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王尔德的这句话恰好可以概括哈基姆·奥鲁塞伊博士这本回忆录的内容。
奥鲁塞伊出生于美国新奥尔良市一个极端贫穷和混乱的街区，年少时就要边上学边打零工挣钱，麦当劳是生日才能吃到的奢侈品。由于自小父母离异，而母亲从无稳定工作、朝不保夕，他不得不过一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七年间换了十所学校，被轮流寄养在十一个家庭里。
生活的起点对奥鲁塞伊来说，是一个看似无法挣脱的巨大泥潭，但他凭借自己惊人的才智、坚强的意志、对物理学的由衷热爱，以及师友的慷慨帮助，成为了斯坦福大学的物理学博士，成为获奖无数的天体物理学家。他摆脱了诅咒般的家族命运（在他之前，他的家族中从未出过大学生，直系亲属中甚至连高中毕业生都未有过，代代贫穷），得以登上学术的高峰，触摸到天体物理学的璀璨星辰。

哈基姆·奥鲁塞伊博士是美国天体物理学家、宇宙学家、发明家、教育家、电视名人和公共演讲者。二○○七年至二○一九年，他担任佛罗里达理工学院航空航天、物理和空间科学杰出教授。他曾在麻省理工学院、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华盛顿大学和开普敦大学担任教授职务。奥鲁塞伊博士还曾担任过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华盛顿总部科学任务委员会的空间科学教育经理、探索科学频道的首席科学官以及全国黑人物理学家协会的主席。他曾在网飞、探索科学频道、国家地理频道、美国公共广播公司、英国广播公司等的科学和工程节目中出镜。奥鲁塞伊博士入选美国国家发明家科学院、国家黑人大学校友名人堂和西格玛-派-西格玛物理学荣誉协会。

第一部分 贫民区小子
第二部分 在密西西比州成人
第三部分 上传统黑人大学
第四部分 在斯坦福望星空
后记
作者简介

几年前，一个杂志刊登
了一篇关于我的报道，简单
介绍了我是如何从小詹姆斯
·普卢默（James Plummer
Jr.）这样一个生活在美国
最为满目疮痍的城市贫民区
的书呆子少年，成长为美国
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
下属科学任务理事会
（Science Mission
Directorate）里唯一的黑人
物理学家哈基姆·奥鲁塞伊
的历程。它的标题是“黑帮
物理学家”。从此，无论我
走到哪里，都有人这么称呼
我。我明白这是一个吸引眼
球的标签，它可以为我打开
我那几个理科学位都打不开
的大门，让年轻人更乐意接
近我。然而，随着时间的推
移，我开始反感它。“黑帮
物理学家”不是我的全部，
它概括不了我已经走过的漫
漫长路，也反映不出我为了
抵达这里所付出的努力。
我小时候在洛杉矶的沃
茨、休斯敦的第三区和东新
奥尔良的第九区都住过。因
为我一副书呆子模样，所以
很容易遭人欺负。在我六岁
的时候，我那些混黑帮的表
兄就教会了我街头规则：哪
些人的眼睛你可以直视，哪
些人的不可以；怎样判断朝
你走过来的家伙是瘸帮
（Crip）人还是血帮
（Blood）人，是友还是敌
。我培养出了第六感，我管
它叫“黑暗视觉”，它让我看
到我所在社区的所有肮脏秘
密：哪里有非法交易，哪里
潜伏着卧底警察。一天里最
可怕的时刻是日落之后，那
时候大佬们都出街了。
我开始对包括夜空在内
的更广袤的宇宙感到着迷。
然而，从我所住的街区看不
到多少星星，因为大城市的
灯光太亮、雾霾太浓。而且
，保命要紧，我可不想在凝
视天空的时候被抓。如果我
在回家的路上神游天外，就
免不了挨打或者被人勒索。
为了保护自己，我十岁刚出
头时就摆出一副恶棍的模样
，走路和说话都显得凶神恶
煞，还带枪。但我从未加入
过帮派。尽管我竭力在黑帮
分子和书呆子两个角色之间
自如切换，但我充其量只是
一个扮演恶棍的科学怪胎。
回首二十世纪七十年代
，童年的我活得犹如惊弓之
鸟，在摸爬滚打中怀着一线
希望求生存，日复一日。那
时候，我有另外一个绰号（
我也有另外一个大名——小
詹姆斯·普卢默，但这个我
后面再讲）。他们管我叫“
教授”，因为我在十岁的时
候就读了我能弄到的每一本
书。如果当时有人告诉我，
我长大后会当上麻省理工学
院、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
开普敦大学货真价实的教授
，我才不会相信。在我们那
块儿，做这种白日梦更可能
导致你被人干掉，而不是帮
你弄到下一顿饭或者一个能
安心睡觉的室内的地方。
无论从概率看还是根据
大多数推导演算，我都不可
能写出这本书来。但我做到
了。我领悟了一点，无论你
对自己的未来设想有多么不
可能，它都有可能实现。这
是物理学里的一个不争的事
实。在量子力学（quantum
mechanics）中，最不可能
的结果被称为量子隧穿
（quantum tunneling）。
如果你试图穿墙而过，十有
八九会失败。找到一条穿墙
通道的概率虽然无限小，但
并非为零。我的人生一直处
于振荡模式，我穿过一道道
墙壁，然后走向下一道墙壁
，结果被它狠狠地撞回来。
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证明
了支配我们生活的是量子定
律，而不是决定论物理学。
我不相信宿命，无论是
星座使然还是什么别的天注
定。走出美国最穷最乱的街
区，投身于天体物理学精英
事业，于我而言并非必由之
路。我的人生之路已经有过
十几个岔路口。站在其中任
何一个上，我都可以向左转
或者向右转，也许是我手中
枪响，也许是他人朝我开枪
。
我的青春穿越了充满各
种可能性的多元宇宙。在某
个宇宙中，小詹姆斯·普卢
默因为搞砸了毒品交易而中
枪，死在密西西比州杰克逊
市的街头。在另一个平行宇
宙里，他考取了物理学博士
生，学会了设计由火箭发射
、能拍到太阳不可见光谱的
望远镜，成为哈基姆·奥鲁
塞伊教授。
这些称谓——詹姆斯、哈
基姆、教授、黑帮物理学家
——没有一个界定或注定了
我的平行宇宙穿越之旅。但
它们像夜空中的星痕一样提
醒我，在量子人生中，一切
皆有可能。
——二○二一年写于华盛
顿特区

