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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黑炸药先生(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2002)
分类 文学艺术-小说-外国小说
作者 (俄罗斯)亚·普罗哈诺夫著//刘文飞译
出版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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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亚历山大·普罗哈诺夫的长篇小说《黑炸药先生》继承俄罗斯文学的批判传统,既写实又漫画式地再现了俄罗斯新近的政治和社会生活,小说情节紧张,叙述流畅,将政治小说和侦探小说的因素有机地糅合为一体,构成一则深刻的现代政治寓言,一出精彩的社会生活悲喜剧。

内容推荐

《黑炸药先生》是“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评选中2002年度俄罗斯文学入选作品。这部小说将政治讽刺小说和侦探小说的写法结合在一起,其中既有官场的阴谋,又有紧张的悬念。年轻的“代表”如何当上了总统,由前苏联情报机构人员制定的“斯瓦希里计划”如何得以落实,让读者读来不无兴致。小说中的人物都是以近期俄罗斯政坛上的风云人物为原型,对俄罗斯现状稍有了解的读者很容易让他们对号入座,俄罗斯社会中陆续发生的重大事件,如“检察长事件”、“弹劾总统”、“走马灯似地换总理”、“总统权力突然移交”、“莫斯科爆炸案”、“车臣战争”等,在小说中都得到再现,构成一部当代俄罗斯政治、社会生活的精彩连续剧。

该作品在俄罗斯获2002年度“最佳畅销书奖”。

目录

第一部 “检察长”行动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二部 “总理行动”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三部 “加缪行动”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四部 “黑炸药行动”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一章

第五部 “俄罗斯号”飞机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章

尾声

试读章节

退休的情报部门将军维克多·安德列耶维奇·别洛谢尔采夫感觉到了秋天的临近,因为他观察到了莫斯科清晨苍白的空气中流动着的极纤细的黄色,似乎,有人洒下一小滴无形的碘酒,那滴碘酒便在建筑立面和屋顶上溶解开来,一股股地流进通气小窗,然后就静卧在惨淡的阳光投下的斑点中,这黄色造成一种感觉,似乎城市患上了一种无形的疾病。窗外的雾霭是黄绿色的,就像特维尔林阴道一样,在那里,一棵棵椴树那乌黑的树干下方已经聚集起了一堆堆的落叶。这有些苦涩的凋零色彩,也出现在圣像画上,圣者头上那亮闪闪的镀金光环,其表层已经脱落。装在盒子里的蝴蝶标本,也失去了翅膀上那层黄色的干粉。一杯淡茶,杯里插着一把小银勺,勺子上的刻字已经模糊不清了。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感觉着,这苦涩的秋天毒素在如何渗入他的血液和呼吸,导致了轻微的头晕,就像是咬了一口山杨树叶,那片只剩下几道绿纹的黄树叶。这一天没有任何安排,它也像这苍白的光斑一样,在头顶上方缓慢地爬行。"天使们在天上轻声地说你,我的非洲……"他一遍遍地念叨着一句诗,这句诗是偶然落进他的记忆之中的,它在那里扑腾了一阵,再也无力飞走了,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

电话铃声从客厅飘进书房,造成了一种裁玻璃的感觉。"对不起,维克多·安德列耶维奇,一大早就来打扰你……我是格列奇什尼科夫……这里有一件很伤心的事情……阿夫捷耶夫将军死了,好像就是你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斯瓦希里'……今天给他送葬……你也来吧,我们和司令告个别……追悼会十一点举行……我希望能看到你……"

熟悉的嗓音又说了几句话,这嗓音有点刺耳,就像是在行进中的火车里,小桌上的茶杯和托盘相互磕碰发出的响声。一道由电话铃声造成的玻璃划痕。还有一阵近乎病态的惊异,--那句偶然落入记忆的关于非洲和天上天使们的诗句,变成了一条死讯,死者是情报部门的老将军,正是他把别洛谢尔采夫派到了莫桑比克和安哥拉,而此刻,他却躺在俄国的教堂里,躺在那幅绘有六翼天使的凋零的壁画下方。

"斯瓦希里"是个一流的情报官员、昆虫学家和民族学家。他的渊博学识,会使人联想到沙皇总参谋部里的那些军官们,他们能把河上的浅滩、山问的小道和沙漠中的水井都标在地图上,为部队的进军提前做好准备。与此同时,他也记录异族的风俗,采集标本,收集矿产样本,在身后留下了许多能为大学和科学院的图书馆增光添色的资料。

"斯瓦希里"在比属刚果一个导弹发射场附近的热带雨林里捉过蝴蝶,法国人的导弹就是从那里发射的。他用透明的捕蝶网捉住一些罕见的非洲蛱蝶和眼蝶,与此同时,他也弄清了那些导弹的弹道曲线,搞到了土壤样品,测出了推进器的分离时间。他被枪打中,落到法国反问谍机构的手里,由于严刑逼供丧失了一半的理智,五年过后,他又被交换了回来,换他的是一个潜入南斯拉夫海军舰队的法国间谍。正是这位"斯瓦希里",将别洛谢尔采夫派到了非洲,领导了他在纳米布沙漠和林波波河口的行动。他在那些该死的溃败日子里离开了情报部门,当时,在几盏蓝色探照灯的照射下,几台吊车从纪念碑的基座上吊起了捷尔任斯基的青铜雕像,在夜空里,在卢比扬卡大楼①灯火通明的窗户前,那雕像摇来晃去,就像一个挂在绞刑架上的巨人。

