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被公认为古希腊宗教研究的必读之作。全书不仅讨论神话和仪式的概念与本质，关注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一改往日古典学家将其分开处理的习惯，而且分析了正处于变迁过程中的两个原生神话案例，还从古代近东和古风希腊相互影响的视角探讨神话进行历史传播的轨迹。

瓦尔特·伯克特（Walter Burkert，1931-2015）,德国古典学家，瑞士苏黎世大学古典学专业荣誉退休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欧洲古典学，古希腊神话与仪式、戏剧。著作《希腊文化的东方语境：巴比伦·孟斐斯·波斯波利斯》和《东方化革命：古风时代前期近东对古希腊文化的影响》已译成中文出版。

前言
缩写表
第一章 神话的组织
第二章 仪式的延续性
第三章 替罪羊的转变
第四章 赫拉克勒斯和动物之主
第五章 大女神、阿多尼斯和希波吕托斯
第六章 从泰勒皮诺斯到泰尔普萨：寻找德墨忒耳
参考文献
索引

本书的问世要归功于我
应邀出席萨瑟讲座（Sather
Lectures）所带来的挑战，
而此书以眼下这种形式问世
则要归功于伯克利大学那种
独一无二、令人振奋的校园
氛围。因此，本书不仅在内
容上未加改动，在形式和风
格上也保持了1977年春天
讲座时的老样子，仅仅做了
少量的润色和修订，我觉得
这样做是合情合理的。这次
讲座不是一次史料文献、相
关成果、各种理论和参考书
目的简单堆积，它本身就是
一次神话潜在力量的现实表
达：促进有意义的交流，甚
至跨越语言和学科的鸿沟，
就像在伯克利校园正在发生
的事情那样。本讲座采用的
方法，可以称为宏观研究，
各种不同的文化和巨大的时
间跨度均被纳入研究的视野
。这样做，并不是要抹掉细
节问题，书中旨在对相关证
据详加辨析考证的注释就是
明证，不过，为免枝蔓，注
释力求精简。实际上，偶或
在一些意味深长的语言学细
节上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以
求搞清楚我们在进行宏观研
究时置身其中的语境，让传
统获得意义，实属必要。
世界急骤变化，传统日
渐式微，数字化技术的影响
无所不在，历史学好景不再
，已经失去了它声称自己曾
经拥有的在人文科学中的特
权地位，结构主义的、共时
性的方法取而代之，许诺将
关于人类精神及其创造物的
研究变成一门真正的科学。
语言学和历史学这些“古典”
学科必须对这一挑战做出回
应。
神话，毫无疑义是一种
植根于遥远的过去的传统，
却被结构主义当成自己拿手
的研究对象，这事本身就有
点儿吊诡。不过，由于历史
学方法的史料堆积把神话研
究领域变得越来越错综复杂
、漫无头绪，而结构主义则
将神话作为一个独居机杼而
无关事实的交流体系进行分
析，希望这种方法能够给神
话学带来突破，看来也是情
有可原的。尽管如此，这门
新“科学”在不断强化其独立
自足的系统性之同时，能否
像古老的谕令所说的那样“
保住现象”（preserve the
phenomena），却仍在未
定之中。
简单地讲，本讲座的基
本论点是，即使是人类精神
的结构也是由历史发展进程
、由在错综复杂的生活方式
中形成并传承的传统所决定
的。本讲座的方法跟结构主
义有一致的地方，如果结构
主义不是将任何神话孤立起
来进行观察，而是试图按照
语义结构上的同一性对神话
进行分类；本讲座跟“神话-
仪式学派”也有同调之处，
都强调神话与仪式在其历时
性结构方面表现出的共生同
构关系特别值得关注。但是
，本讲座的方法并不认为精
神是自治和自组织的，而是
认为精神依赖于那些与周而
复始、生死攸关的问题密不
可分的文化传播进程，由此
得出的推论就是：历史学视
野比数学模型更能洞悉神话
和仪式的奥妙。
本书开头两章旨在按照
传统的理解确立神话和仪式
的概念，由此得出一个不可
避免的结论是：仪式在很大
程度上并不依赖于先行的概
念。接下来两章分析了两个
正处于变迁过程中的原生神
话案例，即替罪羊经验和魔
术师或英雄助手与“动物的
主人”讨价还价的神话。最
后两章则从一个更为限定的
区域、在古代近东和古风希
腊相互影响的视角下探讨传
播的历史踪迹。
我们的探究将毅然跨越
古典希腊文明的边界线，但
仍会时不时地回到这边来。
“神话”（myth）和“神话学”
（mythology）的名词和概
念都是由希腊人用希腊语发
明的，这一点并不是偶然的
，正是在希腊文明中，我们
看到神话用一种独特的方式
统领着艺术和诗歌，由此形
成的复合体反过来又成为文
化发展的主要构成力量，并
为未来数个世纪奠定了标准
，我们看到理性语言和理性
思维努力要从神话中挣脱出
来，却自始至终没能与之一
刀两断。在其他许多文明中
，都有较之希腊神话更为丰
富多彩的神话结集，更具奇
风异彩也更具繁枝缛节的仪
式活动，但是，希腊人却有
资格声称，在古风时代他们
是最高级的，在高级文化中
他们又是最具古风的。
萨瑟讲座的宗旨在于阐
发古典文学之奥义，人们期
待在此发表的这些关于神话
学的漫谈能够为解读某些著
名文本带来启迪。“古典的”
（classical）这个术语隐含
着一个理想的标准，事实上
也确实如此，但这个术语本
身却久已成为问题。当社会
学、心理学、生物学正在迅
速瓦解自古以来被认为是恒
定不变的“人性”观念，与“
古典的”对应的另一个概念
——“人文科学”——也同样
陷入危机之中。对于乐观主
义者而言，这意味着人类是
可以不断完善的，对于悲观
主义者而言，人类是可以被
毁灭的，并被某些经过改良
的构成物取而代之。就此而
言，我们自己正置身其中的
情境可以称为史无前例的历
史时刻，因为这个时代正经
历着最为深刻的变化。那些
一直被认为构成“人类本性”
的东西，最终证明不过是在
一个持续至今的、独一无二
的历史进程中发展形成的人
类传统，由此看来，人文主
义迟早将会消融于人类学之
中。
最后，请容我感谢所有
那些帮助我促成此书问世的
人们。萨瑟讲座中的讨论让
我获益匪浅，其中有些章节
我也在其他一些大

