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初恋情人，十七年后在微信上重逢，男人每天在朋友圈发出一封加密的情书，只给这个女人看。情话越写越长，逐渐超出情爱范畴，成为各自人生困境的倾诉。男人女人从线上来到线下，从城市回到故乡，经过一次次身心的碰撞与灵肉的搏斗，试图从眼前的困局中挣脱，努力寻找和确认自身的出处……

姬中宪，著有长篇小说《我不爱你》《阑尾》，中短篇小说集《一二三四舞》，非虚构作品《缓慢而永远》，杂文集《我仍然没有与这个世界握手言和》。在《人民文学》《上海文学》《花城》《天涯》《芙蓉》《今天》《青年文学》《百花洲》《山花》等发表多篇小说，多次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思南》转载。作品曾入选《南方周末》年度推荐书目，获《小说选刊》奖、第十届上海文学奖、腾讯“瞬间与永恒”短小说大赛第一名。作品有俄语、西班牙语等译本。现任教于华东政法大学。

01 终身
02 仓皇
03 地理
04 封存
05 语惊
06 奇迹
07 厚爱
08 空张
09 隔世
10 失联
11 坐等
12 火烧
13 相爱
14 苦寻
15 路遇
16 策反
17 隔绝
18 预言
19 故地
20 音讯
21 情书
22 念念
23 回溯
24 满月
25 离合
26 相顾
27 饮泣
28 回炉
29 哭笑
30 长话
31 速递
32 折返
33 生离
34 相伴
35 放心
36 目送
37 告别
38 忙乱
39 手语
40 吃饭
41 重逢
42 美苏
43 追悔
44 合影
45 一生
46 爱情
47 虚惊
48 无家
49 沙砾
50 舍友
51 余恨
52 狼狈
53 动物
54 相煎
55 问答
56 狭路
57 转身
58 双喜
59 临门
60 日夜
61 身体
62 半生
63 默写
64 静走
65 人车
66 酒狂
67 陋巷
68 终局
69 恒温
70 小城
71 红白
72 云梯
73 死婴
74 试飞
75 基因
76 拾遗
77 死生
78 初见

十万花言，每一页都有玫瑰和闪电。
这是一个女人所能收到的最深情的告白与最无情的告别。
这是一部关于“说”的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我”真的是一直在说说说说说——更要命的是，他所有的话还都是对着同一个人，那个无处不在的“你”、那个遥远而青涩的早年恋人。

姬中宪向来是一位对小
说文体有自觉追求的作家。
《花言》深情而狐疑，琐碎
又完整，姬中宪用他斑斓的
才华为曾经的恋人和那个逝
去的时代写了一封漫长而特
殊的情书，给我们以无限的
慰藉。
——张楚
《花言》是一场自毁式
的语言活动，是充满痛感的
、反目的性的表达，我们可
以想象表达者的眼中一定是
迸散着谵妄的迷乱而不是凝
聚着算计的贼光，他所说的
每一句话都不是为了给自己
的口袋里多装进一点什么，
相反却是在把自己的灵魂一
点点掏空。
——李壮
《花言》讲述三城故事
，将少年的成长史与中国的
城市发展史叠合在一起。隐
藏在个人情感线背后的社会
变迁，既宏大辽阔，又婉转
细腻。
——刘洪霞
《花言》是一次孤注一
掷的写作，不求回应，不计
后果，兀自深深浅浅地触及
梦、痛、他者、事业、故乡
、远方、永逝的时光、清晰
而漫漶的记忆。可能或不可
能的爱，折折叠叠的耻与忏
悔，几乎是以室息的方式涌
向不惑之年越发困惑的灵魂
。
——木叶
每一个汉字都在《花言
》中得到了最大的善待。
——走走

