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颗愿意成长的心
我在一所学校和教师座谈时,有一位年轻教师问:“王老师,您觉得一个初入职的新教师要想获得成功,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优质的教学环境、良好的成长平台,还是较高的学历水平呢?”我想了想回答说:“这些都很重要,但又都不是最重要的。”
因为,我们可以找到很多能够反证的“证据”。我很少会喜欢一个人到推崇的地步,但是管建刚老师是个例外。我对他的推崇,在很大程度上源于他曾经经历的“恶劣”成长环境以及后期的勃发。“一年大病,两年养病,三年经商,八年村小”——这是管建刚老师在很多场合对自己早期教育经历的一段描述,从中我们不难看出他最初的成长环境并不“良好”:八年村小,证明了他职业生涯第一站的“硬环境”不够上档次,没有多少人可以帮助他成长;三年经商,意味着他起初对教育职业并不十分“热爱”,在成长的“软环境”上也不占多大优势。在我们看来,这样的起步往往预示着他将成为最常见的“普通人”,甚至成为很不合格的小学教师。但从1998年起,他开始安心做教师了,十年之后成为特级教师,并在作文教学改革方面打拼出了自己的特色。也就是说,他的成长是从他“安心做教师”以后才开始的。
我学的是历史教育专业,却一直教数学学科。在十分讲究专业对口或者大致对口的中学教育中,我这种跨文理的老师不仅会在最现实的职称评审中屡屡受挫,就连教师成长也大多停滞在县区一级的骨干评选上,这曾经一度成为我迷失的理由。工作十九年,我有十四年的时间待在农村。2009年,调入一所位于城郊的九年一贯制学校,但这所学校以小学为主,我所在的初中部更像是一个摆设。这十九年的时间,我外出学习的机会很少,也鲜有获得荣誉的机会,这种长期的封闭生活,让我几近丧失前行的勇气。
幸运的是,我选择了教育写作,并把它作为自己孜孜以求的一种向往。办公室里,当同事吞云吐雾、侃侃而谈时,放学后,当朋友觥筹交错、酩酊大醉时,宁静的深夜,当别人酣睡或者守着娱乐节目不能自拔时,我始终坚持在寂寞的空间里,用笔墨一点点穿透喧嚣与热闹,记录一天中的烦恼和幸福,反思课堂内外的每一个细节,捕捉生活中与教育有关的点点滴滴。迄今,我已经撰写了七百多万字的教育随笔,其中有一千多篇在《人民教育》等报刊上发表;应邀到各地做教育讲座二百多次,其中近半的讲座与教育写作有关。近年来,我开始在《湖南教育》等杂志拥有了自己的教育随笔专栏,成为《教师博览》《班主任之友》等杂志的签约作者、优秀作者,担任多家教育杂志卷首语的特约撰稿人,并被《中国教师报》《今日教育》《师道》等媒体作为教师成长“样本人物”予以报道或进行封面人物介绍。我知道,这些算不上是成功,但是对于我个人来说,这已经是一种生命的超越和超脱——至少,我没有在困苦中选择放弃,更没有在艰难的行走中迷失方向。
我相信,在全国范围内,一定会有很多教师在毕业之初就被分配到了优质学校,学校也会专门安排一些名师做他们的入门师傅,他们很容易就会获得一个较好的成长环境;我也相信,有更多的学校在不断地为教师成长创造着机会,诸如免费赠书、名师引领、外出学习之类促进成长的手段已经成为常态,新老师们不费气力就可以拥有令人羡慕的成长平台。但是,被这种良好成长环境浸润着的老师们,有多少人能够成长为管建刚一样的优秀老师?又有多少人会珍惜这些机会和平台?事实上,有很多教师把学校给予的成长机会当成了累赘,把学校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成长平台看成了障碍:听报告时打盹闲聊玩手机,外出学习时溜号逛街买衣服……这已经成为很多教师习以为常的做法,拒绝成长也已经成为一种无法遮掩的大众心态。
至于教师的学历水平,更是难与教师成长建立必然的联系。我的一位同事,只有初中学历,很多年前享受国家的“接班”政策成了学校的校工,负责印刷试卷。后来学校缺教师,他被暂时安排带初中语文课。几年以后,他不仅把课教得有声有色,教学成绩遥遥领先,还成为语文教学改革的一面旗帜,成为全市语文教学骨干和业务教干。他启动的“大语文”教学研究中的许多研究成果,至今仍然在全市推广和应用。当然,他这一个个例不能说明学历与教师成长的全部关系,但至少告诉我们,没有高学历的教师只要愿意成长也一样能够成功。并且,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在中小学教育实践中确实部分存在着“研究生不如本科生,本科生不如专科生”的现实。
