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推荐 本书是金克木的自传体小说,讲述他青年时期的“北漂史”,内容上可以看作是《旧巢痕》的续篇,《旧巢痕》中的“小孩子”长成了能招致少女青睐的“青年A”。1930年,19岁的青年A离开已经分崩离析的封建大家庭,独自到北平求学。 到了北平才知道,考大学须有高中文凭,青年A仅有小学文凭,又没有钱读高中,因而无法考取大学,于是他整日奔波在京城图书馆和几所大学之间,偷师,旁听,向各类学者学习外语,学习社会和自然科学知识;也向社会,向人生,向各色人等学习做人的道理和谋生的本领。利用北平的教育资源,青年A开启艰苦的自学生涯和对人生的上下求索,在困境中完成自我教育,为日后成长为一代文化巨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作者简介 金克木(1912-2000),祖籍安徽寿县,1912年生于江西。1930年至北平,1935年任北京大学图书馆馆员,1938年至香港任《立报》国际新闻编辑,1939年执教于湖南省立桃源女子中学和湖南大学。1941年至印度加尔各答中文报纸《印度日报》任编辑,1943年于佛教圣地鹿野苑钻研印度古典。1946年回国,任武汉大学哲学系教授,1948年起任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化系教授。著有《印度文化论集》《比较文化论集》《旧学新知集》《蜗角古今谈》《孔乙己外传》《风烛灰》等,译作有《通俗天文学》《印度古诗选》《古代印度文艺理论文选》《摩诃婆罗多插话选》等。 目录 一 双回门 二 真假信使 三 风雪友情 四 游学生涯 五 少年漂泊者 六 一板三眼 七 家庭大学 八 课堂巡礼 九 苦闷的象征 十 双重人格 十一 春灯谜 十二 岁寒三友 十三 幻想新村 十四 寒山绿萼 十五 数学难题 导语 20世纪30年代“北漂”青年的学习、交友、日常生活。 一个小镇青年是怎样利用北平的大学资源完成自我教育成就一代大家的。 这本书虽然文体上被认定为小说,但书中所写都基于真人真事,反应了20世纪30年代北平社会一角的风貌以及当时北平一些大学鲜为人知的情形。 金克木在北平求学时交往的大学教授、文艺青年等,有些日后成为学术界、文艺界知名人士,书中所写人物,虽然用的都是化名,但都有其原型,猜测故事里的人物都是谁,也是阅读本书的一大乐趣。 精彩页 一 双回门 一九二八年八月里一个早晨,在S县城的南门口外,停着一辆独轮车。车上放着一卷行李,一口皮箱。车旁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学生。她上身是一件白上衣,袖子刚到肘弯下一点;下身是垂到膝下的黑裙子;脚上穿着胶底白球鞋。她一手掠起被风吹散的短发,同时目不转睛地对城门里张望,仿佛是等什么人。 正好从城里又出来了一辆同样的独轮车,同样在车上放着一卷行李,一口皮箱。车旁跟着走的是一个男学生,又瘦又小,看来也是只有十几岁,同女学生高矮差不多。 女的一见就赶上前去,说: “是去南乡吧?我们一同走。用你雇的车。我的车只雇到这里。车钱给过了。” 男的一声不响,看着车夫把行李、箱子搬过来放在一辆车上。 两人都不坐车,并肩跟着车走,互相间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早晨进城出城的人不多。两人不说话,只听着独轮车的轮子吱吱呀呀地响,大概轮轴需要上油了。这种平板独轮车土话叫作“土牯牛”,也许是由于这种叫声起的名字。 路两旁的房舍越来越稀稀落落,田地和树木越来越多了。路上来往的和下田地去的人也多起来了。 男的一眼都不看女的,女的却不时偷眼望望男的,好像对他的平头短发和蓝布长衫感到什么兴趣。直到约莫走了七八里路,将近一个小时,前面出现好像是什么村镇的样子,女的才低声对男的说了一句: “不说话不好,怕会引起怀疑。”随即大声问车夫:“前面到什么地方了?” “九里沟。九里沟,十里铺,神仙难走这条路。”车夫两手握把推着车前进,随口回答。 “怎么不好走哇?”还是女的问。 “从九里沟到十里铺,说是一里路,三里也不止。”车夫推着车,头也不回。 男的这时才望望女的,嘴里咕噜一句:“真奇怪。” “你没到过乡下,是不是?”女的问男的。 “没到过南乡。”男的想着自己不止一次到北乡去上坟,最近还往北走过一次,可是嘴里没说,答话时也不看女的。 “那你到过哪乡?”女的笑了。 “北乡,还有西乡。”男的想起两年前北伐军来到时攻打县城,他先期逃往西乡亲戚家的事,可是仍然没有说出来。 “你看到城西湖了?湖里有水没有?” “没见到。只见到一片庄稼,不知哪里是湖。”男的这时才多说了一句话。 车夫插嘴了:“城西湖的地两块钱一亩还没人要。庄稼长得好好的,大河(淮河)一涨水,什么都淹了。可是要赶上一年不发大水,那就是大丰收。湖底的地肥着呢。可是哪年不发大水呀!” 男学生忽然想起,自己有两个表哥就住在九里沟。二表哥还不大见面,大表哥却是常进城到家里来的。倘若路上碰见了,那可不好。他觉得不妙,连忙加快了步伐,不知不觉赶到车的前头去了。 “你跑什么?像有人追你似的!”女学生发话了。 男学生被这大声嗔怪唤醒了。他停下脚步,回头一望,只见那女学生只稍微走快些,赶上了,和车子并行,一脸不高兴。他只好等两人到一起时才举步。两人又放慢步伐,跟在车夫身后远些。这时他才低声说:“我的表哥住在九里沟。” 女的扑哧一声笑了。 “那怕什么!我当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反而提高声音,好像有意让车夫听见。 男的无言可对,只心里着急。幸好所谓九里沟远看像村镇,实际只是有些人家住得略微稠密些,又都不在路边。路仍是穿田野过去的。他们很快就向离十里铺剩下的那一里进发了。 “你怎么一眼就认出了我?我还怕不认识你,要在城门口找呢。”男的问。 女的笑了起来,说:“我早就认识你了。我们住一条巷子,谁不认识你呀?小孩子穿长袍马褂,戴红顶子瓜皮帽,常常跑到我家门口那边的桥上东张西望。远看像个小老头,近看像个泥娃娃。” 男的觉得被揭了底,受了侮辱,又不知道怎么反击。 “我哥哥常提到你哥哥,他们都是教书的。”女的接着说。 “我哥哥可没有提你哥哥。他们教的是两所小学,不在一起。”男的极力表示疏远。 两人又都沉默下去。他们谈话时声音很低。 “前面就是十里铺了。”车夫提醒他们说。 原来十里铺只是个小小的集镇,有几户人家,可以远远望见。 “望见在前面,还得走一两里路。”车夫补充说。 P○○一-○○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