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精彩的文集，精选了东西方约100篇自然文学领域的大师之作，围绕地、天、火、水、惊喜、深思六大主题，呈现出自然万物的万千神奇，以及人类对自然的无尽追求与探索。文集中既包含诗歌、散文、小说片段、日记、信件，也包括更具科学和博物学趣味的文章。从夏洛蒂·勃朗特笔下约克郡荒野上的石楠花丛，到达·芬奇观察并记录下的天空的色彩变化，再到松尾芭蕉眼中随风漫游的流云，这部丰富的文集兼顾多种独特的视角与感悟——或抒情，或敬畏，或赞美，充满哲思，揭示出自然写作的传统由来已久，且具有无限的变化。

克里斯汀娜·哈德曼特（Christina Hardyment），英国作家、记者，毕业于剑桥大学纽纳姆学院历史系。她对日常生活的历史背景很感兴趣，尤其热爱文学地理学。主要著作有：《梦宝贝》、《亚瑟·兰塞姆和弗林特船长的箱子》以及《马洛礼：亚瑟王编年史作者的一生》。她如今居住在牛津西郊，爱好是在泰晤士河上泛舟航行。

引言
第一章 地
生长的精神 达·芬奇
移山 约翰·斯皮德
人间天堂 约翰·弥尔顿
坏脾气的小家伙 理查德·布莱维特
大地如波涛起伏 威廉·斯特沃德
穹顶 托马斯·格雷
老乌龟 吉尔伯特·怀特
紫杉 威廉·华兹华斯
地下的城池 托马斯·洛威尔·贝多斯
宁静的荒原 夏洛蒂·勃朗特
莱格的沙子会唱歌 休·米勒
山无言 哈里特·马蒂诺
青青绿草 威廉·莫里斯
疯狂的海口 萨宾·巴林—古尔德
深谷 爱德华·托马斯
小乌龟 D.H.劳伦斯
雪变 莉莲·鲍尔斯·里昂
第二章 天
风雨中 维吉尔
翅膀下的风 腓特烈二世
彩虹 巴特洛迈乌斯·安戈里克斯
天空的色彩 达·芬奇
天空中的小精灵 理查德·布莱维特
流云 松尾芭蕉
暴风雨 詹姆斯·汤姆逊
动中诗 吉尔伯特·怀特
极乐诗章 罗伯特·布鲁姆菲尔德
雾海茫茫 威廉·华兹华斯
日沉月落 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
小燕子 多萝西·华兹华斯
金蛾 路易莎·M.巴辰
闪电 詹姆斯·奥杜邦
小蜜蜂 拉尔夫·沃尔夫·爱默生
迷雾 亨利·奥尔福德
鹰 艾尔弗雷德·丁尼生
信天翁 赫尔曼·麦尔维尔
老鸦 威廉·坎顿
蜂房之灵 莫里斯·梅特林克
夜色 爱德华·托马斯
飞上云霄 J.A.贝克空中
第三章 火
永生之火 赫拉克利特
喷涌的火焰 小普林尼
凤凰涅槃 巴特洛迈乌斯·安戈里克斯
火雨 罗伯特·骚塞
荧光海浪 赫尔曼·麦尔维尔
无尽深渊 伊莎贝拉·伯德
粉碎 R.M.巴兰坦
普罗米修斯的反抗 托马斯·哈代
血红橙 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
燃烧的叶子 劳伦斯·比尼恩
极光 罗伯特·瑟维斯
绿火 D.H.劳伦斯
燃烧的杜松 爱德华·艾比
论柴 无名
第四章 水
弯如弓 迈克尔·德雷顿
孕育在大海珍珠般的洞穴里 伊拉斯谟·达尔文
大海的产物 乔治·克雷布
天鹅 威廉·华兹华斯
洛多尔瀑布 罗伯特·骚塞
永恒的映像 乔治·戈登·拜伦
原野 约翰·克莱尔
永恒的毁灭 约翰·济慈
微暗的水光 杰拉德·曼利·霍普金斯
水下花园 埃德蒙·戈斯
郊外的雪 托马斯·哈代
海狸老爹 格雷·奥尔
海的音乐 亨利·贝斯顿
水獭的成长 亨利·威廉姆森
百分之十的上帝 肯尼斯·史蒂文
旅途见闻 格雷姆·斯通斯
第五章 惊喜
龙象之争 老普林尼
树生 约翰·杰拉德
西班牙猎犬、马士提夫獒犬和舞者 威廉·哈里森
习惯的力量 吉尔伯特·怀特
黄色的柱头 乔治·克雷布