在我看来,优质的教学环境、良好的成长平台、较高的学历水平和专业素养,确实是一个教师成长和成功的肥厚土壤,但若没有一颗愿意成长的心,这一切都是空谈,甚至成为教师前行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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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是王维审老师“觉者为师”系列书的第二本,与第一本《寻找不一样的教育》相比,更多了些沉静和理性的思考。整本书,没有宏大的理论探讨,而是在娓娓道来中消解了一线教师普遍存在的困惑。无论是从引领成长的“内功”上,还是从文章可读性的“外在”上来说,该书都是一本难得的教师心灵读本。
——德育报社社长、总编辑,张国宏
王老师是一个相信自己就是光,而且时时刻刻用这样的光去引渡他人,去激起更多光的人。他生于贫瘠,超越贫瘠成为他最基本的姿态;他身处体制的底层,但始终以民间的立场,自觉、坚定地去找寻与呼唤教育的光明与自由。他的教育思考已经远比自己的“身份”更有影响力,从他身上我们可以看到草根的力量,也更能相信教育改善的可能。
——著名教育学者、生命化教育倡导者,张文质
2014年9月17日,《中国教师报》以《准备好一颗愿意成长的心》为题目整版报道了我的成长经历。在文章的末尾,记者宋鸽老师写道:“离开了课堂的王维审一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因此,直到今日,他也一直没有放弃重新回到学校,回到学生们的身边。”
这句话不是我说出来的,至少不是直接说出来的。按照宋鸽老师的说法,这是我“透”出来的,我的浑身上下都透着这样一种心情,每一个接触我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到。那时,我离开学生和学校正好一年时间,那时的我正在迷茫中拼命寻找新的出口。
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属于学生的,我的根脉在学校。虽然在最基层的教育一线,有过很多的跌跌撞撞,品过太多的辛酸劳累,但和学生在一起的日子是充实的,再苦再累我都会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所以,当我在猝不及防中被推向另外一条路时,无聊和疼痛在瞬间袭来。周围的人说,知足吧!多好的事,机关的工作轻松且没有压力,比教书强多了,但我却无法说服自己沉默到清闲中去。最痛苦的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竟然写不出文章来。
其实,真正让我感到绝望的是: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也就是在那次采访中,宋鸽老师对我说:“工作不一样了,可能会有一个适应期,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把自己十几年的文字整理一下,算是总结,也算是新的开始。”
于是,我便找到了最应该做的事情。我把自己十几年来写的文字一点点捡拾起来,梳理了一遍,我便有了一个新的发现——我也是属于文字的,我必须用文字给自己一个说法,一个交代。
于是,我便有了这次出书计划——总共三本,一本是教育叙事,一本是教育随笔,一本是总起来谈教育写作的。本书是第二本,书中精选了我在各级报刊发表的与教师成长有关的随笔。我试图用它们解读从新教师到“杰出”教师的成长历程,解答教师群体在成长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困惑和疑虑。