你热爱的，必会拯救你。
从身陷贫穷和混乱深渊的孩子，到世界顶级天体物理学家！
麻省理工学院（MIT)官网推荐《科克斯书评》2021年年度好书！
在某个宇宙中，小詹姆斯·普卢默因为搞砸了毒品交易而中枪，死在密西西比州杰克逊市的街头。在另一个平行宇宙里，他考取了物理学博士生，学会了设计由火箭发射、能拍到太阳不可见光谱的望远镜，成为哈基姆·奥鲁塞伊教授。

成为研究型物理学家意
味着把街头生活抛在身后。
但我并不想置生我养我的社
区于不顾。我想帮助下一代
的局外人科学家避免堕入我
曾经陷入过的打不过就逃的
自我毁灭循环。
我戒毒康复后不久就开
始去附近的贝尔蒙特市卡尔
蒙特高中辅导黑人和拉丁裔
高中生。电影《危险游戏》
（Dangerous Minds）曾经
在这所学校取景，米歇尔·
菲弗（Michelle Pfeiffer）扮
演的前海军陆战队员去那里
教书。我教那些学术上有追
求的青少年数学，他们自愿
参加课后辅导。这些孩子意
识到他们接受的教育不足，
而磨炼学术技能是他们通往
更好生活的路径。
他们从来没有过像我这
样的老师——也就是说，一
个长得像他们、说话也像他
们的人。我启发他们用不同
视角看待数学问题，我也让
他们认识到别的东西：掌握
高难度学习材料需要严谨、
自信和自尊。我还让他们看
到了一条可信、可实现的通
往梦想的道路。我在科学研
究中壮大了个人力量，还找
到了志同道合的同行——但
这一切都发生在我拒绝文化
中不断投射在我身上的负面
刻板印象之后。我教我的卡
尔蒙特学生，要认识到自己
的长处，并将其发挥到极致
。
有时候，一个人的长处
并非显而易见。它们甚至可
能让你被人贴上古怪的标签
。从小到大，我强迫性地数
我所处环境中的物体的数量
——部分原因是为了舒缓焦
虑，部分原因是为了通过列
举它们来揭开事物内部的奥
秘。我的数数儿习惯在童年
时为我招致嘲弄和欺凌。我
尽我所能地不理会那些讨厌
我的人。每当我仰望没有月
亮的夜空，我就想，我要做
些什么才能数到星星。
从二○○二年获得博士学
位后不久开始，我数次前往
非洲，在斯威士兰、赞比亚
、坦桑尼亚和肯尼亚帮助教
育非洲大陆的下一代天文学
家。二○○八年，当我成为
位于佛罗里达州太空海岸的
佛罗里达理工学院的天体物
理学教授时，凯洛格基金会
给了我一笔为期五年的资助
，为南非的黑人天文学学生
创建一个导师计划。
地处南半球的南非具有
独特的观测条件，一直吸引
着世界一流的天文学家。从
历史上看，大多数前来观测
的天文学家是英国人，可以
追溯到十九世纪初约翰·赫
歇尔爵士（Sir John
Herschel）前往好望角观察
哈雷彗星的回归并绘制南部
天空的恒星和星云图。一九
九四年种族隔离制度结束后
，许多白人天文学家离开了
这个国家，新政府迫切需要
培养下一代黑人天文学家。
他们从种族隔离制度下备受
不公待遇的黑人学校——“
历史上处于逆境的教育机构
”——招募优秀学生进入开
普敦大学的精英国家天体物
理学和空间科学计划
（NASSP）。然而，这些“
历史上处于逆境的教育机构
”里出来的学生几乎无人能
够通过NASSP的荣誉生考试
。
当时，我是美国唯一一
个从传统黑人大学毕业并小
