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80年9月下旬的一天，希腊战舰在狭窄的萨拉米海峡迎战入侵的波斯舰队，处于劣势的希腊人用策略蒙骗了敌人，最终取得胜利。这是古代世界最重要的海战。希腊的胜利改变了西方历史的走向，阻止了波斯帝国的扩张，为雅典的黄金时代奠定了基础。
古典学家及历史学家巴里·施特劳斯借鉴了考古学、气象学和法医学方面的最新研究成果，以及他自己划桨的经验，修正了我们对这一场关键之战的了解，让我们进一步理解了希罗多德对战争的叙述。《萨拉米斯之战》既是一部令人兴奋的军事史，也是对古代文化的生动分析。

巴里·施特劳斯是美国康奈尔大学历史与西洋古典学教授，古代军事史首屈一指的专家。他撰写或编辑了多部著作，如《萨拉米斯海战》《特洛伊战争》《斯巴达克斯起义》。

引子 比雷埃夫斯
进军
第一章 阿提密喜安
第二章 温泉关
第三章 雅典
第四章 萨拉米斯
陷阱
第五章 法勒隆
第六章 从萨拉米斯到法勒隆
第七章 从法勒隆到萨拉米斯
第八章 萨拉米斯
战斗
第九章 萨拉米斯海峡：清晨
第十章 萨拉米斯海峡：午后
第十一章 萨拉米斯海峡：夜晚
撤退
第十二章 法勒隆
第十三章 安德罗斯岛
尾声 苏萨
注释
参考资料
致谢
索引

如果一匣白骨可以代表
一个雅典人，他，地米斯托
克利（Themistocles），是
最不合适的雅典人。他活着
的时候指挥了历史上最为惊
心动魄的海战。传言说，地
米斯托克利的家人根据他的
遗愿，将他的骸骨在统治者
的眼皮底下，从最初的墓地
里挖出来，运回雅典，秘密
地埋葬在雅典的土地上。据
说是埋在比雷埃夫斯港
（Piraeus）外的长墙之下
。
这是一个会让骷髅咧嘴
笑的计谋，在所有聪明的希
腊人当中，有谁能比地米斯
托克利更精明呢？或许有一
个人。公元前430年夏季的
一个早晨，他乘船经过地米
斯托克利的墓地。1他到各
地游历考察，记录聪明人的
事迹。站在微风吹拂的甲板
上，望着最称不上雅典人的
那个人，他或许会感谢诸神
。
这个静静观望的人名叫
希罗多德（Herodotus），
他见过无数的雅典人。雅典
在海上称霸，而他生命中大
部分时光都是在海上航行中
度过的。希罗多德能在船上
望见对雅典人来说生死攸关
的海战的战场。从伟大的地
米斯托克利的遗骨埋葬之处
穿过海峡，有一片海域，50
年前地米斯托克利在此孤注
一掷，通过一天的战斗，让
雅典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希罗多德只需站在甲板上转
向西方，就会看到从海面升
起的状如巨石的小岛：萨拉
米斯（Salamis）。
它看起来更像一座堡垒
，而不是一座岛屿，与大陆
之间仅隔着一条像护城河一
般的蓝色水带，这就是萨拉
米斯海峡。萨拉米斯岛曾经
是独立的，后来长期附属于
雅典，其统治范围一直延伸
到萨拉米斯海峡。就是在这
个海峡，前480年爆发了一
场由地米斯托克利主导策划
的重要战役。在昼夜平分的
初秋时节，上千艘战船为希
腊的命运展开厮杀。入侵的
波斯舰队来势汹汹，誓将希
腊吞并，纳入当时世界上最
强盛的波斯帝国。倔强的希
腊人登船应敌，要么赢得自
由，要么面临灭亡。破晓时
分，天空微微泛白；12个小
时过后，残阳如血，损失惨
重的波斯舰队逃出海峡，雅
典舰队紧追不舍。
如果海战的结局翻转，
希腊将会被异邦的皇帝和女
王统治。皇帝就是波斯皇帝
薛西斯（Xerxes）'，他一
直在岸边的小山上观战。女
王就是哈利卡纳苏斯
（Halicarnassus，今土耳其
博德鲁姆市）的女王阿尔忒
弥西亚（Artemisia），她参
与了鏖战，是历史上少有的
指挥船舰作战的女性。
50年之后，雅典正值大
难。多年经验练就的脱身之
术让希罗多德在瘟疫时期找
到一艘停靠在比雷埃夫斯港
的商船，更不容易的是在船
上找到了一席之地。希罗多
德在长期的游历当中已经学
到了足够多的计谋。他年逾
502，留着长胡子3，身形
瘦弱，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发际线不断后退，露出布
满皱纹的额头。希罗多德穿
着短袍，外面披着披风4，
脚上穿着结实的靴子，头戴
一顶宽边的帽子。
他到达雅典时，城邦已
经被敌军包围。希罗多德应
该没有太在意。雅典跟其在
希腊内部的对手纷争不断，
这只是最新的一次冲突。希
罗多德知道，坚不可摧的长
墙将雅典与3英里外的比雷
埃夫斯港连接在一起。雅典
舰队控制着海洋，运送着城
里所需的一切—西西里的鱼
、克里米亚的粮食、吕底亚
的奢侈品。不论多贵重的东
西，不管多远的路途，都无
法抵挡这个港口的吸引力，
这里的金币闪闪发光，300
艘战舰守护安全。然而，希
罗多德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
瘟疫。
在大理石的柱廊下，在
镀金的雕像旁，在常有人光
顾的小树林里，都有人奄奄
一息，痛苦地死去。做完了
在雅典要做的事，希罗多德
在一艘商船上找到了一个铺
位，死里逃生。然而，当他
最后看一眼雅典时，既感到
宽慰，又有敬畏之情。从甲
板上望去，是一番非同寻常
的景象。空气咸湿，烟味弥
漫，远处传来痛苦的呻吟，
在港口近处听得见船桨的撞
击声。希罗多德描绘的这幅
全景图让人身临其境。
希罗多德根据他的旅行
和研究，用毕生的精力撰写
了史诗般的巨著，命名为《
历史》（Historiai，现在的
拼写是Histories）。有人称
他为“历史之父”，有人则称
其是“谎言之父”。希罗多德
的考察足迹广泛，从巴比伦
到今天的乌克兰，从埃及到
意大利。在所有接触过他的
人眼中，希罗多德光彩照人
、富有思想、求实严谨。即
使在2500年后的今天，他
的分析仍然像阿基米德的杠
杆一样，具有无穷的力量。
希罗多德回头望向船的
甲板，转向东方，就能看到
雅典，雅典卫城如皇冠般耸
立。这座多石的小山历史上
是雅典城的中心，当时新建
的雅典娜帕特诺斯神庙
[Athena Parthenos，现称
为帕特农神庙（Parthenon
）]熠熠生辉。从卫城向北
延伸是最适宜耕作的农田。
但吸引人目光的是夏日蔚蓝
天空中的黑色烟柱，那是雅
典郊外的农场在燃烧。雅典
的劲敌斯巴达率领的希腊军
队把它烧成了焦土。在伯罗
奔尼撒战争（前431-前404
年）的第二年，希腊内部血
腥的权力斗争开始上演。
……
希罗多德在前430年完成
了他的著作，不久以后，其
他纪事散文家开始把萨拉米
斯作为写作的主题，其中包
括著名的普鲁塔克
（Plutarch