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我希望这些文字,可以给像我一样正在经历着困惑的老师,一点亮光。
王维审
2016年秋
去年,我到一所学校讲课。在互动环节,一位青年教师问我在成长中有没有遇到过困惑。其实,我是一个贴地而行的草根教师,而且我的成长过程并不顺利。只不过,当我面对人生和教育的困惑时,我有自己的方式去应对。我想用下面的这些文字,简单回顾这些年来自己所做过的事、所走过的路、所经历的坎坷,也希望能够给更多的青年教师一些启迪。
实践,重新回到人性
我的教师职业生涯始于一份临时代课教师的工作,我的教育实践也就源于此,它们一样简陋而浅显。那时,我虽然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既没有教学经验,也不懂得教育规律,但是我的教学成绩却很好,所带两个班级的英语成绩一直都是乡里的前两名。在学校组织的一次小规模教学总结表彰会上,教务主任让我谈谈自己的“先进做法”。思索良久,我得出了三条经验:一是跟得上,跟紧班级,跟紧学生;二是拼得上,拼时间,拼精力;三是舍得上,舍得力气,舍得付出。也许是恰好能为领导所用,我的这三条经验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和推广,直到我离开那所学校时,它仍是领导们给新教师鼓劲的法宝。
前几年,我与昔日同事偶然相遇,当他提及当年的“三条经验”时,已经淡忘了的很多东西又在我心中泛起。真不知道那些单靠热情和勤奋挣来的分数,曾经让多少年少的心灵变得枯竭和乏味。也许学生的分数越高,也就意味着我对学生的倾轧就越严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是那个时候的“挣分英雄”,也是那个时候我教过的学生的罪人。
经过两年的师范专科教育,我成了公办教师。从那时起,我的教育实践开始进入了请教、模仿和经验积累的时期。和很多青年教师一样,一些优秀教师的教育经验成了我模仿的范本,但重要的是,我的模仿比一般模仿者多了很多创新的成分。也正因此,我比别人累积了更多属于自己的独特管理方法和策略。从1998年开始,我就潜心研究小组管理和量化管理,并形成了一整套很具操作性的班级量化管理方略。直至今日,在很多地方仍被推崇的小组合作和量化管理,还是没有突破我当时的一些理念。我的一些做法,在很多场合仍然被作为经验典型推荐和推广。
应该说,五年的量化管理实验,确实给我带来了无限的风光和荣耀,而我却在这种光环之下开始了痛苦的自我否定:如果说我在临时代课时代是用自己的身体捆绑住了学生的身体,那么量化管理就是用数据捆绑住了学生的灵魂。于是,我的教育在2003年开始了转向。
又用了五年的时间,我才慢慢找到了教育的最佳方式,那就是让教育回到人本身。当教育的目的单纯到只关注入的时候,教育便不再受那些评价和考核的束缚,而更有了灵性和人性。
在接受一家媒体采访时,记者曾经问我的职业荣耀感来自哪里,我回答说:在多年以后,如果我的学生能够时常回忆起我们在一起的点滴细节,如果这些点滴细节已经对他的行为方式和人生际遇产生了影响,并与他的生命成长发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这就是我最大的职业荣耀。
从人治到经验管理,再到人性的回归,这是我十几年教育实践走过的路径。而这样的改变和回归,则是源于忘我的阅读、坚持不懈的写作以及直抵灵魂的反思与追问。
读书,让教育不断丰盈
我是一个单调、无趣的人,我所有的时间除了待在课堂里,就是沉浸在书本中,以至于在很多同事看来,我是一个不合群的人。对于我来说,亲近教育经典,不是为了成为教育家,也不单是为了专业成长。我读书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寻找到通往学生内心世界的捷径,二是让自己获得精神的丰盈与心灵的澄澈。我读过很多书,但令我一直手不释卷的,则是苏霍姆林斯基的《给教师的建议》。
这本书,我一直在读。对于我来说,它更像是一本字典式的教育工具书,当我在教育中遇到细小的麻烦和巨大的困惑时,都可以在它里面翻检出最有意义和价值的建议。
