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后的“十七年”（1949年至1966年），社会主义经历了初期探索与建设，与此同时社会中存在着理想与现实、新观念与旧观念、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之间的多种矛盾。作家们敏锐地捕捉到这些问题并进行创作，集中表现人性中的光明面，批判阴暗面，力求启蒙，为思想校正方向。本书精选了其中的代表作，包括王蒙《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耿龙祥《明镜台》、宗璞《红豆》、萧也牧《我们夫妇之间》等优秀中短篇小说作品。

耿龙祥（1930-2007），笔名浴海，江苏沭阳人，中共党员。1955年开始发表作品。历任《江淮日报》译电股长、记者，《安庆报》主编，安庆市文联主席，安庆市市委宣传部副部长。198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短篇小说《明镜台》，中篇小说《杨柳依依》《月华皎皎》等。

我们夫妇之间/萧也牧
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王蒙
小巷深处/陆文夫
铁木前传/孙犁
明镜台/耿龙祥
改选/李国文
红豆/宗璞
百合花/茹志鹃
陶渊明写《挽歌》/陈翔鹤

今天的文学读者可能不
熟悉的是，在“十七年时期”
（1949年至1966年），不
同作家的文学创作在主题
、人物、语言上都有着高
度的一致性。这种一致并
不一定是某种先进文化影
响带来的，而更多是后天
规约、形塑的产物。在这
种情况下，许多作家通过
自己的方式展开了探索，
他们的创作共同汇聚成了“
十七年文学”中的一股独特
潮流。本书选取的篇章，
都是“十七年”探索小说中的
代表作品。
在当时，文学界的探索
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20世纪50年
代初期，例如本书选取的
萧也牧《我们夫妇之间》
，着力描写新中国成立之
后的日常生活及其反映出
的人性问题。
第二阶段是1956年至
1957年上半年，随着毛泽
东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
鸣”的科学、文化发展方针
，中国思想文化领域出现
变革的迹象，许多批判社
会现实、反映真实人性的
作品浮出水面，例如本书
选取的王蒙《组织部来了
个年轻人》、陆文夫《小
巷深处》、李国文《改选
》等都是这一阶段的代表
作品。
第三阶段是20世纪60年
代初期，随着国家在政治
、经济、文化的“大跃进”中
显现出了危机与问题，作
家们也再度开始反思现实
。上述“百花时期”的许多年
轻作家接连在“反右派运动”
开展后遭到批判并被限制
文学创作，因此这一时期
的创作者主要是“老作家”，
如陈翔鹤、孟超、田汉、
冯至等在新中国成立前就
已经享有文名的作家。他
们的作品经常“托古喻今”，
例如本书选取的陈翔鹤《
陶渊明写（挽歌）》等作
品，通过描写历史中“不得
志”的具体人物，来表达自
己对于现实的疲倦与不满
。
一般而言，从20世纪初
到今天，这一百多年的中
国文学史以1949年中华人
民共和国成立为界，被分
成“现代文学”与“当代文学”
两个部分。“当代文学”真正
的学科化肇始于20世纪80
年代，在当时乃至今天，“
十七年文学”都是当代文学
史的“半壁江山”，是重要的
组成部分之一，然而这里
却存在着一个“悖论”。
在人们的常识中，“写得
好”的作品才值得进入文学
史，唐诗宋词、“四大名著”
莫不如此。但是无论普通
读者还是专业的文学研究
者，都普遍认为“十七年文
学”整体艺术水平堪忧——
主题与人物形象单一、故
事情节与叙事手法单调、
缺乏人性和思想性的深度
探讨，简单说就是“写得不
够好”。那么这段时期为什
么还能进入文学史？学者
找出了很多角度和办法来
解释，诸如从意识形态、
社会影响、生产机制角度
入手，试图证明这一时期
的文学作品有“独一无二”的
价值，但总还是难以服众
。对“十七年文学”的文学史
研究已经蔚为大观，但相
关的争论还是不绝于耳。
这种情况下，“十七年”
探索小说的价值就浮现出
来了。如果说今天我们的
文学评价标准看重“启蒙”与
“文学性”维度，那么这些探
索小说则集中了那个时期
少数能与这一维度对接的
作品，从“文学性”和“思想
性”角度，“十七年”探索小
说是这一时期当之无愧的“
门面”。
总体来说，“十七年”探
索小说着重表现理想与现
实、新观念与旧观念、集
体主义与个人主义之间的
矛盾。它们与同时期的大
多数作品对于什么是“真实”
有不同的理解，并且常常
从这几项对立中的后者角
度出发，集中表现人性中
的“光明面”与“阴暗面”，以
及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上存
在的诸多问题。这就使得“
十七年，’探索小说在后来
的评价体系中体现出了更
明显的启蒙立场与思想上
的深刻性。部分探索小说
还不满足于“社会主义现实
主义”的创作手法，力图使
用更复杂一些的叙事形式
呈现“真实”，其中类似茹志
鹃《百合花》，俨然已经
展现了“意识流”的端倪。因
为有这些作品存在，“十七
年文学”不至于在某些方面“
完全空白”。
这就是“十七年”探索小
说的文学史意义。其实除
了历史意义，这些作品对
于今天的读者而言还有着
现实意义。“百花齐放、百
家争鸣”时至今日仍然是推
动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兴盛
的重要方针，“十七年”探索
小说正是“百花齐放、百家
争鸣”精神的最初产物。历
史与当下是相通的，在“十
七年”时期，作家经历了很
多挫折与困难，才让中国
文学有了日后的积极、繁
荣局面；回望过去那些深
入人心的故事与形象，我
们将会得到关于未来的启
示。
编者

