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麻三仰起头大喊：“马鸿逵总司令！我麻三延误一天过黄河到伊克昭盟，没按时策应三十五师的队伍，虽贻误了战机，可罪不当死！我在绥西也出生人死过，我有战功……”

刑场上，一时间寂静无声。除了负责行刑的一名士兵已经“唰啦”一声顶上子弹，端起步枪来瞄准，在场的官兵闻声都向刑场南面的军官看去。

一名上校军官冷着脸大喝一声：“军法无情！本官已经对犯人验明正身，立即执行枪决！瞄准——射击！”

“砰”的一声枪响，麻三头上的棉军帽渗出殷虹的血来，一头往前栽倒在地上。远处的树巢里惊出两三只黑乌鸦，哇哇地叫着飞走了。中年医官和司马河山连忙跑向中枪的犯人。

中校医官先一步赶到，他蹲下身，用手试了试麻三的鼻息，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瞳孔。司马河山掏出白大衣兜里的听诊器，蹲下来想解开麻三的上衣扣子。

中校医官把他挡住，说道：“人已经没气了，不用费事了！”

司马河山说：“长官，按照规定，要确定一下有没有心跳。”

中校医官随手把他拉起来，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不相信我这个主勘验官的检验？”

司马河山诧异地看看他，有些不服：“长官，没有这检验程序，怎么在勘验单上签字？”

中校医官面露不悦，说：“司马河山，没看出来，你这个人还挺较真儿的！”

这时，骡子车上的十几个男男女女连哭带叫地跑过来收尸，呼啦一下子围住了死者。

中校医官趁势拉着司马河山就走，说：“我说司马，咱们都是抗日军人，麻三麻团长上阵杀过鬼子，就让他早点人土为安吧。”

司马河山职权有限又碍于情面，只得随他走着。他心里忽然有一种疑惑，觉得中校的勘验很草率。按理，还应该有两个带手枪的军官跟上来。因为按规定，行刑的士兵开完枪就走了，如果需要补枪，那就不是士兵的事情了。可是，这些程序好像都简化了。他再回头看看，麻三已经被家属们抱上担架急匆匆地抬走了。

司马河山骑上一匹枣红马和其他军官驶离了刑场，他心里却陡然升起了一个疑团：这件事有些蹊跷。对了，说不定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枪擦顶”术……

三月中旬，宁夏城南门外的抗战纪念碑落成了。这是纪念去年宁夏抗日部队在绥西乌布浪口牺牲的将士。

这天上午，阳光格外明亮。宁夏省国民政府、军界、商界和民众的代表几百人，聚集肃立在石碑前的空地上，正在举行纪念碑揭幕仪式。一个小型铜管军乐队连续演奏着军乐，铿锵的军乐声回荡在四野。

待一曲终了，一个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官员走到长桌前，调了一下麦克风，宣布道：“抗战英烈纪念碑揭幕仪式开始，请宁夏省政府主席、十七集团军总司令马鸿逵将军揭幕！”

马鸿逵迈着方步走过来，肥胖的身躯上穿着黄绿色将校呢的军装，领口上缀着标志上将军衔的三颗发亮金星。本书上部中，这个权势炙手可热的军阀和封疆大吏，利用抗战积极反共，横征暴敛、假公济私。这年，他四十九岁，依然稳坐“宁夏王”的宝座。马鸿逵扯动一条细麻绳，军乐队的小军鼓急促地敲击起来。他再用力一拉，纪念碑上覆盖的白绸布滑落下来，随着一声响亮的铜镲声，纪念碑露出了真容。在场的人们，都仰视着纪念碑。

纪念碑修建得还算高大，建筑风格简朴。通体青色，象征着烈士们将青史留名。顶端雕刻着盘龙造型。碑座下有4层花岗岩台阶，象征着抗战已历时4年。碑身连台阶通高17尺，象征着抗战部队隶属十七集团军的队伍。碑身正面镌刻着“宁夏抗战英烈纪念碑”几个魏碑体描金大字。低沉的军乐响起，一个军官发出“立正！敬礼！”的口令，整齐列队的军人们举手向纪念碑敬礼。穿童子军制服的小学生们抬过几个白纸花扎成的花环，放到了碑座前。

那个政府官员走到麦克风前宣布：“全体脱帽，三鞠躬！默哀！”

在场的人，无论军民都纷纷摘下帽子，向纪念碑深深鞠躬……

政府官员待默哀毕，再宣布道：“下面，请十七集团军副总司令、八十一军军长马鸿宾将军讲话！”