有声誉的天体物理学家。因
此，凯洛格基金会将我视为
世界各地有抱负的黑人天文
学家的榜样并非偶然。
起初，我的南非学生根
本不认同我。对他们来说，
我是一个富裕的美国天体物
理学家和教授。他们是在贫
穷的黑人城镇和村庄长大的
。我必须向他们表明，我理
解他们正在努力跨越的两个
世界。在家乡，他们是英雄
——去开普敦学习成为天文
学家的聪明孩子。但到了大
学里，他们觉得自己是受教
育程度低的二流学生。我和
他们分享了我自己的经历，
告诉他们我是怎样克服这些
自卑感受，赢得学术界同行
的认可，符合高层次科学的
严格要求的。
我知道，如果这些学生
要与开普敦大学最好的学生
竞争、未来与国际科学同行
竞争，我必须设定一个高标
准。因此，我决定不让他们
一次次演练考试材料，而是
提前教他们宇宙学和量子场
理论——被视为物理学顶点
的科目。一旦他们征服了顶
点，他们就会知道他们可以
学会任何东西——而且他们
会相信自己未来能成为科学
家。
如我所愿，我的学生不
但都通过了荣誉生考试，而
且成绩均名列前百分之二十
。那一年，南非黑人天文学
博士生的比例直线上升，此
后持续攀升。
当我成为一名研究型宇
宙学家时，我小时候数星星
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我开发
的能够为我们宇宙中众多可
见和不可见物体计数的探测
器是我对所在领域做出的最
大贡献之一。事实证明，宇
宙比我们想象的要广阔得多
，星星的数目也比我们想象
的多得多。我们现在估计，
在可观测的宇宙中有两万亿
个星系，每个星系都有几千
亿颗星星。但是，即使我们
的宇宙有一千亿兆颗恒星，
它也是有限的，而不是无限
的。根据一些量子计算，甚
至时间也是有限的。我所观
察到的最接近无限的东西是
希望。我在我的南非学生的
脸上和想象中看到了希望的
无限性。
在我们启动导师计划后
不久，南非参加国际竞争获
胜，世界上最强大的射电望
远镜集群——平方公里阵列
射电望远镜（SKA）——落
户南非。如果你看一下南非
SKA团队的照片，你会看到
我的四个非洲学生在前排自
豪地微笑。
我不在那张照片里，但
相信我，我就昂首傲立在

物理学家通过宇宙的统
计特征来预测未来——可能
的结果和不太可能的结果。
在《我的不可能之旅》中，
你将跟随作者经历一个又一
个非凡的转折，作为一个技
艺高超的棋手、科学谜题的
破解者、偶尔的说谎者，他
从赤贫和极度绝望中走出来
，成为一名享誉全球的物理
学家。你翻开每一页，或许
都不相信接下来的结果是可
能的。那么，继续读下去吧
。
——比尔·奈，行星协会
首席执行官
《我的不可能之旅》不
仅是一个关于韧性的故事，
也是一个关于科学力量（那
是一种激发巨变的超凡力量
）的故事……如果你想要切
身感知一种探索世界及世界
之美的热望，感知这种热望
如何在一个人心底扎根，并
最终让这个人和他的理想一
起绽放出耀眼的星光，那么
这是一本重要的书。
——美国国家公共电台
这是一部激励人心的作
品。奥鲁塞伊的故事提醒我
们，无论一个人的背景如何
，障碍都可以被打破，成就
一名科学家的路途并不是单
一的。
——《科学》杂志

