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轩，1954年出生于江苏盐城，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国家小学、初中统一语文教材主编之一。出版长篇小说有《草房子》《蜻蜓眼》《青铜葵花》《火印》《山羊不吃天堂草》《根鸟》《细米》《大王书》《枫林渡》《穿堂风》《蝙蝠香》《萤王》《草鞋湾》《疯狗浪》等，出版系列作品有“我的儿子皮卡”“丁丁当当”“萌萌鸟”“笨笨驴”等，出版绘本有《远方》《飞翔的鸟窝》《羽毛》《柏林上空的伞》《烟》等50余种，出版学术著作有《中国八十年代文学现象研究》《第二世界——对文学艺术的哲学解释》《20世纪末中国文学现象研究》《小说门》等。2010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曹文轩文集》19卷。百余种作品被译为英、法、德、俄、希腊、匿、韩、瑞典、丹麦、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罗马尼亚、塞尔维亚、阿拉伯、波斯等语种。曾获国家图书奖、中国出版政府奖、中国儿童文学奖、宋庆龄文学奖金奖等重要奖项50余种。2016年4月获国际安徒生奖，2017年1月获影响世界杰出华人奖。

文亚爱摆弄她的相机
，若说这是她的爱好，我
以为这说浅了她。我以为
，只有我看明白了这一点
：她觉得她所见到的世界
，仅有文字，不能倾其所
感；这世界上有许多东西
，欲要表达出来，非文字
所能。
——曹文轩
时光一撒手，二十载
瞬间飞逝，至今虽未能一
圆摄影家美梦，却因为曹
文轩，让这段摄影历史得
以保存，更让喜爱曹文轩
作品的书迷，不致漏失这
些优美而深刻的文字。
——桂文亚