P18-19

真诚与正直的审美价值追求

自序

人物表

第一回 佛教辉煌寺王爱召一朝毁灭西军晋陕军达拉特九死报国

第二回 刑场上司马怀疑神枪擦顶金宅里医官解释返照回光

第三回 遭遇战李九松痛失梅寒撒细菌井香子流窜磴口

第四回 剃刀下失意人听医官说普度野村里女特务下毒手得逃脱

第五回 马鸿宾派司马疫区救灾难马兰草被军长特招当女兵

第六回 井香子潜入磴口窥探巴德玛截杀敌特蒙奸

第七回 假护士作真积极取得信任司马医官用秘方缓解疫情

第八回 仇恨绝望寇川板求剖腹谢罪噩梦惊醒女特务借军马遁踪

第九回 野田酋助失臂寇完成毙命巴德玛赴二泉堡遭遇日军

第十回 小岛为井香子挨了掌诫蒙奸供出鬼子欲掠黄金

第十一回 司马见话剧情节忆北平往事宁夏二马欲派特工打入包头

第十二回 五亩宅里马军长设宴授命二泉堡外李营长教习拼杀

第十三回 杨云斋请名医为野田治头痛李九松说梅寒殉国道出情殇

第十四回 司马偕马兰草潜入虎穴险地小岛与李九松对决战败而逃

第十五回 赴二泉堡马鸿宾谈悟持久战在红敖包巴德玛惜别李九松

第十六回 黑蝙蝠视督导员为江湖义士李九松见沦落女挂虎头童鞋

第十七回 昔日李副官怀疑老战友叛变伪军杨团长忽见漂泊女现身

第十八回 黑蝙蝠夜探洋行仓库马鸿逵标榜制式练兵

第十九回 巴德玛奉命在大觉召警戒井香子扮民女过黄河侦察

第二十回 黑蝙蝠趁月黑焚烧洋行烟土小红鞋娼寮内巧逢易容麻三

第二十一回 日本兵残暴枪杀无辜民众杨云斋搜查医馆为探虚实

第二十二回 说杀倭斗寇战友惊喜相认论军纪严明假妻吐露衷情

第二十三回 疏于职守野田小岛受降衔令忍无可忍春生秋生怒毙倭官

第二十四回 晋商父子无奈下舍家弃业司马河山大无畏接近野田

第二十五回 马鸿逵建纪念堂彰显乃父小红鞋劝偷生人明哲保身

第二十六回 王二花调到野田联队效力井香子识破西军司马医官

第二十七回 李九松引豆花诉遭性虐经历马兰草对司马说女儿家情怀

第二十八回 井香子露出假护士本相马鸿逵遭调查如坐针毡

第二十九回 小岛恣意用刑司马吐血昏死李九松策反伪团长弃暗投明

第三十回 用缓兵策杨云斋以金条开路施美人计井香子欲瓦解医官

第三十一回 杨云斋借说评书猜测原委马兰草见鬼头刀泪水潸然

第三十二回 用离间毒计野田将疑者释放难自证清白司马欲刺杀日酋

第三十三回 日军中尉无奈招供罪恶内幕司马河山要求战友质疑忠诚

第三十四回 黑蝙蝠潜入狼窝内窃取谍报杨云斋决意炸毁慰安所报仇

第三十五回 冈部急令要提前黄金计划豆花舍命把炸药带进魔窟

第三十六回 丁春生过冰河奔二泉堡报告李九松黑蝙蝠救众姐妹脱身

第三十七回 康巴拉接野田大佐秘密手令马鸿逵和众姨太笑品全羊席

第三十八回 慷慨陈词杨云斋倒戈起义身临激战野田酋命丧河滩

第三十九回 弹雨纷飞李九松巴德玛相遇扫射日机骑兵团长壮烈殉国

第四十回 黑蝙蝠劫持井香子反遭暗算司马河山率众战友死战撤离

附言

1941年正月十四，驻包头的日军踏过黄河的冰面，和南岸伪蒙军向达拉特旗的新民堡和王爱召一带扫荡，中国军队在新民堡、王爱召阵地和工事进行了顽强殊死的抵抗。主要部队有宁夏八十一军的二〇五团、二〇六团和晋陕绥二十二军的五一二团。日军依仗大炮和飞机最终突破阵地，把藏传佛教大寺王爱召内的财宝和文物悉数抢劫走，又用炮火轰毁了这一组300多年的辉煌建筑群。此战后，几百名殉国军人的遗体埋葬于斯。八十一军将士多数是回族，被民众称为“西军”，“西军墓”选定在新民堡的店壕村旁。60多年来，这段历史已被几近尘封，“西军墓”也几乎被人们遗忘。