从那时起,他们就没再见过面,就像先后离开这座国家安全部门豪华大厦的旧时同事一样,大厦里挤进一些叛徒和其他国家情报部门的间谍,他们打开保险柜,翻看绝密文件,掌握了国家的秘密,最终使红色帝国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据说,"斯瓦希里"组织了一个基金会,旨在帮助那些情报机构的老战友。据说,他还随身带走了在非洲和拉丁美洲进行活动的住外谍报人员的名单。据说,他写了一些秘诗。据说,他的蝴蝶标本收藏就包含着情报网的代码。据说,他受洗了。据说,有人在主教的府上看到过他。据说,多家银行和巨型石油公司的头头脑脑经常去找他给出主意。别洛谢尔采夫没有去核实过这些传闻。在八月的那些天里遭受的打击,使他昏聩了好几年。他活着,就像一个被炸弹爆炸震伤的人。四肢完好无损,五脏六腑还在继续工作,但是在心理上,那些将他与生活联系在一起的最纤细的纤维和连线却被震断了。他躲开同事们,就像一个洞穴里的隐身修士,整日里晕晕乎乎地活着。打来电话的格列奇什尼科夫,是他从前的战友,他俩同时佩带上了将军肩章,这些年来,别洛谢尔采夫几乎从未想起过他,他的嗓音有些刺耳,就像玻璃杯磕着托盘那样,这嗓音却常常会突如其来地传过来。思绪在非洲的上空盘旋,"斯瓦希里"的死讯则证实,一些像云朵一样的神秘现象正在不停地运动,别洛谢尔采夫也被悄悄地吸引到了这些现象之中。他感觉到,危险就像一阵寒气,冷飕飕地朝他袭来。他环顾四周,竭力想弄明白,这阵冷风是从哪里吹来的,来自哪片天空。但是,由目光所及的各种自然现象所构成的这片森林,却静卧在初秋的黄色中,白桦树丛中镶嵌着的几枚金色树叶,没有一片被风儿所拂动。他站起身来,准备从衣帽橱里取出那套黑色西服,好去参加教堂里的告别仪式。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还没有拿起话筒,别洛谢尔采夫就预感到了,下面的交谈还将延续各种巧合。

打来电话的是检察长,他的嗓音很柔和,带有颤音,嗓子眼里好像有一粒小豌豆在不住地颤动,产生出一种赛璐珞簧片的震动效果:

"请您原谅,维克多·安德列耶维奇,这么早就给您打电话……我们今天本来是要见个面的,可是,唉,我这一天太忙了……一大早就要去克里姆林宫,去见总统……然后是同事……我想把我们的见面安排到另一个时间……"小豌豆在检察长的嗓子眼里温柔地响个不停。别洛谢尔采夫听着他的声音,感到一种满足,就像是喝了一口热茶,那暖意便渐渐传遍了全身。检察长是一个蝴蝶标本收藏者,了解到别洛谢尔采夫有一份罕见的收藏,便提出进行交换,用他在马尼拉市场上买到的一只菲律宾蝴蝶,来换别洛谢尔采夫在纳米比亚国境线上捕到的那只南非蝴蝶。"要不,我们星期天见面?……到我的别墅来?……我派车去接您……"

把他派到安哥拉战场上去的"斯瓦希里"死了。格列奇什尼科夫打来电话要他去和阿夫捷耶夫告别。检察长也打来电话想得到那只从库内内捉来的蝴蝶。老将军灵柩上方的六翼天使。像只蓝蝴蝶一样飘忽不定的古米廖夫①的那句诗。这一切都是相互联系着的。这一切都是从一副巨大的、眼睛看不过来的玻璃镶嵌画上脱落下来的珍贵残片。仅凭那些闪亮的玻璃碎片,无法完整地看清那幅深藏在又高又暗的教堂穹顶中的镶嵌画。应该等到夕阳西下,当最后一缕阳光自下而上地照射进来,教堂的穹顶才会在刹那之间被映亮。那时,才能看清画上的面容。

"这些烦人的日子!……操不够的心!……搞得人们连业余爱好的时间都没有了!……"检察长信赖地抱怨道,就像是面对一位很亲近的人。别洛谢尔采夫听着这很有文化的、柔和的、带有颤音的声音,想象着那个有些歇顶的脑袋,那道既警觉又逢迎的眼神,以及那个说起话来有条不紊的嘴巴。检察长那副白皙的、并不太有神的脸庞经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他经常在电视里滔滔不绝却又含混不清地谈到当权者的腐败,他暗指的是那几个最高领导人。从他那些滔滔不绝的讲话中,弄不清楚他到底指的是哪些人,那些人又到底犯了什么罪。报上的文章却轰动性地、无所畏惧地写到了"克里姆林宫群贼",点了总统的名,也点出了他那几个野心勃勃、能量很大的女儿,点出了那几个名气很大、却不受民众欢迎的官员和银行家。所有这一切,都引起了一种痛苦的感觉,厌恶的感觉。似乎,在克里姆林宫的大厅里,在孔雀石和大理石之间,摆着一个垃圾桶;似乎,从那里,从宫殿正面的墙壁,从门窗四周的白石雕饰,从那些雕梁画栋里,沿着锈迹斑斑的管道,流出来的是一股股臭烘烘的粪水。

"我听说了您的收藏,"检察长继续说道,"如果说,我们这些凡人,只能在圣保罗或拉各斯的动物商店里买蝴蝶,那么您,我听说,却是在战场上采集藏品的,一手举着捕蝶网,一手端着冲锋枪……我真想看一眼您的战利品!"