1
一九七一：东新奥尔良
四岁那年，我的家散了。关于全家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纷争和吵闹。我和姐姐布里奇特惊醒过来，躺在床上凝神静听。十岁的布里奇特握着我的手，试图安抚我，让我再度入眠。但喊叫声越来越大。
我不知道是谁先吵起来的。妈妈和爸爸总是为了这个或那个争吵不休，但那天晚上他们吵得比平时更凶。听起来，要么像爸爸说的那样，妈妈有相好了；要么像妈妈说的那样，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谎言。布里奇特和我把头伸出卧室去张望的时候，他们已经嘶吼了半个钟头。
妈妈正好拿起一个装满烟头的笨重玻璃烟灰缸朝爸爸的脑袋砸去。他躲开了，烟灰缸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接着爸爸给了她一拳。据米迪婶婶说，他曾经是一名业余拳击手，而且相当出色。但我从未见过爸爸对妈妈动拳头。那天晚上，他挥拳击中了她头部的一侧。她像袜子玩偶一样倒了下去。她一倒下，爸爸就跪到她身边，又是哭又是道歉，一遍遍地爱抚她、喊她亲爱的。
但妈妈一笔笔账都记着，她宁愿报复也不肯和好。爸爸求她上床睡觉，妈妈背对着他，摇头拒绝。布里奇特把我抱回床上，用慵懒的声音给我唱摇篮曲，哄我重新入睡。妈妈却有别的念头。那天晚上，爸爸睡着后，她从烤肉架上取来一罐打火机油，喷在她睡的那一侧床边，把打火机凑到床垫边……我想爸爸醒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地狱。 听到他的尖叫声之后，布里奇特和我慌忙跑到客厅，正好看到爸爸把着火的床垫拖去后院。我们跟在他身后冲出去，穿过弥漫在屋里的浓黑烟云。
那天晚上一定很暖和，因为邻居们全都穿着内衣跑到自家后门廊来张望。爸爸把一整壶水倒在床垫上，瞪眼看门廊上的人们。“看什么看？床上有虱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布里奇特牵着我穿过烟雾缭绕的走廊回到我们的卧室，一路摇着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和这种疯子同住一个屋檐下。妈妈留在后门廊上，双手叉腰，盯着冒烟的床垫抽薄荷烟。
第二天早上，她告诉我和布里奇特，该收拾收拾跑路了。“动作快点，别磨蹭到你们老爸回来！”
我们一个行李箱都没有，就把衣服和其他能从屋里拿走的东西装进几个塑料垃圾袋里。我们用力把东西塞进红色福特翼虎的后备厢，直到妈妈说：“够了。”我爬到驾驶座后面的座椅上，布里奇特把剩下的东西堆在我旁边：一捆鞋子和保龄球奖杯，一条旧毯子和一堆妈妈的衣服——衣架都还没取下来。
然后我们开车离开了东新奥尔良，离开了古斯，那是我唯一知道的街区。我问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她说“加利福尼亚”。我不知道“加利福尼亚”是什么意思。我问她爸爸来不来加利福尼亚，她回了一句“从现在开始，闭嘴”，然后点起一支薄荷烟。我不想当爱哭包，可我的嘴唇开始发抖，然后我的整个头都抖了起来，鼻涕涟涟。我透过后车窗看古斯，跟它告别。 布里奇特坐在副驾驶座上，挨电台搜索摩城唱片公司出品的歌曲。斯莱和斯通一家乐队唱《家务事》（“Family Affair”）的时候，我数了数，总共播放了一百八十五秒。然后我数出城路上我们的车飞驰而过的路灯杆子。每当我感觉事情发展得太快时，我总是用数数儿的办法让它们慢下来。我数心跳，数楼梯台阶，数吊扇旋转的圈数。开上大路之后，我数对面方向开来的汽车。太阳落山了，我就数路上那些车的车灯，直到睡着。
天黑后我醒了，要小便。妈妈把车停在路边。我从车里爬出来，夜寒彻骨。没有别的汽车，也没有月光——只有两束车头大灯光直指暗夜。在我见过的最大、最黑的天空下撒尿，我觉得自己很渺小。妈妈在车旁抽烟。我问她为什么天空这么大，她告诉我：“这是得克萨斯的天空。得州的东西都比较大。”等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头顶上的星星越来越亮，而我感觉自己越来越渺小。
然后，车轮滚滚，我们继续向西行去。漆黑的公路上没什么可数的。于是我躺在妈妈的那堆衣服上，透过窗户看一小片狭长的天空，开始数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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