毕业之后,我先是在校办工厂干了很久的杂活,才有机会接手了一个“差班”。对这个来之不易证明自己教学能力的机会,我十分珍惜。而这种过度在意和紧张,让我在课堂上容不得任何一个学生分心或者走神。哪怕是学生瞬间溜号,也会在我的一声断喝中被凶狠地拽回来。有一天,一个学习成绩还不错的学生,竟然在上课的时候把眼光移向了窗外的那棵树,这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自然也受到了我最严厉的呵斥。但从此以后,这个学生一反过去对数学的喜欢,开始处处与我软对抗,成绩也一再下降。就在这时,我在书中读到了这样一段文字:“你不要大声斥责他,不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他搞成不注意听讲、坐不安稳的坏典型。我劝你轻轻走到他眼前,握住他的双手,把他从他那童年的美妙的独木舟上,引渡到全班学生乘坐的认识的快艇上来。”
……
但有一天,我在书中读到了《美国优秀教师行为守则》,其中的第一条就是“记住学生的名字”,由此我深刻理解了名字对于学生和教育的意义。我不由对“名字事件”进行了一次追问:
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尴尬?因为没有提前做功课记住学生的名字。
为什么会不记学生的名字?因为觉得这件事不重要。
为什么会觉得不重要?因为没有充分尊重学生的意识和习惯。
怎样才能充分尊重学生?记住学生的名字,把学生名字之类的小事当作教育的大事来做。
怎样才能记住学生的名字? 学生的名字有什么样的教育意义?
……
追问,是一种自觉的寻找,向更深处漫溯的寻找。一次名字的尴尬,若是没有这次追问,也许很快就会在忙碌的生活中随风散去,但却在自我追问中绽放了教育的光彩。习惯了追问的我,总会把每一个教育元素进行一次彻底的追问:追问班规,追问作业,追问仪表,追问班会,追问家长会,追问学生座位,追问班干部建设……这种追问和思考,打破了常规对我常年的束缚,引导我在阵痛中开始寻找出路,让那些平庸、肤浅、简单的经验,那些似是而非的疑惑和困扰,在自我剖析和碰撞中得到了升华、确定了答案。
一个优秀的教师,应该时刻对自我的教育经验保持一种好奇的心态,对已经成为习惯的做法与看法时刻保持一种警协和质疑,对我们习以为常的教育情境保持高度敏感性。而这一切,都要求我们必须经常展开反思和追问,不断进行阐释性思考和批判性反思,让教育教学时刻充满活力和激情。
近年来,我接到的教师求助信越来越多,他们在信中提出了许许多多生活和工作中的困惑。凭着对教育的一点理解,我尽可能地回复他们,但更多的时候,因精力和时间所限,我无法做到一一回复。所以,我写下这些文字,让更多教师学会通过读、写、思来独自解决教育实践中的困惑;所以,我从自己发表的千余篇文章中精选了部分涉及教育困惑的随笔,让更多的人在读这本书时能够有所启迪。
做一个不再困惑的老师,这是我写这些文字的初衷,也是我写这本书的初衷。
王维审 2016年春于羲之故里
《做一个不再困惑的老师》是作者王维审“教育写作”系列书系的第二本书,是继《寻找不一样的教育》之后的又一倾力之作。书中从教十余年发表过的教育随笔,解读了从新教师到杰出教师的成长历程,解答了教师群体在成长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困惑和疑虑。
如果说阅读可以照亮生命,写作使心灵变得澄明、清澈,那么反思无疑是对灵魂的一种追问。这种追问,“是一种自觉的寻找,向更深处漫溯的寻找。”通过不断的反思和追问,“不断进行阐释性思考和批叛性反思,让教育教学时刻充满活力和激情。”如何读,写什么,怎样思?王维审老师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和众多一线教师的困惑,在《做一个不再困惑的老师》中一一作了详细的阐述。面对“教育之道”,虽然每个教师有不同的经历和个性,教不同的学科和学段,针对不同的学生和问题,每个人选择的方式方法、策略技巧也会不大相同,但最终都将归向教育之道。有些“道”虽不可照搬照抄,却可以给我们一些智慧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