"很高兴在我家里见到您。"别洛谢尔采夫打量了一下凌乱的客厅,在估摸着得用多长时间才能收拾妥当,将散落在桌子和小柜上的书籍放回书架,将扔在椅子上的上衣和领带放进衣帽橱,将墙角里的一团团灰尘扫到簸箕里去。"您说哪一天吧,我们一定见一面。"

"我稍后再给您打电话,维克多·安德列耶维奇,等这些操心事了了之后……蝴蝶①,惟一的乐趣啊!……这个词多好听啊--蝴蝶!……"他温情、开心地笑了起来,在这笑声中,能感觉到一种优雅的情欲,这种情欲被人为地隐藏在一副道貌岸然的面部表情后面,隐藏在检察长制服上蓝色和银色的绦带后面,隐藏在字斟句酌的讲话所勾勒出的那幅没有表现力的画面后面。

放下话筒,别洛谢尔采夫走回书房,看了看他那盒安哥拉蝴蝶,其中那几只暗红色的、带有珍珠斑点的大蛱蝶,是他在半道上捉到的,当时,装甲车辆在熊熊燃烧,四处躺着烧焦的尸体,朝着弹坑里发出的炽热臭味,朝着爆炸产生的有毒气体,几只蝴蝶飞了过来,落在凹陷的焦土上,他伸手就能碰到它们毛茸茸的小身子和两只夹得紧紧的薄翼。他抓住了蝴蝶红色的翅膀尖。

这些巧合的规律,是无法用经典逻辑学因果关系的理论来解释的。这里需要另一些范畴的知识,在那些范畴里,事件的规模是巨大的,多维的,就像宇宙大爆炸一样,而那些事件只会给人间的生活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一朵花突然枯萎了。一条河流改道了。一位老人梦见了他年轻的母亲。

别洛谢尔采夫感到,他被透明的秋天笼罩了,面对即将来隘的风雪和夜雨,这秋天在释放着它那痛苦的凋零之美。必须死去,不要抗拒寒风,而应当飞去,像一颗轻盈的羽状种子,脱离干枯的花序,越过栅栏,越过屋顶,飞向云雾缭绕的原野。他弄错了告别仪式的时间,提前一小时到了教堂,这时,教堂里还在举行一个节奏缓慢的礼拜,参加礼拜的人并不多。教堂里亮着昏暗的蜡烛和油灯,但在空气中,仍然渗透着那种勉强才能捕捉到的初秋的黄色。含混不清的歌声,女人们头上退了色的头巾,安静的脸庞,神甫飘逸的白胡须,法衣上的长巾从那丛胡须里钻了出来,就像一道浑浊的金色溪流,雕着葡萄藤的圣像壁包裹着金箔,就像满是蜂蜜的蜂巢,似乎在不停地流溢,--所有这一切,都沉浸在淡蓝色的烟雾中。  他站在一旁,站在一个不高的穹顶下面,穹顶上画有树木花草,草木之间,藏着一些天使、先知和圣徒,他们的身体就像花枝草茎,他们的脑袋会使人联想起向日葵,他们衣服的颜色也像是落叶。他的面前有一个铜烛台,烛台四周燃着一圈蜡烛。这里还有一张大木桌,上面摆着一堆堆苹果,这些苹果有红色的,黄色的,还有绿色的,它们来自天国的

果园,被园丁们装进藤编的篮子带到了这里。而那些头顶光环的园丁则站在天堂的果园里看着下界,伸出双手,递来恩赐。桌子上的果实散发着芳香,每一个苹果的周围都有一个微微闪亮的光环,被苹果的味道吸引到教堂里来的黄蜂,在那褐色的桌面上缓缓地爬动。

别洛谢尔采夫体验到一阵感动,一阵悲伤。教堂就是一座果园,清晨,当白色的苹果花盛开的时候,人们把肤色粉红的婴儿送进了教堂。在阳光灿烂的夏天,当沉甸甸的树叶泛着油光,人们为新郎新娘举行结婚仪式,给他们端来了芬芳的果盘。冬季,在寒冷的晚霞中,在光秃秃的树干之间,人们把棺木放在吱吱作响的雪地上,风雪拂动着死者苍白额头上的纸绦带。

他转过身来。在入口处上方的墙壁上,他看到一幅壁画,画上画的是末日审判。一条干瘦的巨大蛆虫把宇宙蛀出一个洞来,就像蛀穿了一只熟透的苹果。它就躺在蛀孔里,蜷曲着多节的身体。被蛀出窟窿的世界腐烂了,被干瘦的毛毛虫吃空了。在一枚已经死亡的、正打算坠落的苹果周围,飞翔着一些光明和黑暗的精灵。它们相互碰撞着,云母斑的黑白翅膀发出细微的响声。它们在争夺猎物,争夺死者的灵魂,这灵魂就像一只白生生的幼虫。这幼虫就是阿夫捷耶夫的灵魂,他正被抬着行进在莫斯科清晨的街道上。或者,这就是别洛谢尔采夫的灵魂,它还在疲惫躯体的洞穴中昏睡。