镜中花
桂文亚
色彩是键，

眼睛是锤，
心灵是琴弦．
艺术家便是那只需要
敲键而引起心灵变化的手
。
——瓦西里·康定斯基
在最近一段时日里，
我竟先后参加了四次丧礼
。其中有两个镜头是我永
远不能忘记的。
一次，我立在拥挤而
静默的人群中，望向大约
二十米之遥的遗族。那是
台湾报业巨子王惕吾先生
之丧。
仪式既毕，棺木被小
心敬谨地抬到灵车上。那
日的天气极为阴冷，整个
天地俱是灰沉沉的。车内
，除了棺木一头明确的形
状，几乎陷入一片漆黑。
这时，我看见一张侧向车
外的面孔，她一人独坐，
手扶灵柩，戴深色墨镜，
身着全黑孝服。由于隐藏
在黑色之中，那张毫无表
情的脸就愈发凸显了。不
，也不能这么说。那是因
为哀悼与肃穆凝合成的一
张没有表情的脸，整个画
面就定格在那灵车的局部
和令人深思的面庞上。
王惕吾先生的辞世，
象征着他那个辉煌的报业
时代告一段落。但这个理
应永续的志业，如今似叉
以一种更复杂坚韧的力量
被重新组合运作。
其时，我被笼罩在一
个巨大而深沉的召唤之中
——人生永恒价值之确定
，便一直没有把悬挂在颈
项下的单眼相机举起。
下一个镜头出现在辛
亥路第二殡仪馆内。友人
父丧。众亲朋罗列两旁，
也是大殓之后准备把棺木
抬上灵车之时。亡者乃寿
者，他的遗像被端端正正
地捧在心爱的小孙子的胸
前。家属亦步亦趋地紧随
在后。
小孙子有六七岁，一
张满月睑很可爱，眼睛也
是圆圆的，小嘴抿得很紧
很紧。他虽然尚不解事，
但已经感觉到这是一个非
常时刻，意味着他真实的
人生开始启动了。他一方
面迷惘，一方面觉得责任
重大。那一老一少一上一
下的“两张人像”，以极强
烈的对比感动着我。老人
似乎微笑称许着，他可能
并不曾想过，他这漫长的
一生在此刻最后关头浓缩
在最疼爱的小孙子的怀抱
里，除此之外，还额外赠
予了一名陌生者一份厚重
的礼物——那源于生命的
更新与力量的体悟。也如
同文轩所说，照相机早已
加入我的“影子阵容”，随
时可以摄取镜头。
然而我也始终没有举
起相机来。
后来认真地想了想，
原来，人生中许多刻骨铭
心的时刻、一些极深的苦
痛与至高的喜悦，事实上
，都是很不容易“拍”得淋
漓或“写”得尽致的。
同时，我也得出这样
一个结论：那个足以用“
笔”呈现的，我固然试着
用镜头取而代之；那不足
以用“镜头”呈现的，我亦
用笔换而试之；甚至，单
项不足以传达完全，干脆
一不做二不休双“管”齐下
。然而即便这样，我还是
有着太多的失落——那就
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悟力有限了。
摄影面向的应该是更
直接的人生场景与感官激
荡。我因为长年把它当作
“儿童文学”以外的人生观
照和记录，便很明显地呈
现出这本书中二十四幅作
品的风格——“偏成人化”
而较缺少童真轻逸的一面
。今后，我当自觉地在选
材上兼顾两者。那应该是
更有趣味也难度更高的一
种挑战。
幸好，这并不是一册
儿童摄影集，它主体的另
一半，还是在于像曹文轩
这样一位兼具学者气质的
作家，透过精炼的文学之
笔与美学视窗，抒发内心
的感知世界。而我深信，
不但成年读者会从中得益
，少年读者也能获得心灵
上的启发。
另一方面，少年读者
也可以体会出来，这些文
章所呈现的，也绝对是作
者文化素养、审美情怀与
思想深度共同织就的“生
命启示录”。我认为，它
们非但没有“低就”了摄影
者本人所想要呈现的世界
，甚至拔高到一个更辽阔
的天空，如青鸟般自由翱
翔，自在徜徉。
生命中确实存在着多
种多样的喜悦与幸福，但
是，像文轩这样为了朋友
而甘愿到“地狱”里走一遭
的人，至今世上我是头一
回碰到。以自己的“痛苦”
来成就朋友的“幸福”，是
不可以只说“谢谢”的。今
后我愿更用心拍出些好作
品，让文轩一见着就“文
如银涌泉，灵光绽书轩”
。
如雨后遇虹，冬尽逢
春。
而我深信是有那么一
天的。

乡野
田园
落叶
影子
猫
荷
擦鞋童
夕阳
茶园
现代
孤独
走向苍茫
永远的十字架
孩子与海
群乞
圣河
前方
神性
原野
少年
小沙弥
黑风景
沉寂的角落
碑
摄影人语：镜中花