2006年秋天，达拉特旗的女教师李瑞和田香兰，有感于某“西军”后人寻找烈士墓地所写博文的悲怆，有感于民族的昔日苦难，根据线索到新民堡乡去寻访。在店壕村，他们见到了亲历者——88岁的石伟士老人，也找到了“西军墓”。她们写下了感人肺腑的博文：

“他们牺牲时，大多是十八九或二十出头的孩子啊！六十多年前，500多名回族‘西军’战士英勇捐躯，至今竟然无人问津。只有小鸟为他们歌唱，高大的杨树为他们守灵……只有一个当年的同龄人为之扫墓。那是一个叫杨三成的人，多少年如一日，每逢春节或清明，背着一大袋纸钱去祭祀烈士的英灵。只是他2006年没有再来，八十多岁的他去世了……”

“多少年来，宁夏烈士的家人思念他们，四处打听他们身归何处，家人们从幼童变成了白发老人，从青丝少年变作已故之人。而当年远行从军的亲人依然杳无音讯，那是怎样的等待与期盼啊？！军人们早已长眠在鄂尔多斯的土地下了，难道，不能给他们立块碑吗？”

2009年，我无意中看到了这篇博文，心中又激起了一阵惊讶与震荡。这有如1995年看到记者同事江兵、梁鉴写的报道《恩格贝的见证》一样，心潮久久起伏不安。报道首次披露的是1940年在达拉特旗的恩格贝沙漠中，宁夏“西军”与日军的遭遇战，1000多名“西军”全部殉国的史实。正是对后来白骨裸露朝天的震撼与不安，激发了我的创作冲动和灵感。2005年，我的长篇小说《碧血1940—绥西抗战往事》写成了，书名的寓意是：沙漠“藏血化碧”的战斗发生在1940年，2005年正是抗战胜利60周年。遗憾的是因为经费问题，2008年才得以出版。不意中，这本小说在2009年获得了宁夏第八次文学艺术奖长篇小说三等奖。又不料，2010年，我坚持选定的此书装帧设计，获中国西部第十六届书籍艺术交流暨优秀作品二等奖。更难料的是，2010年小说被“荣幸”地盗版了，盗版书在网上公开地销售着，书名、出版社和我的名字没有变，只是封面的图案变了，抗日军人“幸运”地戴上了漂亮、坚固的美式钢盔。

2008年我去过乌布浪口和恩格贝，于是决心要去看看达拉特旗的“西军墓”。

2010年8月底，我找到一个机会和宁夏某记者乘越野吉普到了内蒙古的达拉特旗，在达旗报社裴永峰、张玉福的帮助下找到了“西军墓”遗址。而且，简直就是昭昭天意，我们竟毫不费力地寻找到了石伟士老人，他已经是92岁高龄了。他就是当年掩埋西军烈士的亲历者之一，他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耳朵有些聋了，嘴里说着浓重的方言。幸有张玉福“翻译”，我们对这个可敬证人的采访很顺利。之后，《店壕村里的西军墓》首次披露于宁夏媒体。

某天，我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如果说乌不浪口阻击战是“断刀”之战，恩格贝遭遇战是沙漠腹地之“折戟”，而新民堡和王爱召保卫战则是黄河滩地的“碎盾”。我要再写一部长篇小说，作《碧血1940—绥西抗战往事》的姊妹篇。

之后，我和达拉特旗热心人士不断交流，并得到珍贵的资料，对当年的受难者、死战者、投敌者、起义者乃至身入虎穴的潜伏者，有了较清晰的了解。同时，也不断地搜集史料，对同样战斗在达拉特旗周边大青山根据地和晋绥根据地的

八路军，有了较深入的了解。八路军晋绥根据地独立支队的骑兵营女教导员李林，1940年4月，在掩护战友和群众突围时被日军包围，她把最后一颗手枪子弹射进嘴里壮烈牺牲，年仅25岁。抗战伊始，共产党领袖就曾指示骑兵部队深入“蒙境”即鄂尔多斯一带经略……国共合作全民族的抗战、正面战场和敌后战场密切配合的史实，要艺术地再现。