在这本不到20万字的小书中，伯克特想要回答的根本问题实质上是人类的精神结构究竟是由什么决定的？为此，他选择从古希腊的神话及与之相关的仪式入手，探究神话和仪式的概念、本质及其相互关系，由此勾勒神话在希腊文明中的地位与意义，并为神话学与人类学、古典学与人文科学等更大的学科乃至思想危机提供自己的思考。

伯克特的著作具有非凡
的深度与重要性，甚至可能
帮助我们完成最困难的任务
：定义神话、仪式和宗教…
…他把自己的写作置于文化
和思想史的背景中，并毫不
犹豫地借鉴社会学和生物学
的知识。因此，他的著作对
哲学家、历史学家甚至神学
家，以及古典学家和研究希
腊文化的历史学家都具有重
要意义。他勇敢假设，大胆
论证，在方法和结果两方面
都建立了杰出的标准。
——《宗教研究评论》

对现代人而言，尽管“神话”一词对于古典学术圈之外的人还保留着某种特有的魅力，其本身却有着完全自相矛盾的品格：一方面，指责某种意见或态度是“神话”，意味着将之作为非理性、谎言、有害之物予以拒斥；另一方面，“神话”又拥有一种怀旧的氛围，体现了某种失落于遥远的过去或隐藏于心灵深处的意味深长的真实，它可以被重新唤醒，作为医治我们这个既理性又荒谬的当今世界的解毒剂。然而，学术研究只诉诸理性，并且只关心事实，因此，我的讲座恐怕并不能满足这种消极避世主义的期待。
何为神话？对此并没有一个简单的定义。几年以前，杰弗里·柯克（Geoffrey Kirk）在这个系列讲座里对现代神话解释者五花八门的研究方法做了一次出色的梳理，最终并未对神话给出一个简单明快的定义，不过，他仍用一种兼具系统性和历史性的广阔视野对这一问题的地基进行了清理。在此，我并不想重复他走过的路，也不想把神话研究的历史重新回顾一遍，不过，既然我想对几个希腊神话和仪式做一番探究，旨在将它们作为富有意义的、真正的人类传统进行理解，就免不了先对“神话”一词的一般性含义做一番思考。所以，我将尝试性地列举几个论点，这些论点合在一起会形成一个不含有希腊中心主义偏见的、实验性的理论。不过，我认为，不管神话的准确定义是什么，都不应把诸如赫西俄德的《神谱》和《妇人名录》（Catalogue of Women）、希腊悲剧和阿波罗多洛斯（Apollodorus）的《文库》（Bibliotheke）这样一些希腊神话集排除在这个定义之外。
我乐于从杰弗里·柯克的研究中借用我的第一个论点：神话属于传统故事这一更为一般性的文类。此话乍看起来卑之无甚高论，学者们往往会立刻跳到下一步，将“真正的”神话与其他类型的民间故事区分开来，尽管如此，由这个命题引出的几个重要观点还是值得我们先做一番思量的：如果神话首先是一个传统的“故事”，那么，它就是语言现象，而并非某种并行于或者外在于正常语言之外的特别的创造物，像曼哈特（Mannhardt）或苏珊·朗格（Susanne Langer）所声称的那样；如果神话是一个“传统的”故事，这一观点将立刻引出下面这个自古以来就一直主导着关于神话的学术思考的问题：“神话是由谁、如何创造出来的？”在此，最基本的问题不是神话的“创造”，也不是神话的“起源”，而是神话的传播和保存，甚至是在一个“原始的”口头文明中，不借助于书写技术的传播和保存。不管被用来解释神话起源的创造者是什么，不管它是神灵附体的诗人，还是撒谎的诗人，是“民族精神”（Volksgeist）、人类的共同精神，抑或是心理的无意识冲动，这些解释与其说是关于神话的理性的思考，都不如说只是一种创世神话。一个故事之所以成为传统故事，不是由于其被创造时赋予的品格，而是因为它被不断的复述和讲述，传播意味着相互的影响，而不是单方面的行为。一个故事被“创造”出来，也就是说，被某位作者发明出来，当它被后代的人们用来作为交流的手段，通常会伴随着某种程度的变异和加工，从而成为传统故事，它就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神话”。不管怎么说，事实是，所有原始社会，乃至现代社会，都有一些传统故事，它们世代相传不绝，尽管会遭到删减或误解，但仍保持其一目了然的同一性和再生的力量。因此，首要的问题是：传统故事在经历无数次的讲述和再讲述的过程中，尤其是在口头传播中，如何保持其同一性？又在多大程度上保持其同一性？这些传统故事若果有用，那么，它们在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发挥什么功能？
P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