乡野
人类在初有摄影术时，并没有想到，它将演化出一门新的艺术，这门新的艺术有着其他任何一门艺术都无法替代的特长与特殊魅力。随着摄影美学的逐步建立与系统化，以及摄影器械的日益先进，摄影艺术已进入相当高的境界，并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认同。时至今日，它在艺术殿堂中的位置已变得不可动摇。
《乡野》不光向人们证实了这一点，还向人们证实了另一点：摄影能与美术一争高低。我们完全可以将《乡野》作为一幅画来欣赏。潇洒的色彩涂抹，优美的曲线与直线的配合，由近而远的空远感……所有这一切，太像是一位画家经过艺术心灵构想之后画出的画了。这样一幅“画”，若配得合适的画框，布置在你的客厅或你的书屋里，将会给你的天地增添多少亮色，多少情趣?当你与你的客人们坐在挂有这样一幅“画”的客厅里聊天时，它会使你们的谈话笼上多么优雅的情调?当因阅读或写作感到疲倦之时，你凝神望一望它，疲倦定会随风飘去。有这样一幅“画”，又何必附庸风雅花重金去购买那些实不能给你增添多少雅趣的所谓名画呢?
《乡野》一下给你留下印象的是它的色彩。青灰、淡绿、深绿、浅黄、深黄、土黄，一抹抹，边缘清晰，没有渗透弥漫，互为对照，不见冲突，却显得万分和谐。现代美学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颜色本身所固有的审美意义。现代美术，便有一脉专事颜色的。用纯粹的颜色的涂抹、漫漶、虚化或别出心裁地堆积与组合，造出各种各样的美感来。这里没有形体，只有颜色。《乡野》很类似这一派的画。所不同的是，它是和谐的，而不像那些颜色平涂的画为了追求强烈对比而造成刺激与冲突。黄色与绿色，算是一对最能和睦相处的颜色了。除了那一抹青灰的天空，《乡野》的主要部分实际上是由绿色与黄色构成的。绿与黄又各有层次，并且很得当地错开了，没有僵硬地一分为二，于是，越发显得和谐了。颜色的搭配所产生的效果也真是有趣。“红配绿，看不足；红配紫，一泡屎”之类的说法，都是人们根据感觉而总结出来的关于颜色的道理。事实上，古人在颜色方面，虽没有一个清醒而系统的认识，但在实际运用上，都是很考究的。中国古诗便是一证——“日照香炉生紫烟”“春风又绿江南岸”“白鸟悠悠下”“天寒红叶稀”……都有色彩的学问在里头。
乡野总是宁静的。宁静是人所喜欢的。但现代工业正将这种乡野的宁静一寸一寸地吞噬。喧嚣的矿车，将群山的万年静穆毁于一旦，油田的井架犹如一柄柄巨剑，将田野的恬静杀戮了。而城市的日益繁华以及现代生活引起的恐慌与紧张，又使人对乡野的宁静有着一种近乎变态的渴望……
P3-5

国际安徒生文学奖得主曹文轩面对和台湾儿童文学名家桂文亚的24幅摄影作品，用加起来足足可以完成一部小说的光阴，创作了24篇含义隽永的散文。两大名家把摄影与写作的互补作用发挥到了极致。摄影培养出来的画面感以及文字培养出来的意境与叙事性，互相作用，互为升华。本书堪称“看图写话”的完美范本。