他因为这个天真的画家而感到吃惊,这位画家画出了人的一生,画出了人的激情和淫欲,爱情和战斗,人的洞察力和对黑暗的沉湎,就像从被阳光晒热的白蚁巢里飞出来的有翼生物所展开的搏斗。"野牛营"的队伍在石头路面上尘土飞扬地开进。在"波拉纳"旅店与一位非洲女人过夜,她那

淡紫色的乳头上涂了一些草莓汁,很甜。满是尘土的练兵场上的死刑,追捕者围成一圈追赶一名俘虏,直到他倒下,嘴里喷出鲜血。壁画上的灵魂,就像一个破布做成的洋娃娃,眼睛和嘴巴是画上去的。光明和黑暗的精灵就像一群生气的孩子,在争夺那灵魂,而灵魂却在默默无声、无动于衷地观望。

"大蛇就在莫斯科的地铁里爬行。因此,地铁也就是蛇窝。起初,他们在莫斯科郊外挖了一个地道。后来,大蛇就爬到了那里。再后来,地铁车厢就在蛇肚子里运行起来。要是坐地铁,你可得瞧仔细喽。车窗外面就是大蛇的肠子,黏液在不住地滴落。你要是想杀死大蛇,就得炸地铁。不过要慎重一些,要在夜里干,趁乘客都出站了,列车也停运了。这个时候,大蛇会醒过来,掏挖那条通向克里姆林宫的路。就在这个时候炸它。把地雷埋在三个地方--'大剧院站'、'库图佐夫站'和'沃伊科夫站',然后一下引爆。这样就能把大蛇给杀了。否则可不行。它比你还要狡猾。"

一个声音在别洛谢尔采夫身后轻轻地说出了这段话,说这话的人身材不高,穿一件退了色的灰上衣。他的脸色也很苍白,没有眉毛,头发花白,鼻子很小,嘴巴也没什么特色,那双安静的眼睛却非常大,露出柔和的灰白色,夏季的天空就常常是这个颜色,从这个颜色的天空中会时常落下温暖的细雨和炽热的散射光。这番话语的含义是奇异的,疯狂的,但是这副脸庞却是安静的,善良的,看他那眼神,他似乎早就认识别洛谢尔采夫,此刻则在为碰面而感到高兴。

"坐地铁的人,都会被大蛇咬伤。脑袋会中毒。他们受大蛇唆使,想把列宁墓毁掉。列宁在护卫克里姆林宫,挡着大蛇的道,不让它爬过去。要是把列宁弄走了,大蛇就会把克里姆林宫围起来,头尾一接,俄罗斯的末日就到了。那些

被大蛇咬过的人,还想把宫墙里那些为祖国献身的英雄们都给弄出来。那些英雄不给大蛇让道。要是把他们弄出来,把列宁搬走,俄罗斯的末日就到了。你看看人们,能认出谁受了大蛇的唆使,而那些正在哭泣的人,就是不给大蛇让道的人。"

这人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似乎是在给人上课,就像是在使用一件很普通的工具,一把凿子或是一把铁锹,要想最节省体力地工作,就得更巧妙地使用它们。打量着这张平静、苍白的脸,别洛谢尔采夫一开始认为,他遇到了一个安静的疯子,应该马上躲开。但是,这人的眼睛却流露着智慧和善良,这双眼睛看到了别洛谢尔采夫内心的悲伤和慌乱。于是,别洛谢尔采夫认定,他遇到的是民间的一位智者和先知,在每一个时代,都会有这样的智者和先知出现在教堂门前的台阶上,似乎,他们的母亲是同一位无形的、安静的女性。

"大蛇要把克里姆林宫围起来,还差一百步。你自己去量量看。从列宁墓的一角到另一个角,正好是一百步。我量过。从前有卫兵,刺刀能吓唬大蛇。现在却空无一人。我在站岗。从前,俄罗斯需要士兵、将军和宇航员。也需要过工程师和作家。现在需要卫兵。我一个人很困难。你来替替我吧。你也来站岗。我们两班倒。否则,大蛇就会爬过去。"

别洛谢尔采夫突然感觉到,他仿佛被吸进一个无声的漏斗,时间和空间在那漏斗里翻滚着向前涌动,丧失了意志的他,感到一阵头晕,一阵揪心的快感,跌人漏斗,失去身体的形状,变成一道绵延的、闪亮的水流。他考虑到,最好还是躲开他,离开教堂,把这个疯人留在壁画前,留在那堆苹果前,留在那个云杉树根雕成的褐色十字架前。但是,他却没有力气。他的意志也像一股水银一样,流进了漏斗,于是,他一边感受着坠落的快感,一边听着那难以理解的话语。

"知道了大蛇的秘密,你就能把它杀死。不知道秘密可杀不了它,只会白送命。想杀死大蛇的英雄,就是那位受难者。祷告对它不起作用。要用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要用'冰雹'系统,要用谢拉菲姆·萨罗夫斯基①的力量。然后就可以试一试了。议会大厦的保卫者们想杀死大蛇,但他们不知道秘密,反而被大蛇给杀了。有人被烧死了,有人失去了头脑,有人变成了大蛇。人们在问,谁是基督,谁是斯大林,而大蛇把他们都算在内了。这就是秘密。"

别洛谢尔采夫愿意就这样听下去,不去分辨这位疯人的深奥道理,紧紧地跟随着他,亦步亦趋,走过大路,走过教堂门前的台阶,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听着他这些潺潺流动的话语。在草堆里过夜,在好心人那里吃点东西,端一只铜杯站在教堂门口,裹一身满是窟窿的破衣,听着老太婆们的唠叨。忘记自己生在何处,叫什么名字,一生中有过什么罪孽和过失。没有记忆,没有姓名,行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上,那路上,齐膝深的泥泞结了冰,雪封的路肩上还长着牛蒡。