水仙 多萝西·华兹华斯、威廉·华兹华斯
系铃铛的老鼠 简·劳顿
论着装 玛格丽特·加蒂
波摩娜的珍宝 亨利·梭罗
镜中的昆虫吃什么 刘易斯·卡罗尔
美味的追求 让—亨利·法布尔
天鹅与鳟鱼的故事 威廉·亨利·哈德森
夜晚、森林，还有你 鲁珀特·布鲁克
情书 斯蒂凡娜·史蒂文斯
约拿与猿人 阿道司·赫胥黎
振奋的蟾蜍 乔治·奥威尔
第六章 深思
谜之清晨 亨利·沃恩
一滴露珠 安德鲁·马弗尔
伟大的生命之链 亚历山大·蒲柏
我无话可说 良宽
崇高 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
人生的四季 约翰·济慈
黄昏的画眉 托马斯·哈代
走开，哀伤的喘息 杰拉德·曼利·霍普金斯
在高地 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
鱼的天堂 鲁珀特·布鲁克
飞蛾之死 弗吉尼亚·伍尔夫
野性的救赎 奥尔多·利奥波德
听与看 切特·雷默
尾声 托马斯·哈代
译后记
插图列表

汇集自然史的大师之作
，描绘了各种动植物，包括
野兽、鸟类、鱼类、昆虫、
植物、水果和花朵；这本文
集适于不同的人生需要，尤
宜于休闲之品。
汤姆斯·波曼，《动物学
汇编》，1744年
据说世界由四种元素组
成：地、天、火与水，这是
连我笔下的诺布斯下士都知
道的常识。其实并非如此。
世间还有第五种元素，通常
唤作“惊喜”。
泰瑞·普莱切特，《真理
》，2000年
我的另一本文集并非仅
仅在意文坛前辈们对花园的
种种看法，而是文学对于自
然万物的无尽追问：海洋有
多深？天空有多高？看着图
书馆里不断堆高的诗人与小
说家们，我不禁哼唱出声，
想起了亚瑟·兰塞姆在妻子
艾薇的帮助下编撰一本友谊
之书的往事：
我们走来走去，抽着烟
，看着书架，就像看着一大
群人，其中有不少老朋友。
一本又一本的书提醒着我们
，空间之中、书影之下，每
一本书都有着自己的位置。
最终，我想起了一个尊
贵古老的理论，作为这本文
集的框架。据说自然可分为
四大元素，分别是地与天、
火与水。那么，世间一切都
能纳入其间吗？不一定，有
些文本也许分属多个元素。
除了这四大元素之外，还有
两个不容忽视的类型：其一
，我最初称之为“纯乐”，但
最终命名为“惊喜”，用以纪
念已故的伟大作家泰瑞－普
莱切特；其二就是“深思”，
仿佛一条特殊的通道，使走
在自己轨道上的人们暂且停
留，品味一种奇妙的感受。
地的篇章中有华兹华斯
神秘肃穆的紫杉，维多利亚
时代地理学家休·米勒记下
了莱格岛的沙子呜呜的吟唱
，托马斯·格雷惊叹于约克
郡的郭代斯卡“穹顶”，托马
斯·洛威尔·贝多斯探索着地
下“教堂的拱顶”。这一篇章
还容留依附干大地的生物：
一只刺猬和两只乌龟。莉莲
·鲍尔斯·里昂的雪兔并非紧
贴土地，但“小美人的忧伤”
也需要大地做跳板。
天是彩虹、风和雾的故
乡，是詹姆斯·汤姆逊震撼
大地的雷声和铁青色火焰的
闪电。达·芬奇发现大气中
的蓝色有着各种变化：烟灰
色、天蓝色、深蓝色。爱德
华·托马斯在黄昏时看到了
一片“甜蜜的紫罗兰色天空”
。亨利·奥尔福德陶醉于斯
基多山顶“迷雾环抱”。天是
鸟类和昆虫的领地。丁尼生
笔下的老鹰“俯冲而下，如
一道霹雳之光”；詹姆斯·奥
杜邦笔下老鹰在疯笑。威廉
·坎顿对一只“不合时宜的老
乌鸦”笑了笑；吉尔伯特·怀
特通过飞行的姿态认出不同
的鸟。路易莎·巴辰欣赏着
华丽的“金蛾”；爱默生则盯
着一只小蜜蜂“曲折前行，
在荒野中歌唱”。
当然，一切元素都受到
了火的侵蚀，有火山（小普
林尼观察到的维苏威火山爆
