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传教士菲尔德女士于19世纪末在中国广东潮汕地区搜集了一批民间故事，后整理出版，书名为《中国夜谭》，穿插有多幅由汕头当地画家所作的插画；1912年该书再版，书名改为《中国童话》，并增改了第二版序言。菲尔德女士精通潮汕方言，具有民俗学的研究意识，《中国童话》是第一本以现代田野作业方式采辑的中国民间故事集，保存了珍贵的第一手地域民间口头叙事材料，对民间故事的研究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同时也是一本趣味盎然、受读者喜爱的故事读本。在探讨海外中国民俗研究发轫期的实绩时，本书应是民间叙事搜集整理的代表作。2012年，由于其重要的史料价值和学术价值，美国Forgotten Books将之作为经典书籍重印再版。

李扬，1962年生，香港大学哲学博士，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中国民俗学会常务理事，美国民俗学会（AES）终身会员，富布赖特学者。长期从事民间文学、民俗学的研究与教学，出版《中国民间故事形态研究》《民间文学研究新视野》《西方民俗学译论集》《新编美国民俗学概论》《消失的搭车客——美国都市传说及其意义》等专著、译著、编著20部（部分合著），在国内外刊物发表论文等数十篇。

射失之箭
01 神奇五兄弟
02 三件宝物
03 蚂蚁的来历
04 猴子认错了人
05 月饼
06 家里的傻子
07 学姐夫的傻子
08 一只可怕的野猪
09 两个甜瓜
10 盲仔摔了一跤
11 仙蛇
12 鸟儿说了什么
13 贝壳里的男人
14 年轻的一家之主
15 前景与后观
16 命中注定的伴侣
17 嫁了一个傻子
18 用筛子舀水
19 寡妇和聪明的县官
20 欠债的讼师
21 唱歌的犯人
22 做贼心虚
23 从月亮上掉下来的汤勺
24 妻子的复仇
25 被偷走的大蒜
26 两个吝啬鬼
27 最节省的人
28 生搬硬套
29 相似的病
30 上当的梦
31 歪打正着
32 中国的冉阿让
33 识趣的怪癖
34 预言应验
35 三个拜把子的兄弟
36 村姑的俘虏
37 很多螃蟹
38 错误的节约
39 没用的妻子
40 有两个丈夫的妻子
附录一 菲尔德生平年表
附录二 中国民间故事的特质
附录三 《中国夜谭》简评
附录四 费尔德的《中国童话集》
附录五 菲尔德与潮汕民间故事研究

1873年至1889年间，笔
者有意或不经意间听到了这
些由不识字的人们用汕头方
言讲述的故事。在许多个夜
晚，在中国南方广东省的东
隅，当与杏眼女子们和孩子
们一起缓舟而行，或坐在某
间昏暗的棚屋内时，这类故
事为笔者带来了精神上的愉
悦。笔者发现这些故事从来
没有被翻译为欧洲语言，或
是可以在任何一本中国书籍
中找到。它们是从许多故事
里精选出来的，尽管这些故
事不乏趣味，但是对那些不
熟悉中国的信仰与习俗的人
而言，就不那么容易理解了
。
传奇故事“射失之箭”将
其他四十个故事串联在一起
，就像用一根线串着珠子，
贯穿全书达至东方式的结局
。本书的插图是在笔者的指
导下，由汕头著名画家吴凌
门下的当地画师们绘制的。
这些故事最初发表于
1893年。它们展示了已在
中国盛行了几个世纪的观念
、习俗与境况。当它们被译
者记录下来时，中国识字人
群的比例，男性不超过百分
之一，女性不超过千分之一
，也没有近年来出现的、非
凡的知识与政治进步的征兆
。本书揭示了未受到外国影
响时的中国人的思维方式。
不管是对个人还是对一
个民族而言，性格是决定命
运的主要因素；这些起源与
旨归都是十足本土的故事，
显示了值得其他种族注意的
一些特征。比起所有其他民
族来，中国人更愿意为了将
来的利益而放弃现在的快乐
；当个人利益在望时，他们
具有远见卓识。他们比其他
民族更为节俭，他们具有极
致的自我牺牲精神、发自肺
腑的感恩之心与高尚的情操
。他们时而笑谈凭精明而获
利，时而自嘲因愚拙而吃亏
。中国人的学习和忍耐能力
出类拔萃。他们敬畏权力，
并倾向于站在权势的一边，
但他们的灵魂归属是正义，
清廉之人如神般受到敬崇。
一个具有这些特征的坚
韧国家的未来如何，或者这
样的民族对其他四分之三的
人类的命运将会产生什么样
的影响，在此20世纪，是每
一个严肃的心灵要面对的问
题。
华盛顿州西雅图市
1912年3月

《神奇五兄弟》《三件宝物》《蚂蚁的来历》《猴子认错了人》《月饼》《家里的傻子》《学姐夫的傻子》《一只可怕的野猪》《两个甜瓜》《盲仔摔了一跤》……菲尔德女士整理出版的《中国童话》是第一本以现代田野作业方式采辑的中国民间故事集。