序言

本书作者亚历山大·安德列耶维奇·普罗哈诺夫(ArIeKcaH皿p AH且peeBHq I'IpoxaHOB)是当今俄罗斯政坛和文坛上的一位风云人物。他是俄罗斯当今最有影响的两个共产党组织之一的"俄罗斯联邦共产党"(KnP(I))的领导入,是在社会上很有影响的报纸《明天报》(3aBTpa)的主编,同时,他也是一位活跃的作家,他早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就登上了文坛,至今已经有十几部小说面世。2002年,他又以这部《黑炸药先生)(I'ocn0且rlH reKcoreH)获得了俄罗斯"年度最佳畅销书奖"。普罗哈诺夫1938年出生在第比利斯,1960年毕业于莫斯科航空学院,毕业后在一家研究所里当了几年的工程师,但他很快就厌倦了平静的科研工作,为了寻找一个富有挑战性和新鲜感的生活方式,他先后尝试过多种职业,如护林员、导,游、地质队员等,最后,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最心仪的岗位--《文学报》记者。他从l963年开始发表作品,起初主要是一些新闻稿件,后来逐渐在苏联的多种文学报刊上发表了一些中短篇小说,其中的一个短篇《婚礼》(1967)为他赢得了广泛的赞誉。1971年,在著名作家特里丰诺夫的鼓励和帮助下,他的第一本书--中短篇小说集《我走我的路》得以出版。集子中的小说无论就内容还是就风格而言,就与当时文学中的"乡村散文"潮流很吻合,特里丰诺夫在为文集所作的序言中写道:"对于普罗哈诺夫来说,俄罗斯的主题,俄罗斯人民的主题,并不是一种时尚,并不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而是心灵的一部分。"次年,他又出版了反映农村问题的特写集《烧不掉的颜色(乡村来信)》。

然而,普罗哈诺夫后来却没有沿着特里丰诺夫为他指明的那条创作道路走下去。躁动的天性加上敏锐的新闻嗅觉,激昂的热情和奔波各地的便利条件相结合,使他越来越关注时政,越来越热衷于所谓的"重大题材"了。在担任《文学报》记者期间,他不仅跑遍了广袤的苏联的天南地北,而且还到过拉丁美洲、安哥拉、莫桑比克、柬埔寨、埃塞俄比亚、阿富汗等当时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热点地区",他将这些丰富的经历和独特的见闻写进文学作品,先后出版了中短篇小说集《草地在枯黄》(1974)和《第三次碰杯》(1991),长篇小说《迁徙的玫瑰》(1975)、《正午时分》(1977)、《事发地点》(1979)、《永恒的城市》(1981)、《战事画家的速写》(1986)、《大战过后六百年》(1988)、《帝国的最后一名士兵》(1993)和《宫殿》(1995),四部曲《燃烧的花园》(《喀布尔市中心的一棵树》,1982;《猎人在岛上......》,1983;《非洲通》,1984;《风儿吹来》,l984)等作品。概括地看普罗哈诺夫的创作,可以发现这么两个比较醒目的特点:首先,他的小说都是以现实生活中的"重大"事件为对象的,从苏联国内的乡村问题、新技术革命和生态问题,到国际上美苏之间的军备竞赛和裁军、中美洲和南部非洲的地区冲突以及阿富汗战争,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切尔诺贝利事件,到苏联的解体,再到苏联解体之后的"八一九事件"、总统大选和车臣战争,近三十余年来苏联和俄罗斯境内境外的重大事件,都成了他的创作题材。对创作题材上的时效性和轰动性的追求,使普罗哈诺夫的小说往往能走红于一时,同时却又使得它们难以保持恒久的阅读魅力。其次,普罗哈诺夫小说的语言是充满热情的,淋漓酣畅的,其中不乏思想和火花、机智的联想和生花的妙笔,但是,新闻记者的写作风格似乎深深地渗透进了作家的文学创作,过快的写作速度和过多的关注热点,也使得他的小说总给人以不够精练、细致的感觉,似乎缺少推敲,在主观情绪上也似乎张扬有余而节制不足。正因为如此,普罗哈诺夫在俄罗斯文学界一直是一个充满争议的人,肯定和否定他的人都同样的多,同样的旗帜鲜明。肯定的意见认为,普罗哈诺夫继承了俄罗斯文学传统中的战斗精神和直面现实的勇气,体现了一位作家面对国家和民族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他的小说的巨大社会影响是客观存在的,也是不可或缺的,无法替代的。俄罗斯著名的文学评论家邦达连科在1992年写了一部评论普罗哈诺夫创作的专著,他借用普罗哈诺夫本人一部小说的题目,把自己的专著定名为《亚历山大·普罗哈诺夫:帝国的最后一位士兵》。这个"定义",想必与一部分俄罗斯人心目中的普罗哈诺夫形象是很吻合的。另一些文学界人士却认为,在普罗哈诺夫的创作中,那种强迫文学与政治联姻的不良传统得到了继续,他的写作降低了文学的品位和艺术性,使文学沦落为政治的附庸。