仅有文字，不能倾其
所感
曹文轩
一首诗，一篇小说，
一幅摄影作品，你看了之
后觉得精彩，或者觉得不
错，心里很有想说几句的
欲望，然而，你很快发现
你无话好说，更难头头是
道地做一篇理性色彩很浓
的文章。你觉得脑海里仿
佛起了大雾，辨不出南北
，说不清楚事物的形态，
觉得言辞贫乏无能，并为
此感到恼羞，甚至成怒。
这点意思，我在评文亚的
《少年》时，也曾有类似
表达。
有一点，我很明白：
即使可以说清楚，你之说
，也未必不是对你所评价
之对象的一次伤害。此话
怎讲?道理其实很是简单
：一件作品，特别是一件
好作品，让你觉其所好的
，绝非单一或两三个因素
，而是由许多因素，甚至
是由多得说不清的因素所
构成的；并且，那作品之
好，又非这些因素的简单
排列所成，而是这些因素
的互相作用所成的。你之
说，只能点其一二，而不
及其余。如此，你就将本
来可以做多重理解的作品
，变为一个价值有限的对
象了。这就如同将一个腰
缠万贯的富翁变成一个只
有两三文小钱的贫者。最
关键的一点，你把多重因
素的混合作用抹杀了。你
把因素一个一个地分离出
来，使它们变为独立的东
西，从而使人们永远也不
能真正认识作品。可这又
是没办法的事。你一分析
，所做之事就必然是离析
。殊不知，在文学艺术这
里，两种因素纠缠后之所
得，并非是“1+1=2”的结
果。
然而，我们的困境是
：我们必须说。你总不能
见到一首好诗、一部好小
说、一幅好摄影作品之后
，只慨叹一个“好”字吧?
你总得对人说好在何处，
并且要说得理直气壮、很
像那么一回事。不说，许
多专门写评论的人饭碗何
在?不说，那些一般读者
又如何被引导?这世界上
，大多数读者需要导读，
需要有人给予点拔。虽说
评论乃是一种无奈的、不
得不为之又不可不为之的
“愚蠢”行为。然而，这“
愚蠢”又是必要的——必
要的“愚蠢”。
我评文亚的摄影作品
，逃不了这点“愚蠢”。我
深知，我在评论她的作品
时，常常言不由衷，常常
丢三落四，常常胡扯。但
愿我的文字没有做化神奇
为腐朽之事。
文亚爱摆弄她的相机
，若说这是她的爱好，我
以为这说浅了她。我以为
，只有我看明白了这一点
：她觉得她所见到的世界
，仅有文字，不能倾其所
感；这世界上有许多东西
，欲要表达出来，非文字
所能。这样，她本能地由
衷地喜欢上了相机。她让
它成为她的贴身伴侣，不
停地拍，也不停地写。她
总能感觉到摄影的特殊能
力与特殊魅力，这些能力
与魅力是文字所不敌的；
存在中的一些景观，一些
美感，非得用相机拍下，
别无办法。她是一个对存
在之美贪婪享受的人。她
不肯放过，不肯失去她已
看到的一切。无奈，她只
好带着她的那套劳什子，
极不方便地行走。她曾丢
过一部相机，但她发现，
相机于她犹如贾宝玉的那
块通灵宝玉，是不可有一
时分离的；分离了，就要
发生迷乱，丢失自己。于
是，她迫不及待地很快又
买了一部。摄影与写作的
双重活动又使她发现：这
两者既有互补作用，又能
互相影响，互为升华。摄
影培养出来的画面感以及
写作锻炼出来的叙事逻辑
，互相作用，既推动了她
的摄影，也推动了她的文
字。
文亚在摄影技术上，
尚不十分精通。说实在话
，她的一些摄影作品，即
使在我这样的外行人看来
，也能看出构图以及用光
等方面的不足来。但这并
没有妨碍她拍出许多让人
称道的作品。因为，能否
拍出好作品来的关键，还
是在于由文化修养、审美
能力、思想深度共同织就
的眼力上。她眼力好。当
然，摄影毕竟还是要讲究
技术的。她告诉我，她最
近正师从一位有经验的摄
影家。文亚以后的作品当
会更让我喜欢的。
我相信，她不会忘记
提醒自己：莫叫那些技术
伤害了自己的灵性。写完
这二十四篇文章，我有重
见天日之感。在这有点漫
长的写作过程中，我时常
后悔我当初见到文亚的照
片又那么一下子喜欢上了
她的照片。因为。完成这
二十四篇文章，实在是件
太艰难的事情。我在欣赏
与写作的喜悦中，总有一
股说不出的苦衷。二十四
个题目，至少得有二十四
个组织文章的基点，谈何
容易?为这二十四篇文章
，我至少用掉了加起来足
足可以写出一部长篇小说
的光阴。我将这些题目一
个一个地做着，就如同走
在地狱里一般。但我从内
心深处觉得：为朋友，更
为这些作品，如此跋涉，
值得。我还知道，等文亚
以后又有了新的作品，我
照样会有抑制不住的评述
的冲动。

本书是由国际安徒生文学奖得主曹文轩以台湾儿童文学名家桂文亚的摄影作品为依托，用诗意盎然的笔触，以“看图写话”的方式，尽情发挥想象，充分发掘眼前影像的内涵，精心创作摄影散文集。24篇散文凝结了由风景、人物、动物等摄影作品引发的对人生百态、社会现象、处世之道等主题的思索精华。文字与摄影作品互相补充，互相影响，互为升华，完美演绎了作家和摄影家心中共同的生命美感体验。
本书为青少年提供了优秀的散文写作范本，同时引导青少年学会以独特的角度观察、思考周身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