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
一
山王镇有许多人没见过镇长,但几乎所有人都见过韦宝宝。
韦宝宝不仅比镇长牛,甚至比韦小宝还牛。韦小宝最多也就七个老婆,但韦宝宝的老婆从来没有人数清过,没准他自己也搞不清具体的数字。他估摸着二十来个总该是有的。
派出所所长老夏说韦宝宝是一盘糠菜上的一粒孜然,用来调剂山王镇半死不活的氛围的。而当人们慢慢觉出最近一段日子都淡出了鸟来,大家才发现韦宝宝没见了,和他一起没见的,还有他的那些老婆们。人们互相打听,有的跑到韦宝宝收破烂的窝前探望,还有的跑到派出所老夏那里报了警。
老夏把来人劝返后,打电话问自己的老婆韦后(镇上人都这么喊):“韦宝宝跑没了,你知道去哪了吗?”韦后又挨个儿给几个弟弟妹妹打电话,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韦宝宝,她最小的宝贝弟弟,老夏的小孩舅真的失踪了!韦后又给老夏打电话:“挖地三尺,你也要把他给我找回来,否则和你没完!”
老夏这下摊上事了。
老夏放下电话,想怎么把挖地三尺这个私活派下去,他烦躁地挠头,不多的稀毛被他拔断几根。这时电话又响了,是邻县公安局打来的,对方扯着嗓门喊:“是夏所长吗,我们这里来了群傻子,领头说是你亲戚,迷路了,让你派车把他们接回来。对了,来一辆大一点的车,一群傻子,一大群!”说完,挂断了电话。
老夏把派出所司机板扎喊了过来,给了他五百块钱,叫他包个车去邻县把韦宝宝和他的老婆们接回来。板扎刚出门,又被老夏喊了回去,老夏又给板扎五百块。说这五百块钱是给邻县公安局的,估计韦宝宝一伙儿没少祸败人家单位。
板扎出门走远了,老夏靠在椅背上,发起了呆,他在想他这个小舅子。
二
他这个小舅子,按照当地人的话说,就是脑子有点不调和。
韦宝宝也有过正常的时候,但那要追溯到他的第一次婚姻。离婚后,他就变得神神道道,有点不正常了。
像许多单身汉一样,韦宝宝养了两条狗:一公一母,取名大毛、二毛。大毛和二毛会发春,当众做些媾和之事。韦宝宝便把两条狗一顿暴打,每次发春都打,一直把两条狗都打糊涂了,不敢再做偷欢之事。板扎看了捂嘴乐:韦宝宝是嫉妒那两条发情的杂毛狗。
的确,婚姻、情爱是韦宝宝的痛处。有次下井掏煤,工友和他说了个黄色笑话。韦宝宝一铁锨就把工友掀翻。韦宝宝被煤黑子们押着从地下800米升井,又被矿上保卫科的人押着到了派出所。夏所长说这是我小孩舅,但我不护短,大笔一挥,给韦宝宝开了张拘留证。送拘留所前,他和几个民警押着韦宝宝到派出所的淋浴房,扒下窑衣,把全身的煤灰洗了个干净。重又白净的韦宝宝冲老夏笑笑,老夏那时觉得,这个小舅子脑子是有点不调和的。
韦宝宝从拘留所释放,回到矿上。保卫科的人把他轰出矿门,说他已经被开除了。韦宝宝从街西口的矿大门转悠到街东头的派出所,问板扎要了一支烟,然后径直把院子角落里一辆快锈穿了的三轮车骑出来,干起了收破烂的生意。他还把老街上父母留下来的四合院变成了废品收购站,瓶瓶罐罐堆在屋里,纸盒塑料堆在院内。三轮车骑了几天就散架了,韦宝宝一番捣鼓,改造成了一个四个轱辘的小拉车,每天像纤夫一样拉着小拉车出门收破烂。有时候拉车拉累了,韦宝宝便把大毛、二毛拴在车前面,吆喝着让两条狗替他拉。这些夏所长都看在眼里,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像在拘留所里面计划好的。他又觉得这个小舅子脑子也够使。
街上有许多收破烂的,他们大多来自不远的农村,或多或少有点儿行业垄断,但他们默许了韦宝宝的存在,他们知道这可是夏所长的小舅子。
所长小舅子每天走村串巷,日子过得还算宁静。韦后曾经拦下弟弟收破烂的小拉车,骂他这样做丢死去爹妈的脸。韦宝宝嬉笑着说爹退休后不也经常到矿里收破铜烂铁,他这是子承父业。韦后跺跺脚回家了。老夏晚上进门,韦后抹抹眼泪,发狠地说:“你给我把宝宝看紧了,别让人动他一根毫毛!”老夏呜呜哝哝说了句:“山王镇统共也就一条街,宝宝跑不远的。”
韦后也曾替韦宝宝在镇上物色那些死了男人的寡妇,有些寡妇被说动了心,愿意和韦宝宝搭伙过日子。可还没等韦后把寡妇领进他的破烂小院,就被韦宝宝挥着秤杆往外赶。有的寡妇伸头还想多瞧两眼屋里的值钱家当,韦宝宝二话没说就把裤子扒拉在堂屋里撒尿。寡妇骂一声“死变态”,然后撒腿就跑。韦宝宝露阴癖的名声便从街头传到了街尾,再没有女人愿意登门了。韦宝宝回归到清净的生活状态,韦后叹口气:“女人是韦宝宝的死穴!”
三
但就这么个命里和女人相克的男人,却从马路上捡回来一个女人。
那是前年的夏天,韦宝宝把小拉车和大毛二毛绑在梧桐树干上,进了路边的饭店后堂收空酒瓶。等到韦宝宝从饭店出来,小拉车上坐了个女人。女人上身穿个绿色背心,下身穿个绿色大裤衩,趿拉着一双绿色拖鞋,瘦瘦长长的,看起来就像一根黄瓜。女人从韦宝宝小拉车上翻出一个啤酒瓶,伸长了舌头舔瓶口的啤酒。
韦宝宝上前赶这个黄瓜女人,女人不走,反倒是仰起脑袋,对韦宝宝说:“饿。”韦宝宝虽说脑袋不全活,但也知道这是一个傻女人。他把脑袋凑近了看这个一脸泥灰的女人,觉得五官还挺周正。韦宝宝的眼神往下瞄,从背心的领口处瞅,看到两个若隐若现的乳房。
韦宝宝犹豫了一会儿,又像纤夫一样,拉起他的小拉车往他的破烂小院走。饭店小伙计则在他身后哼起了纤夫的爱。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在破烂小院里发生了什么。待到初升的太阳再次沐浴镇上这条老街时,早起的人们发现韦宝宝又拉着小推车走街串巷了,只不过此时,小推车的后面多了这么个长得像黄瓜一般的女人。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