在政治上,普罗哈诺夫同样是一个富有争议的人物。在苏联时期,普罗哈诺夫作为具有强烈自由派色彩的报纸《文学报》的资深记者,其观点和言论常常是很激进的,对现实也时有抨击和鞭笞。可是在苏联解体前后,他的政治立场却迅速左转了,成为一个对苏维埃帝国充满眷念的怀旧者,一个旁若无顾地捍卫俄罗斯民族利益的政论家。1991年,他创办了《白昼报》(Ⅱebb),并亲自担任主编,就苏联解体前后的社会事件和大众心态发表了大量的时事评论。l991年7月23日,他和作家邦达列夫、拉斯普京一起,与另外几名当时苏联党政军界的要人联名发表了《告人民书》,这份宣言后来被视为"八一九事件"的"理论纲领"。

在事变失败之后,普罗哈诺夫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政治主张,也没有躲藏起来,而是继续活跃在政坛上。1993年10月,《白昼报》被迫停刊,但他立即又办起了另一份报纸,即《明天报》,在报纸的名称上就与另一份代表自由派观点的报纸《今天报》(Cer0且职)摆开了一副针锋相对的架势。普罗哈诺夫长期担任俄联邦共产党的领导人,这使得他在当今的俄罗斯,不仅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作家,俄罗斯舆论界的主导性人物之一,同时还是一位能呼风唤雨的政治人物。

《黑炸药先生》是普罗哈诺夫的最新一部作品,小说先在报上连载,后由莫斯科的"埃德·马尔吉涅姆"出版社推出。小说的第一部《"检察长行动"》,写试图调查克里姆林宫中腐败行为的检察长遭到陷害。一些前情报人员制定了旨在拯救俄罗斯的"斯瓦希里计划",暗中选定"代表",并准备通过周密的计划最终将"代表"推上最高统治地位。

为了换取总统及其霸道女儿的信任,他们决定除掉正在追查克里姆林官贪污受贿情况、让总统一家头痛不已的检察长。最终,中了美人计的检察长被革职,而"代表"则被任命为联邦安全局局长。第二部《"总理行动"》,写"代表"如何成功地取代了现任总理。设法让"代表"当上总理,是"斯瓦希里计划"的第二阶段,情报人员设下圈套,让现任总理在车臣问题上出了大丑,总统于是将"代表"任命为新总理。第三部《"加缪行动"》写总统周围势力被削弱。为了巩固"代表"的地位,情报人员设法除掉了总统女儿周围的人,首先是两位犹太大亨。而在莫斯科市长为莫斯科河上的一座新桥举行揭幕典礼上,"代表"的恩人、曾任彼得堡市长的老民主斗士"小留声机"在喝下一杯法国产的"加缪"牌白兰地酒后突然死去,两位犹太寡头也因有下毒的嫌疑同时被捕。"代表"以总理的身份来到桥上,总统女儿上前挽起了他"短小的肘部",后来,"代表"又含着眼泪出席了恩人的葬礼。第四部《"黑炸药行动"》写的是发生在莫斯科的爆炸案。竭力扶持"代表"的情报部门事先就获得了车臣人要在莫斯科制造爆炸事件的情报,但他们并没有立即制止,反而要加以利用,以便发起一场新的车臣战争,藉此树立并巩固"代表"的威望。第五部《"俄罗斯号"飞机》,写行动的主要参与者们应邀飞往索契出席一个会议,代表们分乘两架飞机,机身上描有"俄罗斯号"几个大字的总统专机首先升空,其中坐的是还没有成为总统的"代表",而另一架满载"斯瓦希里计划"骨干精英的飞机,却在起飞几秒钟后起火爆炸了。《尾声》写道,"代表"在飞机上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的国土,稍后他走进驾驶舱要求独自驾驶飞机,机组人员半个小时后走进驾驶舱时却发现:"驾驶舱里并无一人。……'代表'已经不在了。"

评论界关于这部小说的观点,可谓截然不同(这也是大多数有影响的当今作品在俄罗斯文坛的必然际遇,人人喊打的作品固然不多,但一致叫好的小说则更少)。归纳起来看,叫好者所肯定的,大多是这部作品直面现实的胆量,人们似乎在普罗哈诺夫身上看到了复兴俄罗斯文学批判传统的希望。德米特里·奥尔尚斯基在2002年4月5日的《莫斯科新闻报》上写道:"普罗哈诺夫庞大的、猛烈的激情对他的小说影响甚大,他在昏暗的文学生活中向我们呈现出了一个最有意义的现象。"列夫·皮罗戈夫在2002年4月11日的《独立报》上写道:"吵吵嚷嚷的九十年代,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俄罗斯文学一个失落的时代,......而2002年最优秀的俄罗斯作家,就是亚历山大·普罗哈诺夫。"一直牢骚很甚的老作家邦达列夫,竟然发出了由衷的赞叹:"亚历山大·普罗哈诺夫最新的长篇小说《黑炸药先生》,就像是我们当今文学灰暗背景中一枚腾空而起的火箭。"据报道,白俄罗斯著名作家贝科夫最近受到排挤,某文学杂志主编公开宣称,除非贝科夫能写出像《黑炸药先生》一样的书,否则他的作品就不可能在该杂志上发表。而对《黑炸药先生》持冷漠或否定态度的人,则大多是从文学性和艺术性的角度出发的,这里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谢尔盖·丘普里宁发表在《旗》杂志2002年第l0期上的《群架吵完之后》一文,作者在文中写道:小说并不构成对现实的批判,并非官方在意识形态方面的某种失误,"而我在所发生的一切之中所看到的并非宣传的失败,而恰恰相反,是当今政权蓄意谋得的一个特殊的胜利"。小说发表之后,"所有的人都赢了,不是吗?普罗哈诺夫赢了,他的出版者赢了,'年度最佳畅销书奖'的策划者赢了,报刊杂志上那些自命为媒体高手的'黄金青年们'赢了,国家也赢了。大家全都赢了,除了文学。但是要知道,人可不能单靠文学活着呀!"