发和R.M. 巴兰坦笔下的喀
拉喀托火山爆发）；有《白
鲸》中鲸群扬起的荧光海浪
；有罗伯特·瑟维斯“野性、
古怪而苍白”的极光，在极
地的天空中起舞。托马斯·
哈代的《还乡》将“点燃篝
火”比作古老的葬仪；劳伦
斯·比尼恩花园里的火则是
对逝去年华的追悼；还有凤
凰涅架，巴特洛迈乌斯·安
戈里克斯谓之“在烈日之下
引火焚巢……在香枝之间烧
成灰烬”。
水，可以自由奔放，充
满力量，也可以温柔流淌，
孕生万物。伊拉斯谟·达尔
文的《自然的神殿》就追溯
了有机生命自太古之初从水
中萌发的漫长历程。水的形
态变幻莫测，骚塞笔下的瀑
布“从天而降”，拜伦眼前的
海洋则是“四面八方无不臣
服”。还有各类伴水而生的
动植物，为沉静的池塘湖泊
更增添了一分清新的活力：
华兹华斯欣赏“优雅而骄傲
，威严而平静”的天鹅，这
些诞于水中的禽鸟，也“充
满家的温情”。
“惊喜”是第五个元素，
为编者的好奇心找到了归宿
。老普林尼笔下的龙象之战
；约翰·杰拉德郑重记录着
黑雁在树上孵化的情形；刘
易斯·卡罗尔关于面包黄油
蝇的胡扯。此外还有不少有
关业余博物学家们的笑言，
例如乔治·克雷布的妻子觉
得那些植物“学名老长，全
都要学，提琴形叶、羽状半
裂叶、啮蚀状叶”；玛格丽
特·加蒂建议女士们穿着合
适的衣服探索水生群落，例
如“游艇服近来正当流行，
特别适合船务”。
“深思”一章中，亚历山
大·蒲柏认为，上帝是“伟大
的生命之链”；亨利·沃恩说
，上帝是四季的更替；柯勒
律治说是空间；鲁珀特·布
鲁克打趣地说是鱼的“天堂”
。良宽大愚在月下诵读佛经
；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
在“寂静的迷茫”中游荡高原
；托马斯·哈代在憔悴的老
画眉身上追寻希望；环保先
驱奥尔多·利奥波德提醒我
们“野性的救赎”；还有物理
学家切特·雷默在幽暗的山
边凝望着星辰，静静地听，
静静地看，“直到背痛腰酸”
。
许多足以安慰，也有许
多值得恐惧。阅读了几个世
纪关于自然的书写之后，我
悲伤地意识到，人类甘冒一
切危险。正彻底地驯服和整
饬周遭繁衍生息的世界。我
们的花园中，鸟类、蜜蜂和
刺猬因农药而消失；海滩上
的潭池几近荒芜；在南美洲
、非洲和亚洲，森林以令人
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萎缩；
为了牟利，全球范围内的海
洋正被侵入和污染。

本书由英国资深作家、记者精选东西方约100篇自然文学的大师之作。从维吉尔、达·芬奇，到爱默生、弗吉尼亚·伍尔夫，人类对自然的赞美永无止境。大英图书馆授权收录约70幅馆藏精美风景绘画，全彩印刷，图文并茂。

2017年4月，我在金雯和
陈叶的鼓励下开始翻译这本
文选，其中散文与诗歌各半
，时间横跨公元前后近三千
年，作品来源以英国写景抒
情的美文为主，还包含了美
国、加拿大、意大利和日本
一些比较独特的作品，兼顾
名家名作与大家小品。例如
D，Hl劳伦斯的作品，既收
录了《鸟兽花》中久负盛名
的《小乌龟》，也选择了连
劳伦斯研究者们也不一定很
熟悉的《绿火》（大概有些
西方学者认为这首诗的暗喻
过于情色）。再如文集中既
收录了华兹华斯著名的《紫
杉》和《水仙》，也包含了
从未译成中文的名篇《天鹅
》c这本文集最大的贡献，
是收录了一些对英美文学产
生历史性影响、国内却无人
研究和翻译的作品。例如霍
普金斯的诗歌，尤其是《微
暗的水光》这首诗，不仅是
美国诗歌经典，而且对欧洲