从目前所见资料而言，
近代西方传教士对中国民间
故事的辑录始于19世纪下半
叶。在这些传教士编撰的中
国民间故事集中，菲尔德的
《中国童话》具有独特意义
。菲尔德在采录潮汕口语方
言资料的过程中发现了更具
价值的民间故事，她意识到
这些故事既有与欧美共同的
故事类型及相似的文化心理
，同时也呈现了讲述者及其
所在区域的地方智慧，故她
开启了对潮汕民间故事的搜
集。她注重在故事讲述的语
境中采录民间故事，因此《
中国童话》被视为第一本用
现代田野作业方式完成的中
国民间故事集。当然由于他
者视域，难免会出现“见木
不见林”，她本人也说过“只
涉足了其边缘地带”，但这
些并不会遮掩《中国童话》
的光辉。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
文学研究所研究员 毛巧晖
口头传统、女性群体与
内部知识，这几个关键词连
缀在一起，展示的是人类社
会漫长历史文化进程中“缄
默知识”的存在。当阿黛尔·
玛丽安·菲尔德为收集方言
语料而沉浸于潮汕妇女的故
事讲述，并将这些故事讲述
者亲切地称为“在艰苦工作
和应有娱乐中挚爱的伙伴”
时，她和她的《中国童话》
向世界提供了一个从女性视
角呈现19世纪末中国潮汕妇
女知识的最好机会。
此次由陆慧玲、李扬两
位学者精心翻译的中译本，
让曾面向西方世界展现中国
女性“缄默知识”的夜谭辑录
，重新在中国社会发声。让
我们可以借由这四十则兼具
地方性与类型性的民间故事
，窥见进入现代社会之前，
中国潮汕妇女充满奇趣想象
与现实认知的生活世界。同
时，亦可在充满论辩张力的
附录文献中，领略那些出自
不同文化立场的学人对民间
故事的概念界定、辑录标准
与分类原则的思考。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教授 康丽

一位老妇人有五个成年的儿子，他们看起来一模一样。老大一口就能吞下大海；老二身板坚硬，能折钢断铁；老三有可以延伸的腿；老四不怕热；老五可以不呼吸。他们都身怀绝技却藏而不露，连邻居都不知道五兄弟禀赋特异。
老大靠打鱼养家糊口，他独自出海，带回大量渔获。邻居们常常央求他教自家的儿子如何打鱼。终于有一天，老大带着这些男孩，去学习这项技能。到了岸边，他将大海吸进嘴里，然后指导男孩们去干涸的海床收鱼。他含着海水很累，快撑不住的时候，他示意男孩们回来，但他们在奇奇怪怪的东西边嬉戏玩耍，没有理会老大的指示。老大再也撑不住了，他只好让海水流回原先的海盆，那些男孩都被淹死了。返程回家时，他路过那些父母的家门口，这些父母询问自己的儿子抓了多少鱼，多久能回来。老大把事情的经过告诉这些父母，但他们不肯原谅老大，官府还没清点丢失的孩子人数，他们就把老大抓起来了。老大为自己辩解说，他并没有邀请男孩们和自己一起去，是他们的父母不停催促，他才同意带上这些孩子；男孩们在海床里时，他尽了最大努力招呼他们回到海岸上来；他尽可能长时间地含着海水，仅仅是因为没有别的地方能容下海水，他才将海水放回海盆。尽管他如此辩解，县官还是裁定，因为老大带走了男孩们，而且没有将男孩们带回来，所以他犯了谋杀罪，并下令处以斩首。老大请求在行刑前，准许他回家看望年迈的阿妈，这被允许了。他独自回家，告诉兄弟们他的厄运，然后老二代替老大回去见县官，老二先是感谢县官给了他回去尽孝道的许可，然后说自己已准备好受死。他低着头跪下，刽子手将刀从他颈背砍下，但是刀崩了个缺口，而犯人的脖子却完好无损。习惯了手起刀落、一次取下脑袋的刽子手们试了第二把刀，接着是更加锋利的第三把。刽子手们把最好的刀都砍坏了，却还是没伤着犯人脖子的一丝一毫，刽子手们带着老二回到监狱，并向县官汇报砍头失败。
县官随后下令，将犯人投进埋葬孩子们的海里。当老二听到这个判决时，他说，自己离家时，阿妈以为他的头会被砍掉。如果他要被淹死，他必须回去见阿妈，告诉阿妈自己的归宿，并重新得到阿妈的祝福。县官准许了，老二回到家并告诉兄弟们发生了什么，接着三弟顶替二哥，作为将被沉人海中的罪犯去见县官。老三被带到远离岸边的地方并被丢出船外，但他伸长自己的双腿，直到双脚触到海底，他站在海里，脑袋露在海面上。人们把他拖回船上，带他去到离陆地更远的地方，可老三伸长的腿依然能支撑他把脑袋露出水面。于是，人们把船开到海中央，把他抛进最深的海里，但他的双腿继续伸长，使他不至于被淹死。人们把犯人带回去见县官，报告事情经过，并说得用其他一些方法杀了他。
然后，他被判在沸油里烹死。当人们给大锅加热时，他乞求县官让他回去告诉阿妈他还活着以及他即将被处死的方式。老三的兄弟们已经听说了最新的判决，四弟去接受法律的惩罚，他被放入热油锅里，可老四在里边自娱自乐，就像在泡温水澡一样，他甚至还告诉刽子手煽煽火以便加热。当人们发现他不会被烧死之后，犯人再次被送回监狱。
接着，众人和失去孩子的父母、官府人员齐心协力，想出一个能置他于死地又万无一失的方法。用水、火和屠刀都失败了，最终这些人打算把他闷在无法呼吸的巨大面糕里。整个村子都贡献了用来做这个坚硬面糕的面粉、用来做黏糊糊的馅儿的糖，以及用来做大炉子的砖头。这个巨大面糕是在城墙外的平地上制作和烘烤的。与此同时，这位犯人被允许去与他的阿妈告别，而五弟偷偷地替代了四哥。当面糕做好时，许多人和牛、马一起，用绳子将面糕拉到刑场，罪犯就埋在面糕里。因为没有空气老五也能活下来，所以他可以平静地休息至第二天半夜。然后老五安全地爬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家，在那里和他奇异非凡的兄弟们一起幸福生活了许多年。P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