客观地说,《黑炸药先生》写得的确比较匆忙,甚至有些粗糙,新闻报道文体也一直是普罗哈诺夫擅长的风格,从纯艺术的角度看,他的小说也许并不精制,甚至缺乏新意。但是,他有介入现实生活的胆量、资本和机会,他有着舆论上的召唤力,他还有讲故事的本事,也许正是这一切的相加,才造成了他的"畅销"。

在阅读和翻译这部小说的过程中,译者不时能感觉到小说所体现出来的一些矛盾之处,比如:

普罗哈诺夫是一位作家,也是一位政治家,他这部小说像他的大多数作品一样,也可以称之为"政治小说"。邦达连科在对普罗哈诺夫的《正午时分》、《永恒的城市》和《事发地点》这三部长篇小说进行分析时曾指出:"这三部小说不是'哲理小说',不是'生产小说',也不是'市民小说'。它们写的是智力圈,写的是人与自然。但与此同时,它们又都是政治小说,就像普罗哈诺夫所写下的一切文字那样。"普罗哈诺夫所写下的一切文字,都可以被称为"政治小说",这部《黑炸药先生》也不例外。这部小说将政治讽刺小说和侦探小说的写法结合在一起,其中既有官场的阴谋,又有紧张的悬念,小说中的人物都是以近期俄罗斯政坛上的风云人物为原型的,对饿罗斯现状稍有了解的读者是很容易让他们对号入座的,俄罗斯社会中陆续发生的重大事件,如"检察长事件"、"弹劾总统"、走马灯似地换总理、总统权力的突然移交、"莫斯科爆炸案"、车臣战争等等,在小说中都得到了再现,构成了一部精彩的社会生活连续剧。但与此同时,我们却看到,作为一个政治家的普罗哈诺夫,在这部小说中所做的主要工作,却是在展示政治的黑暗和政坛的腐败。克里姆林宫统治阶层的自私和荒淫,各派政治力量间的尔虞我诈,商人和政客的相互利用,电视人和艺术家对金钱政治的依附,政客们在面对普通民众时的冷漠和残忍,所有这一切,都让人不寒而栗。在书中登场的政治家,从总统、总理到莫斯科市长和彼得堡的前市长,从前克格勃机构的将军们到现任的部长、省长和党派领袖,几乎都是自私自利之徒,不择手段的小人。就连那位平步青云的"代表",作者虽然写到了他的"平静"和"镇定",并数次将他暗喻为天使,"这个天使的长相很像'代表',背后有一副折叠起来的白色翅膀,"(第二十八章)但是,作者还是借主人公之,不止一次地说道,"代表"的上升是以许多无辜者的牺牲为代价的,是不同的政治集团相互之间进行残酷斗争之后的产物。小说结尾处满载"斯瓦希里计划"精英的第二架飞机的被炸,也是让人颇为感慨的。作为政治家的普罗哈诺夫,却在自己的文学作品中揭露起政治的黑暗来,这究竟是他作为一个有良知的文学家在面对肮脏政治时所表现出来的勇敢举动,还是他作为一个老练的政治家在利用文学的手段巧妙地诋毁政治对手们的名誉呢?我们无法轻率地断言。在小说中所描写的事件相继发生的时候,本书译者恰好在莫斯科访学,曾在俄罗斯的报刊、电视上第一时间也目睹了那些"丑闻",对俄罗斯政坛的"戏剧性"深有感触。让译者更为感慨的是,在本书的翻译过程中,小说中描写到的那些恐怖场面,竟一次又一次地在中国的国际新闻电视画面中重现了:莫斯科轴承厂文化宫中的人质事件,莫斯科图希诺机场演唱会上的炸弹爆炸场面,达吉斯坦一个军事机构遭汽车炸弹袭击,又一个知名政治家在莫斯科被暗杀,车臣总理的饮食中被人下了毒......普罗哈诺夫在小说中写到了先知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及其预言,而作家自己似乎也成了一个不幸灾难的预言家。真不知道,无论是作为政治家还是作为文学家的普罗哈诺夫,面对这样的现实该有何感想,有何作为。