在全新的富有戏剧性的描写中，历史学家和古典学家巴里·施特劳斯将这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战役栩栩如生地呈现出来。他向我们介绍了那些令人难忘的人物，他们的决策改变了历史进程：雅典的伟大领袖（也是雅典舰队的统帅）地米斯托克利，设计了巧妙的战略，在一天内就基本摧毁了波斯海军；波斯皇帝薛西斯，英勇无比，但最终证明不懂海战；剧作家埃斯库罗斯，亲身参与了这场战役，后来将其写成了戏剧；还有阿尔忒密西亚，古典时期唯一的女指挥官，在波斯海军溃败中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萨拉米斯之战》是一部激动人心的历史作品，让人身临其境，从视觉、听觉和嗅觉各个方面真切地感受那场战争。

巴里·施特劳斯可以与擅
写海上冒险小说的帕特里克
·奥布赖恩相提并论。施特
劳斯笔下的希波战争决定了
西方历史的进程。他通过惊
人的细节，讲述了包含数千
个人物的经典故事，与任何
现代史诗一样惊心动魄。
——达娃·索贝尔，著有
《经度》和《伽利略的女儿
》
在康奈尔大学历史学家
巴里·施特劳斯的笔下，这
场战役被写成了一部一流的
军事史诗。
——迈克尔·肯尼，《波
士顿环球报》
这是一位历史教授对萨
拉米斯战役的描述。他是海
战方面的专家，具有语言天
赋，叙事生动活泼，展现了
热烈而激荡的生活。
——伯纳德·诺克斯，《
华盛顿邮报图书世界》

