三种类型的寓言故事，虽然来源不同，性质略异，但在历史上同样对社会、政治、哲学和文学等各个领域起着重要作用，源远流长，古为今用，以致对我们这一代人还有着现实的意义。

正因如此，也就关系到一个批判和继承我国文化遗产的重要课题。当然，要把这个文化宝藏清理出来，剔其糟粕，取其精华，贡献在读者面前，不能不是一项繁重而艰巨的工作。在五十年代末和六十年代初，我们曾配合上海人民出版社先后编选和出版过《中国古代哲学寓言故事选》二册，二册共选了六十个寓言故事(其中有三十则寓言故事当时由田崇勤、郑拾风、裘柱常、方毓刚等人分别编写)，这在当时只是一个初步的尝试。

今天，我们又重新增订了这两本小册子，连同原选的寓言故事六十条，加上主要由严捷增选和执笔的二百七十条，共为三百三十条，合订一册，借飨读者。

这些寓言故事原文，大都古朴简奥，用意深远，我们均将其译成白话，并附“今解”。为了突出主题和加强故事的气势，有些译文曾根据原文的精神做了一些增删和修饰，在某些细节上与原文稍有出入，风格却力求一致。“今解”则务求点出其富有哲理或深刻意义的某些方面。

由于编选时间匆促，缺点在所难免，我们希望得到指正。

严北溟严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