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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了。
坐在头等舱的燕妮掀开身上的毛毯,起身竖起座椅,拿出行李,准备下飞机。邻座的乘客在燕妮的座位上看到一张身份证和机票,捡起来。
“杨燕妮。”
燕妮回头看,才发现自己的身份证和机票落下了,“是我的,谢谢啊。”
“可是这上面写的性别:男。”邻座说。
“我是……需要证据吗?”燕妮用调戏的语气说。
邻座二十多岁,皮肤暗黑,个不高,至少有二百斤重,但是打扮得特别努力,从头到脚不放弃任何一个角落,似乎在骄傲地告诉大家我是女人。
“不要。”邻座惊慌地将身份证和机票递给燕妮。
燕妮接过转身走了,留下邻座独自收拾她那颗易碎的公主心。
身份证写错了,燕妮性别是女。燕妮这次出差到厦门,不小心丢了钱包,身份证也在钱包里一起丢了,公司在当地的联络人连忙帮忙补办。办完燕妮也没看,就塞进钱包里了,直到在机场排队等候换登机牌的时候,才无意中发现。但是她不想为纠正这个错误改签,万一错过了今天的飞机就麻烦了,今天必须赶回去,家里有非常重要的事儿等着她。
燕妮三十三岁,短发,素颜,高挑,平胸,今天穿的是运动服和小白鞋。她前后看了看排队的人,看到有个描眉画眼戴耳钉的乘客站在队尾,燕妮不能确定Ta是男是女,但这正是她想找的人。燕妮拎着行李走出队伍,假装转了一圈,重新排在了队尾。机场工作人员在耳钉乘客身上犹豫了三十秒才放行,到了燕妮这儿,就放松了警惕,大约用了五秒。
因为身份证的错误,燕妮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眼里居然离性别男不远,如果性别不是专指性征,还包括心理上的,那身份证就没错。燕妮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住在女人身体里的男人。
燕妮在一家美国顶级男装品牌的中国公司做销售总监,公司要在厦门开设专卖店,她这次是去做前期考察的。上飞机前,燕妮把所有的资料都发回了公司,要销售部的手下把资料汇总,做出个方案来。下了飞机燕妮收到了方案,很不满意,已经下午五点了,她本来决定直接回家,但还是拐弯回了公司。今天的事儿绝不能留到明天。
燕妮搭乘的出租车下了东三环,拐进智能桥附近写字楼密集区域,最终停在了一座造型极简的写字楼下。写字楼有四十层高,外立面由深灰色大理石铺就,时尚气派。燕妮的公司租了第二十八层一整层,大约三千平方米,其中作为公司利润中心的销售部的办公室面积最大,也是除了老总办公室外,位置最好的,朝南,视野开阔,阳光充沛。大办公区一边是一个长条形状的能同时坐下二十多人的会议桌,一边是员工的卡位,燕妮自己的办公空间在大办公区的一角,相对独立。
能在这样地段这样高端的写字楼里上班,是很多白领的梦想,也是燕妮的。三年前燕妮来应聘的时候就爱上了这里,挑高十米的大厅,一刻不停运转的电梯,穿着精致讲究的白领,处处与燕妮内心的节奏和趣味暗合,她渴望在最高版本的程序中,格式化自己,融入这个新世界,按部就班地寻求生存和发展。(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