第一章 阿提密喜安
闷热的8月，阿提密喜安一片繁忙，即便是在晚上，亦是如此。透过篝火的光亮，可以看到有5万人在忙碌：这边有人在赶工修理损坏的设施，那边有人把尸体拖到柴堆上烧掉；此处有人在泉边将水壶和酒囊装满，另一处，有人故意给即将逼近的敌人留下了迷惑性的信息；一些人戴上青铜头盔，一些人把背在身上的箭盒的皮带系紧，而大多数人手里只拿着羊皮制成的坐垫。在熙攘的人群中，弥漫的卤水、百里香和松针的气味，还有汗味和尸体腐烂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海湾沿岸排列着约250艘三层划桨战船，它们头朝外停泊。每艘船上都垂下来一对梯子，一双双长满水疱的手紧紧抓住梯子向上爬。划桨手们爬上各自的座椅。他们的嘟哝声与木柴的噼啪声混合在一起，而划桨指挥的叫喊声盖过了其他声音。希腊海军正在撤退。
在海滩上拥挤的人群当中，只有一个人能充分理解这样的场景。他是希腊人的首席战略家，与波斯之间的战争他已经谋划多年，现在他的时机已经到来。此人就是地米斯托克利。
那天晚上，他强势登场。雅典的地米斯托克利，尼奥克列斯（Neocles）的儿子，大约45岁的年纪，是一名身经百战的斗士。他戴着青铜头盔，身穿盖住一半大腿的亚麻束腰上衣，外面套着青铜胸甲，穿着青铜护胫甲和靴子。如果他不戴头盔，就能看到他脸庞微胖，头发剪得很短，留着浓密的胡须。他额头皱纹很深，眼睛很大，向外凸出，有点不协调。高额骨，塌鼻梁，短下巴，一张大嘴非常醒目，不怎么优雅。
那样的长相使他看上去像一个修士或雇佣兵。一个古代的半身雕像记录了这个远非经典的面孔，其铭文标注为地米斯托克利。我们不知道肖像是否逼真，但如果它是想象出来的，也一定是源自真实的人物。半身像传达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仿佛一个威武聪慧的人只需要意志就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从8月27日至29日的三天里，地米斯托克利率领希腊海军首次对阵经验丰富的波斯人。希腊人驻扎在埃维亚岛（Euboea）北端的阿提密喜安。波斯人在海峡对面的大陆，距离约10英里。尽管波斯人的人数是希腊人的两倍还多，但希腊人却使敌人无法前进。现在，无须纠结要不要撤退了，因为附近的温泉关防线被突破，斯巴达国王列奥尼达（Leonidas）已战死；不必担心从雅典撤离10多万人的问题；也不用去管波斯人带来的战火烽烟、断壁残垣。地米斯托克利有理由感到高兴。
在三年之内，他已将闭塞的雅典变成希腊首屈一指的海上力量，拥有200艘三层划桨战船。他组建了一支舰队，并商定了一项计划，以拯救面临波斯入侵的雅典。他已经成为雅典以及希腊海军的核心人物。对于一个出身于雅典贵族阶层之外的人来说，这并不是坏事，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贯彻实用主义—
我可能不知道如何摆弄竖琴，但我知道如何让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城变得伟大而闻名。
他吓坏了坚持旧传统的人。哲学家柏拉图后来抱怨说，地米斯托克利把雅典人从能征善战的步兵变成了一帮海上的乌合之众。但是，在雅典实力为王、不择手段的政治斗争中，地米斯托克利获得了胜利。这是一种新体制，在地米斯托克利少年时代就已出现。前508年，一场革命将雅典变成了历史上最早采用民主政体的国家之一。
只有一个民主政体才能调动人力，集结200艘三层划桨战船，配备4万名十乒、并充分发挥他们的意志力。正如希罗多德所说，民主使雅典充满活力——
当雅典人生活在僭主的暴政之下时，他们在战争中的表现并不比任何邻邦强，但是在摆脱暴君之后，他们的战斗力无人能敌。这说明，他们身受压迫时，故意不好好打仗，装作为主人卖命的样子，但是获得解放后，每个人都渴望为自己的利益赢得战争。2
地米斯托克利是民主制度下稀有的存在，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他不怕对民众讲真话。同样，他知道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并不总是直线距离。他机智狡猾，善于使用出其不意的策略，为人称道。这种策略被希腊人称为“神秘叵测”（deinotes，发音为“day-NO-tays”）。“神秘回测”可以用于简短的评论，也能造成巨大的灾祸；可以形容演说家的伶牙俐齿，也能描写雷电的惊天力量；可以看作赞美之词，也可以是严厉的批评。所有这些含义都适用于地米斯托克利。
他才华横溢，有远见和创造力，孜孜不倦，宽宏坦荡，勇敢而善辩。的确，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曾经撒谎、欺骗、夸口、威胁，把别人的想法据为己有，操纵宗教信仰，收受贿赂并勒索保护金，侮辱他人，追杀仇家，最终被迫流亡，成为叛徒。简而言之，地米斯托克利不是天使，但是撒拉弗（seraphim，六翼天使）拯救不了希腊人。
前480年春，反对波斯的希腊各城邦组成的希腊联盟（the Hellenic League）在科林斯地峡（Isthmus of Corinth）会面，制订了战略计划。波斯人来势汹汹，要武装入侵希腊。希波战争已经持续了10年，这是最后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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