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花入各眼
有一天我在家看《冰河世纪》,看到树懒希德因为吞吃了豹子的“沙拉”而惹祸上身——沙拉是一棵长在地上的蒲公英,黄色的小野花。心里大呼一声,原来这就是蒲公英,公司草地上天天见到的,在《芳菲四月》里称它“草地上的小黄花”。把一种植物的实体和名字对上号,一直是我一大乐趣。
前些日子在网上看见“MIU MIU”们大谈园子后边的木本蔷薇5块钱一棵,还有那种“园子里常见的黄色叶子、修剪成圆形的植物,自家不剪任其自然长,嫩黄色,挺好看的”云云,原来分别是大叶黄杨、小叶黄杨。
大家说得热闹,我看得心痒痒。
礼拜天便动了心思,跑出去买几盆绿植回来养养。非典有些强弩之末了,我也有勇气出门了。不过一定得让我司机送我去,顺便参谋一下或干点搬运的粗活。大家都知道了吧,那个板凳同志呢现被我任命为专职司机了,每天解送我上下班什么的(就是押解运送),任用期就暂定为非典期间好了。
去的地方叫通州梨园。名字好听吧?梨园花市就挨着狗市儿,据说是北京最大的花市。去了却有些失望。
花市这些日子刚刚开业,没有想象中兴旺;地方真大,一大片的大厅,摊位和花草却稀稀拉拉;都是大路货,价格上也没啥优势。这个账先算非典头上吧。
看上天冬草(麦冬)了,15块买了两盆大的,茂茂盛盛的直径有80厘米。细细的一扑撸一扑撸的绿叶子,叶子里开着星星一样小白的碎花。
花三块钱买一盆吊兰,开指甲大小的粉红小花,有一点俗气,看上她那份自在和活泼,浑然不知。这几天那些花苞都开了,叽叽喳喳的好有生气。(被我法律妈妈一眼看上,我便做了个人情恭送给她。)
有绿色叶子里开白色花的盆花,颜色很是清雅;那花有很多层叠,花瓣厚实,质感有微妙的硬度。不如茉莉秀气的;刚开的花柔白新鲜,开老了的就有一些微微的黄和卷边的残。我倒是不讨厌花开败的,也算是我爱花的一点境界吧。以前我有个大学损友曾说过:“女人都是可爱的,跟花一样;花没有不好看的,不过美起来各有千秋,然后各花入各眼罢了。整个族类都好。”这是他最有哲学意味的一句话,令人刮目相看。那时候大家在家乡鹅吃饭,他正在吃一大根蒜蓉芥蓝。
从卖花人嘴里得知这花竟是栀子——那在南方的微雨里濡湿而缠绵的栀子。心里头把那这南边的美人儿惦记了这么多年,今日迎头撞上,竟像是叶公见了龙。毕竟不是打小血液里的东西,也没有栀子做了背景的少年韵事,这感情就得慢慢处着。后来慢慢喜欢上栀子花,也不再拿去和茉莉比较。不对,其实私心里还是更喜欢茉莉。两小无猜。 瞧见倒挂金钟了。这花可有十几年没见了。小时候,家里养的那盆有一米高,给花搭了细竹批弯成的架子,架子上累累垂垂地挂着酒杯或金钟一样的花朵,粉红色的盏,外面包嫩白的四片精巧萼片,盏里是红亮的细蕊。
买点爬藤类的,让它顺露台的木栅缠爬。常春藤一小盆要25,太贵,没买。忽然想起大街上种的喇叭花了,带白边的,蓝紫或粉紫的喇叭筒,顺着墙一爬一大片,劈劈啪啪开到不可遏止,烂如披锦。好像这几年看不到了,那个太阳花死不了也看不见了,本来最熟悉最不留意的东西,等想起来时才发现好几年没看见了。如同某一种生活,说变就变了。
到了家门口,有一辆小卡车就停在小区门口卖花。有石榴!最喜欢石榴了,养着,把他养大。绿的叶子中间有精致的红花和青绿的果。最喜欢石榴花火红的颜色。在北京怎么能不养石榴呢?于是又买一盆,砍了价,十块,花有80厘米高。
有邻居问:有常春藤吗?花贩就端出一盆来。哎,不对啊。我理解常春藤的叶子是有点像枫叶的,而不是这种圆溜溜的形状。一急便大声道:不对,这不是常春藤。自己也吓了一跳。邻居也有点犹豫。花贩很不高兴,说:你说什么是常春藤?我就说叶子像枫叶的;他也有点心虚,就反问:那你说这是什么?我也愣了,说这我不知道。他很高兴,松一口气,肯定地说:这就是常春藤。我一时也有点语塞了。难道是自己学艺不精?常春藤有多种?我是从国外婚纱杂志上认识常春藤的,一袭白纱的女子通常手捧一大束鲜花,花以白色为主调,以常春藤为线索串起来,很长,要垂到脚边似的。名字也好听,常春,永远绿着;英文虽是“IVY”,但常绿的花性应没有区别。
我说不出话。邻居产生了不信任。跑到另一摊去。我也有点后悔,自己又没搞清状况。但看到他把花价抬到20多块还当常春藤卖,就“拔刀相助”管了闲事了。花贩说我搅他生意,他倒没怪我,只是幽怨。我不落忍,与之商量,我回去研究一下,如果我错,向你道歉并在你这里买一盆花,好吧?(此案悬而未决)
家里还有法律妈送的一盆绿萝和一小棵文竹。文竹刚养没多久,还矮,放案头,电脑旁边(电脑已经不能用了,486)。绿萝养多半年了,长枝垂在地上又折回去,快三米长了。挺好养活的,一周浇一次水就行,有时候忘了浇水,一看花儿都干成那样了,还是活得不折不扣,绿油油。挺好相处,也不小心眼,有杯水就行,饱了饿了都不大计较。
想起那时法律妈非要赠花给我们,心里直打鼓,心说人还饥一顿饱一顿不正点吃饭天天跟外头瞎混呢,哪里会顾得上花这等活物?后来她竟没有令我们气馁,在断断续续的照顾之下,还真活了,又高又胖又滋润,真长脸。好样的!
由绿萝身上培养了信心,夏天来了便想在露台上养点花热闹热闹。
想起以前单身的日子,爱花如命,但从未想过自己养;都是从花市买鲜切花,花开完就放手,截的都是生命里最亮丽最精华的一段爆发的一瞬;谁会去想那些附加的负担,不开花时的枝干和叶子who cares?好比那时天天穿上华服出去,不是欢聚就是谈事,宿舍只是用来睡觉和读书听音乐的容身之所,没有一丝的烟火气,赤条条没有负担,是放手一搏的好日子。
最近我好像添一毛病,养花就养呗,喜欢就好,好看就行;还弄出一大堆子感想来,还要引申出主题来。
2003/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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