语言学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可惜国内了解不多，也没
有合适的译文。再如达尔文
祖父伊拉斯谟·达尔文描述
生物进化的创世长诗《自然
的神殿》，作为科学与诗歌
的结合体，是英国博物学史
和诗歌史上的巨著，虽然本
文只是节选，但也是首次翻
译成中文。尤为难得的是，
原书的编者克里斯汀娜·哈
德曼特特意选择了一些女性
作家的作品，例如多萝西·
华兹华斯、阿特伍德、莉莲
·鲍尔斯·里昂等人的名作，
以及一些名家深具童趣的小
诗，如斯蒂文森的《血红橙
》和骚塞的《洛多尔瀑布》
等，使选文具有了难得的完
整性。整个文集围绕地、天
、火、水、惊喜、深思这六
个主题展开，读者们可以看
到不同时空的灵魂对同一个
主题发出了怎样不同的感慨
。
诗歌翻译中，韵律是我
特别在意的问题之一。英文
原诗的常用韵式是aabb或
者abab式的，实际翻译中
能够原样重现当然最好，但
偶尔为了凑尾韵而调整行内
语序，可能导致强调的重心
发生偏移。在这种情况下，
我绝不肯因辞害意，而会考
虑改变韵式，如将abab改
为aabb的韵式，甚至启用
aaba这种中国诗歌特有的
韵式结构。前些天在长沙梅
溪湖大剧院观看《音乐之声
》音乐剧的中文版，发现很
多abab韵式改为aabb之后
，中文听起来更加和谐。此
外，中文诗歌并不介意一韵
到底，因此此次译诗中偶尔
也会出现aaaa的情况。除
了译文中偶尔使用aaba韵
式是我小小的改动之外，我
还在一首特殊的诗中用了
aaa三行韵的格律，可能是
受到了一首流行歌曲《哭砂
》的启发，但主要是为了与
内容的节奏相契合。当然，
在原文没有押韵的地方，包
括几首无韵诗，或者诗歌行
内或者散文中，我也稍微加
了一点点韵，尤其是散文中
的韵和诗歌的行内韵，主要
是为了强调节奏。除此之外
，诗歌中抑扬格和头韵的翻
译，除了用尾韵稍事补偿之
外，基本上难以表现。
这本文集中有几首诗歌
的翻译参考了前辈的译文，
例如《小乌龟》参考了吴笛
的译文，《水仙》和《黄昏
的画眉》参考了飞白的译文
，《失乐园》参考了朱维之
的译文，《野性的救赎》借
鉴了高中课本的译文，在此
一并表示感谢。老先生们大
多在我求学的时代就对我的
文风和翻译思想产生了难以
磨灭的影响，但是当代语言
迅速发展，译者的人生经历
和认知环境也发生了巨大的
变化，因此我的译文与前辈
们的翻译必然有着完全不同
的时代烙印。最后还要感谢
另一本诗歌散文集《花园的
欢沁》的合作译者颜益鸣，
她远在非洲也为本书的翻译
做了许多工作，例如《生长
的精神》和《崇高》这两篇
文章就是在她的译文初稿基
础上改写而成的。

莱格的沙子会唱歌
休·米勒（1802—1856）是一位自学成才的地质学家，名作有《古老的红砂岩》（1841年），作品善用明喻与暗喻。《贝奇漫游记》（1857年）描述了赫布里底群岛的夏日之行时，在莱格岛上的奇妙发现。此文虽长，却锲而不舍，令人惊讶。
我们一路北行，眼前一大片白砂岩，绵延约半英里直到海边。白砂岩质地柔软，被海浪侵蚀成各种奇形怪状。低崖底下已被掏空，向外突出，仿佛一只搁浅的船。突出的海角成了一道高高的拱门；拱门前的码头外面（如果能称之为码头的话），砂岩侵蚀成一座巨大的雕像，仿佛人的膝盖，一条瘦腿连着八字脚，正跨步向前，笨手笨脚地向碎浪行礼。