百年经典，可堪回味；百年文学，历久弥新。读百年小说，看百年中国！今天的文学读者可能不熟悉的是，在“十七年时期”（1949年至1966年），不同作家的文学创作在主题、人物、语言上都有着高度的一致性。这种一致并不一定是某种先进文化影响带来的，而更多是后天规约、形塑的产物。在这种情况下，许多作家通过自己的方式展开了探索，他们的创作共同汇聚成了“十七年文学”中的一股独特潮流。
《明镜台/百年文学主流小说大系》选取的篇章，都是“十七年”探索小说中的代表作品。

到了屋顶上，坐了一会儿，她忽然说：“我犯了错误了！”我不觉吃了一惊：“什么？”她笑了，说：“也不是什么大了不起的事！”接着她就说：昨天她们区里，西单商场有一家皮鞋铺里的一个掌柜，嫌学徒晚上到区里开会回去晚了，把那学徒骂了个狗血喷头。那学徒找区工会办事处，她一听就生了气，跑到那铺子里把那掌柜训了个眼发蓝！走路的人都围过来看，觉得很奇怪。今天区里开检讨会，同志们批评她工作方式太简单，亲自和掌柜吵架，对那学徒也没好处，有点儿“包办代替”，群众影响也不好！并且还批评她的工作一贯有点儿太急，恨不得一下子就把社会改造好。同时太不讲究工作的方式方法……
她说完了，叹了口气，把头靠到我的胸前，半仰着脸问我：“这该怎么着好？”我说：“你没接受批评吧？”她摇了摇头：“哪里！自己错了，还能不接受？那怎么算是个同志呢？我都坦白地接受了！”我说：“那就算了！还有什么难过的呢！”她忽然紧握着我的手说：“唉！只怪自己文化、理论水平太低！政策掌握得不稳！不能很好地完成党所给我的任务！以后你好好帮我提高吧！”
我说：“这是一方面。可是你也不要把自己的优点忽略了！比方拿我来说。文化上——初中毕业；革命历史——和你一样；工作职位——我是个资料科科长，每天所接触的是工作材料、总结报告，脑子里成天转着的是——党的政策。按理说，对于现实生活里边所发生的问题，应该比你有更锐利的感觉，应该更是是非分明。可是在这些方面我还不如你！——你不要笑！这是真话。我参加革命的时间不算短了！可是在我的思想感情里边，依然还保留着一部分小资产阶级脱离现实生活的成分！和工农的思想感情，特别是在感情上，还有一定的距离，IH的生活习惯和爱好，仍然对我有着很大的吸引力，甚至是不自觉的。——你有这个感傲吗？而你呢？虽说文化水准、理论知识、工作职位都比我低——这也是真话。可是你倔强、坚定、朴素、憎爱分明——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你有着很深的阶级仇恨心和同情心。可是你确实也有点儿急躁情绪——恨不得一个早起的工夫就把社会改造好。因此，常常喜欢用简单的工作方法方式，问题想得不够深不够远。你和我的这些缺点，都会阻碍我们的进步，不能更好地来完成党所给予我们的任务。我相信：在党的教育下加上自己的努力，我们一定都会很快进步的！你记得我们在‘抬头湾’的时候，同志们不是曾经好意地和我们开过玩笑吗，说：‘看你们这两El子真是知识分子和工农结合的典型！’我看，我们倒是真要在这些方面彼此取长补短，好好地结合一下呢。”我像演讲似的说了不少话，要是在往日，准是早被她卡断了！可是，她今天听得好像很入神，并不讨厌，我说一句，她点一下头，当我说完了，她突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不放。沉默了一会儿，她说：“以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不要老是说些婆婆妈妈的话；像今天这样多谈些问题，该多好啊！”
我为她那诚恳的深挚的态度感动了！我的心又突突地发跳了！我向四面一望，但见四野的红墙绿瓦和那青翠坚实的松柏，发出一片光芒。一朵白云，在那又高又蓝的天边飞过，夕阳照到她的脸上，映出一片红霞。微风拂着她那蓬松的额发，她闭着眼睛……我忽然发现她怎么变得那样美丽了呵！我不自觉地俯下脸去，吻着她的脸，仿佛回到了我们过去初恋时的，那些幸福的时光。她用手轻轻地推开我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去喂孩子奶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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