将普罗哈诺夫视为俄罗斯文学传统的继承人,是有一定道理的,且不论他早年的"乡村散文"创作,且不论他在八十年代以来的创作中对俄罗斯民族性的热情鼓吹,单就《黑炸药先生》这部小说来看,其中就渗透着许多俄罗斯文学的传统因素。对俄罗斯命运的沉思,对饿罗斯发展道路的求索,对祖国对故土的深厚感情,几乎每一位饿罗斯古典作家都曾诉诸过的这一主题,也贯穿着《黑炸药先生》的始终;小说的主人公、前情报机构的退休将军别洛谢尔采夫,目睹可悲的现实和可叹的官场,痛心疾首,像他这样的有良心、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的文学主人公,我们在以前的俄罗斯文学作品中并不鲜见。此外,小说在写到主人公的达吉斯坦之行时对高加索风光的细腻描写(第十七章),似乎能让人回忆起莱蒙托夫笔下的高加索;小说中关于总统与女儿相见场景的描写(第二十二章),会使人联想到普希金的《鲍里斯·戈都诺夫》一剧中主人公的忏悔独白(两个主人公还是同名,都叫"鲍里斯");第十章的打猎经过,第三十二、三十三章关于普斯科夫自然风光的抒情描写,颇具屠格涅夫的神韵;而第二十四章中主人公在朝觐谢尔吉修道院时的神秘感受,则仿佛是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中借鉴来的。所有这些,无疑都是普罗哈诺夫对俄罗斯经典作家细心揣摩的结果。然而,与十九世纪那些经典作品相比,我们总觉得《黑炸药先生》还是缺少些什么。依译者之浅见,普罗哈诺夫至少在这两个方面是有所欠缺的:首先,作家对作品中的绝大多数人物都持非常强烈的嘲讽态度,而且,他的嘲笑还不似果戈理等人,其中似乎既没有"泪"也没有"笑",只有怒气和刻薄。对于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父女和谢廖加等形象,作家虽然寄予了深刻的同情,但描写还是过于简单了。作品的主人公别洛谢尔采夫无疑是悲天悯人的,相比之下,我们倒觉得作者仿佛并不像其主人公那么善良了,因此,《黑炸药先生》也就无法像俄罗斯那些不朽经典那样,能给出一种强烈的人道主义的情感冲击,能产生出一种强大的道德净化作用。其次,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是比较单薄的,是素描式、漫画式的,他们似乎都是作家手中的木偶,从未脱离过作者的控制。小说中虽然写到了"傀儡"总统的"忏悔",写到了妓女维罗尼卡的"赎罪"举动,也大段大段地写了主人公别洛谢尔采夫的心理活动,但这些仍都是一些比较表面化的东西,因为,包括他们在内的小说人物,自始至终似乎都是一个模样,没有一个曲折丰富、符合逻辑的性格发展历史。比起托尔斯泰的"心灵辩证法"来,比起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双重人格"来,《黑炸药先生》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显然是不突出的。

前面说过,普罗哈诺夫的小说并不精致,但是,这部小说读起来却并不枯燥,因为,作者无疑是一个文字高手(与"语言大师"当然不是同一个概念)。在结构上,《黑炸药先生》显得有些拖沓,零散,如主人公隔三差五的往事回忆,似乎都与主题关联不太紧密,就连全书写得最为优美、抒情的恋爱情节(第三十二、三十三章),也像是游离于主要情节之外的。但是,作为一个老到的记者,作者很能用密实的叙述抓住读者,他的文字有点近似中国的"赋",洋洋洒洒,一泻而下,读起来很是过瘾,感觉很流畅。他随处可见的"三段式"处理方式(以三个人物或三个事件或三组画面或三个例子或三段对话构成一个叙述单元),也很能呼应普通读者的阅读心理。在人物的语言上,作者似乎也没有进行过细的推敲,每个人物的发言,几乎全都是长篇"独自",对话的双方往往并没有直接的交流。但是,在小说人物的"独白"过程中,作家往往要巧妙地穿插进大量的回忆、联想或场景描写,让不同的时空相互叠加,化入化出。从而形成一种独特的"语言蒙太奇"效果。在小说的叙述语言上,作者虽然表现得有些随意,但这种随意却在有意无意之间更加凸显出了小说中不断出现的那些令人叫绝之处,那些画龙点睛之笔。比如:检察长的脑袋"会使人想到顶端冒出一绺焦黄胡须的玉米棒"(第八章),而他在中了美人计时脱下煦那惫"叉太叉蠢甑搂秘'、"燃畏轹太撼甑簧一食五乓钛划"(第九章)。捕捉隐私的摄像机镜头,"像敏锐的狗鼻子一样嗅来嗅去"(第十一章)。而参加庆典的主教举着酒杯,"就像是举着一盏长明灯"(第十一章)。"一束束阳光从河面上飞来,就像一群透明的蜻蜓。"(第十六章)"炉坑里蹿出的火苗,就像是洞口的狐狸尾巴。"(第十七章)"钻出炮塔的坦克兵脑袋,就像是一个个拳击手套。"(第十八章)"这两张脸庞就像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白碗,里面装满了火红色的、透明的恐惧。"(第二十章)在写到那个俄裔美籍巫师的发音时,作者写道:"在他所说的那一口流利的俄语中,勉强可以觉察到一点点奥德萨口音,就像是奶酪中勉强可以嗅出的那一点点臭味。"(第二十六章)而"小留声机"被毒死之后,他的"两只眼睛也鼓了出来,就像是深海鱼类那样"(第二十六章)。还有:"那人战战兢兢的,就像是煤油灯上的小火苗,在风中不住地来回摆动。"(第二十八章)"那沙发轰地一下就烧着了,就像一头睡熊突然从熊窝里钻了出来。"(第二十九章)"远处大桥上那些蓝色的灯火,就像是受惊野兽的眼睛。"(第三十二章)诸如此类的妙语在整部小说中俯拾皆是,它们能使《黑炸药先生》的读者意识到其作者粗糙之中的细腻,随意之间的雅致。

译者在译完《黑炸药先生》之后感觉到,这似乎是一位怀有政治理想的作家对一个纷乱的时代作出的不无彷徨的理解和认识,这似乎是一种充满变故和矛盾的现实在一个有着强烈民族情感的文人心目中的折射和反映。

2003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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