有评论家把《碧血1940——绥西抗战往事》定位为历史传奇小说，即以历史年代、历史事件、历史人物为背景和骨架，以传奇故事为脉络和血肉。我深以为然。陈寿的《三国志》是“志”，是史料；而罗贯中的《三国演义》，则是以《三国志》为依据的“演义”。甚至用“演绎”二字也恰当。在世代的流传中，传奇色彩浓重的《三国演义》明显超越了史书《三国志》。这就是文学的魅力。被鲁迅先生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绝唱”“离骚”正是史书的文学成分。千百年来，实证了文学手段是流传史实的要素。

评论家郎伟有次和我说：历史充满了戏剧性。我亦深以为然。因为越是深读史料越有此真切的感受，有时令人拍案叫绝，有些历史事件的匪夷所思，其戏剧性非文学家所能臆想；有些人物的性格诡谲，其离奇性非小说家所能虚构。从这个意义上讲，历史是文学之父。

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碧血1940—绥西抗战往事》中留下了伏笔：潜伏的共产党员李九松在宁夏城枪战侦缉队之后，撤回延安成为八路军陕北独立团骑兵营长，曾驰援恩格贝绝境中的一〇六团；蒙古抗日游击军骑兵团长巴德玛，也率队驰援到此，与李九松邂逅；一〇六团中尉医官司马，在行军途中意外坠马摔断了腿，未能奔赴恩格贝；歌女马兰草无奈回到了宁夏城金虎彪家中。用戏剧家的行话说，这是现成的两“生”和两“旦”啊。不过，我在《喋血1941—绥西抗战往事》中又塑造了黑蝙蝠和井香子，有了三生三旦的关系。“故事为王，情怀第一。”我明白精心打造故事是必需的，而表现伟大的抗战是作品主旨。回顾“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抗战历史，一个中国当代作家，应该有对中华民族肩负使命的作品。

关于往事，今有社会学者提出了“记忆扭曲”的概念：“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为了维护内心平衡，人类的记忆常常会主动地对往事做修改、扭曲。对破坏心理平衡、造成自我否定部分做遗忘、改造的处理，从而增加自豪感和自信心。对荣誉和成功则加强记忆，甚至夸饰、虚构。这一切，往往是生物本能的无意识行为。经历者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已不再真实。个人如此，族群如此，大到国民群体，也是如此。”

这个学术观点令人警醒。所以，如同《碧血1940—绥西抗战往事》那样，我坚持如实地写出前方抗战的严酷，抒怀将士们的强国强军梦；写后方腐败官吏的恣睢，即写出真实抗战的“二元性”。同时，悲愤地写出民族的昔日屈辱和日寇当年的强悍。对浅薄庸俗的文学现象坚决说不。

“绥西抗战”是一个约定俗成的概念，涵盖中国军队在旧绥远省的绥西、绥南的八年全民族抗战。这个概念的沿袭，主要是有别于史家已定名的1936年的“绥远抗战”，即傅作义将军歼灭日寇的“百灵庙大捷”等著名战事，那是发生在绥北、绥东的。时间和地域不同。

但愿这部作品成为一块小小的精神墓碑，为1941年牺牲在鄂尔多斯乃至绥远省的抗战烈士们而树立。

烈士们，安息吧！

写于2015年龙抬头，修订于2016年日本投降日

由马濯华所著的《喋血1941--绥西抗战往事》讲述的是20世纪40年代色彩斑斓的历史画卷浓郁悠远的西部人文景观再现恢宏苍凉的草原自然景观绥西抗战谱写了回、汉蒙军民联合抵御外侮最悲壮的篇章绥西抗战作为主力军的宁夏军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和牺牲。

由马濯华所著的《喋血1941--绥西抗战往事》融入了地域叙事、恩仇叙事、日常叙事等一般重大历史题材小说极少见的叙事策略。首先是重要历史人物和事件作为全书的精神依托及叙事框架，不仅保证了故事情节的意识形态承诺，而且保证了这部作品作为重大历史题材惯有的宏大叙事史诗品格。由于出场人物和前景故事均为艺术虚构，艺术表现力得以极大释放，人物性格、情节冲突、结构层次、人物对话皆在艺术调度下展开，从而避免了一般重大历史题材常见的符号化尴尬。由于地域叙事、恩仇叙事、日常叙事之融入，在表现符号真实的同时也增加了某些非符号真实的情节，使符号真实的现实存在形态更为真实化，更为日常生活化，大大增强了该作品的世俗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