01 终身
想起你在周城的长途汽车站等我。下了车，我在暮色中认出你，你像个男孩子一样跨坐在栏杆上，像是在为自己壮胆。在那之前，我们刚在电话和信里私订了终身，好像终身真能这样一举敲定似的。你坐在栏杆上等我，我向你走去……那样的时刻，一生能有几回？
02 仓皇
想起我和你最后一次通电话。那时还没有手机，磁卡电话都未普及，遍地仍是公用电话那种笨重的座机，听筒露在外面，键盘锁在一个木头盒子里，钥匙捏在老板手里。我在路边遇到一家，心想“就是它了”。此前我大概已经遇到了很多家，一次次没有勇气。我最后停在这部红色的电话旁，明知它不能给我带来好运，也只能是它了。它架在桌子上，桌子摆在路边，我举起听筒，感觉一整条街上的人都能听到。电话里，你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远，但其实，我就在你家楼下不远处。你说的什么我就不重复了，只记得在那样的酷热天，你一句一句将我打入冷宫，我举着听筒站在太阳下，快要被你的声音冻住手脚。公用电话的老板娘看到我挂电话时的脸色，都不忍心问我收钱了，我递钱过去时，她满脸歉意地揉搓着手指，好像她应该为这场失败的爱情负一点责。（不要道歉，不要道歉，我说这些事时，一点委屈的意思都没有了。倒是要谢谢你，因为你让我知道了，在那个年纪，你还能伤到我。而现在，谁也伤不到我了……）挂掉电话后，我骑车离开，都不敢抬头看你家的阳台。正是七八月份，我身上出了汗，棉布裤子紧绷在腿上，因为蹬车用力，刺啦一声，大腿处竟然撕开一道口子。想想那时真是狼狈到家了，连亲生的裤子都落井下石——毕竟你只是一条裤子啊，犯得着这么应景吗？那时还差十几天我就要离开周城了，我就这样骑着自行车穿过我们的家乡，和每一条街道告别。大腿上露着肉，像临行前刚跟谁打了一架。（我后来一直留着那条咖啡色的直筒裤，咱妈把那道口子缝上，我又穿了很多年。大腿上一排针脚，像一道明晃晃的疤。）
03 地理
我们同一年出生，我大你五天。我们当年相恋，不知道是不是多少也受了这日期的蛊惑（年龄只差五天的两个人，总该发生点什么），后来我们还专门向各自家长求证，是否出生在同一家医院，睡过同一张产床。可惜不是。你我出生的医院相距46公里。后来我们上了同一所小学，我高你一级（我家着急用人，不惜托关系走后门，提前一年把我送入小学），你我的教室始终差着一层，你入校时在一层，我在二层，我毕业时在五层，你在四层（那时小学读五年，我们的小学就盖了一座五层楼，我们每升一级就往上搬一层，很形象）。初中我去了城北，你去了城南，你我相距7.6公里（如今我在卫星地图上一笔一笔计算我们的距离）。高中时我们又到了同一所中学，我仍然高你一级，教室却紧挨着，你我的座位相距不过10米，中间隔了一道墙。大学时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距离空前地拉远了，其实也不过103公里。你来我所在的城市实习，你的实习单位离我的学校11公里，我们相恋。我们分手，我去了上海，你去了厦门（我直到今年才知道你去了厦门），距离1016公里。我们再没有遇见过。我们都去了很多地方，最远的一次我们相隔近2万公里，已是这个星球上所能隔开的最远距离。我们后来还是在一起了，距离为0。
04 封存
我想把我们当年分手以后的事都告诉你。如果不是再遇见你，这些事我也就忘了，遇见了，这些事就一件一件醒过来，才发现并没忘，还原封不动存在那里。从前看别人的回忆录，总惊叹那些人的记性怎么这么好，能把陈年往事记得那样清，一字一句像刚发生过。现在才明白，每个人都有一座内存超大的记忆仓，那些往日的眼神和对白，早被压缩打包，分门别类地码在架子上，经年蒙尘，内核却一点没有坏。只等一个恰当的时刻，遇着一个对的人，那些封箱就被拆开，解压，一件件复原，因为多年未被打扰，连存放的次序都还保留原样。（每一次失落之后，我们总是迫切地宣布遗忘、远离、彻底、永不……好像只有这样的字眼才配得上眼前这场惨烈。现在看来，多少有些赌气和虚张声势，好像一位壮年的体育明星，一次次宣布要退役啦，要挂靴啦，却一分钟也不肯退下场来，瞅准机会就想再进一个球，直到最后被伤病击倒，被担架抬到场外……其实，青春哪有那么容易“散场”？爱情又岂肯放过我们？——才刚开始呢！）
05 语惊
晚饭后，咱妈总要待在桌前，对着一桌碗筷絮叨一番，无非是老生常谈，但是这一晚她说到最后，有一句话惊到了我（她血黏度偏高，饭后又胃充血脑缺氧，难免说些糊涂话，然而也因为解除了防御，心思转到温饱以外，所以每每能说出一些隐藏心底多年的真话）。她说：“我从小是家里的老大，当家当惯了，一开始替我的弟弟妹妹们当家，后来又替你和你姐当家。现在想想，有些事做的也不对，有点后悔，当初应该让你自己做主了，可能比现在结果要好……那时候想，学生就该好好学习，别的都是不务正业，现在想想也不全对，不该拦着你，比如你上高中时和那个叫×××的……”二十多年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