再过一两个冬季，白砂岩变得更薄更脆，巨大的骨架就碎成了面粉，勉强倚着搁浅的船，再难保持行礼的姿势；拱门和码头也歪歪斜斜地倒在沙滩上。海浪拍打着白砂岩地层，长年累月，砂石地层已经低到了海岸线，其中沟渠纵横，仿佛无数高墙两两相对，中间隔着深深的方形壕沟，四边平行，贯穿不规则的海岸线。壕沟宽度自一英尺到十二英尺不等，再往上约三至六英尺便是高墙，巍然直立，如同断壁残垣，两两相对，背朝着不规则的海岸斜坡渐渐低矮。岩滩上还有一个大铁块与下方的岩石浑然一体，上有方形槽和耳形凸起，用来支撑轨道的枕木，如今已渐渐融入了周围的壕沟和高墙。这些都是当年土筑海堤仪存的遗迹，与柔软的砂岩成为一体之后，硬度堪比石英岩，多年的侵蚀只刻下一道道直线裂纹，周围竖立的高墙也是这样的材质。侵蚀之下形成的怪模怪样，往往与砂岩有关。在岩层上部，最高水位线之下，侵蚀过后的砂岩看起来像一大片巨型蘑菇，延伸数百码之远。蘑菇的支柱坚实有力，高一英尺到十八英寸；蘑菇头圆圆的，尺寸大小不一，最小的直径约一英尺，最大可达两码。偶尔也能找到两个蘑菇头凑在一起的砂岩，看起来就像一个“8”，印刷工人将这种造型称为“埃及体”；借用麦克库洛赫的说法，“就像古代的双头弹”。还有三个头的造型，像三叶草，也像纸牌里的梅花A去掉杆。除此之外，大多数都是球形的蘑菇，凝固坚实，像海堤的高墙一样逐渐演变成坚硬的硅质岩，只是转变的过程与壕沟高墙稍有差异。这些蘑菇抵挡住了天气的影响和浪花的冲击，而扎根的海床却早已渐渐崩塌，只剩下一个个球形的蘑菇头孤零零地留在海滩上，像巨大的炮弹弹头。和它们相比，芒斯蒙哥大炮的炮弹简直就是孩子们玩的玻璃弹珠。还有些大蘑菇从壁画般的峭壁上伸出来，仿佛被大炮射入了陡擘，牢牢地镶嵌在那里。阿伯茨福德以石头和石灰岩的浪漫造型而著称，而这片莱格海滩充满了野性而美妙的故事，仿佛柯勒律治长诗“克里斯特贝尔》舞台剧那奢侈的演员阵容，又仿佛“古舟子咏”的吟唱刻入了砂岩。然而，更为奇妙的景致还在后头。
低低的砂岩海床缝隙中填满了细石英砂，纯自而洁净，在阳光下反着光，好像晾晒的面粉。这些石英砂都来自破碎的砂岩，我们只找到了小小的几捧，仿佛在浪涛中遗落下来。过去的一两个世纪以来，海床上的砂岩逐渐消失了好几百立方。越往北走，白色的细砂越多：有的堆积在潮水所不及的高处，成了荒草覆盖的小山丘；有的一直延伸到海平面下，阻着水波，泛起涟漪；还有的在浅滩之间积成平坦狭长的岬角。继续往北走，最终来到了一个不规则的小海湾，约百来米宽，湾底铺满了细砂，伸人大海的砂石滩白中泛绿；远离大海的砂石则侵蚀着大地，沉积的海岸线上长满了常见的沙地植物。砂岩海床侵蚀至此，已经很难保有化石，只留下儿处碳化的树根；但在更深更硬的地层还能找到一些贝壳。我手里这个刚刚采集到的双叶壳，就很像如今海滩上常见的贝壳。这一片散布着鱼卵石的沙滩，仿佛退回到了原初的模样。不久之前流落于此的贝壳，与这里多年前就已灭绝的贝壳那么相似，仿佛时间从未流逝。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随着同伴踏下的每一步，脚下的砂石发出奇特的声音。我也试着用脚敲了敲，太阳之下干透的砂石发出高亢尖厉的声音，类似弹牙线的声音。我大步走在海滩上，每一步都刻意敲击着砂石，倾听着脚底的音响一次次响起。同伴也开始学着我的样子踩击沙地。我俩共同演奏着交响曲，虽然音调比较单调，但绝对是与众不同的乐声。莱格海湾的鱼卵石沙滩唱起歌来，可比埃及的大石像唱歌更令人惊奇。我们在一大片干爽的沙地上前行，脚下追随着呜、呜、呜的声音，二三十码之外都清晰可闻；我们还发现，脚下三四英寸深处的地层有些潮湿粘连，上面的沙地却干燥细腻，因而声音更加响亮，更加尖锐。只要脚步轻踏，沙子就会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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