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疆，散文专栏与人物专栏作者、独立艺术评论人、独立策展人。开创了散文化评论之风，清新典雅而犀利的评论风格在业界独树一帜。曾主编过两种艺术类杂志，著有《批评的人生》（首部美术批评史家传记）等。策划并主持大型群展《后未来主义展——2014年度青年油画十人展》等。

每一件伟大的作品，背后都有着不逊色于艺术的现实
故事。也许，艺术无法再现那一段历程，但可以开启通向
伟大背后的那扇门。
当一幅幅画作排列开去，成为历史的集合，成为史册
的一个个章节，成为一个个时代的代名词，这时，除了震
撼只有震撼。每一个人物的横空出世，都带着时代狂飙突
进，时光似乎变得粗糙，只有精神的骏马飒沓而来纵横捭
阖。无论成功抑或失败，也只有那个时代才能安措他们的
脚步。历史的契机就此生成，他们与时代，彼此不可或缺
。因为他们，一个时代才变得飞扬生动，一座江山才有声
有色。
但是，当我真正走进历史，我一遍遍问，何为伟大？
我问天问地问风云问日月，天地无声，风云流过，日
月轮转。
我问自己，什么才是伟大？
是玛丽一世？是伊丽莎白一世？还是维多利亚女王？
是查理五世？是太阳王？还是亚历山大一世？
抑或是拿破仑？
玛丽和伊丽莎白，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一个一生都
在拼命试图抓住爱情，最终爱情却弃她而去；一个一生牢
牢把守宝座，爱情于她只是一季花开，她可以做穿花蝴蝶
，绝不肯栖息一枝。
而伊丽莎白和维多利亚，相隔三个世纪，一个承前启
后，一个代表一个时代，像英国历史的两座高峰遥遥呼应
。但是前者一生都在逃避被男人征服的命运，后者则甘愿
隐在男人背后做个居家女人；前者强势，后者中庸；前者
把自己嫁给了国家，后者让爱情堂堂正正君临天下；前者
生活的一切是国家，后者把帝王生活过成温馨的田园诗。
但耐人寻味的是时代的代名词冠以维多利亚。
查理五世，这个为哈布斯堡王朝走上日不落帝国铺平
道路的帝王，他征战一生，却把国家一分为二，一个给弟
弟一个给儿子，和平逊位，隐居世外。不恋栈权位，转身
得毅然决然的帝王，这在古今中外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个例。
太阳王呢？他的自律与严谨，勤勉与多才，让他的光
芒普照整个欧洲，让法国文化引领时代潮流两个多世纪。
然而他的晚年，却是日薄西山，晚照不再。
那么亚历山大一世呢？他曾经给予不可一世的拿破仑
以痛击，但是由于他的优柔寡断，给了拿破仑东山再起的
机会。而本来应属于他的辉煌，却在滑铁卢一役中被威灵
顿的光芒彻底遮蔽，再无人提起。他神秘离奇的去世，以
及身后民间的圣人形象，或许是他双重性格使然，他只不
过是告别了一种人生，开始另一种人生罢了。
“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准，不是看这个人站在顶峰时
，而是看他从顶峰跌落谷底之后的反弹力。”巴顿将军所
说的“反弹力”，不是局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有更
多的外延含义。成功或伟大也不应仅仅局限于把一件事做
得轰轰烈烈，更应该是他以及他的所作所为是否超越了时
代的局限性。
那么，拿破仑呢？这个出身平民却纵横欧洲所向披靡
的战神，他的人生理想真的如历史所描绘的那样是个人野
心？还是怀抱一个宏大理想：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而他在折戟沉沙之后，退位后困于孤岛，但不失之为一方
远离红尘战争的净地，慢慢地回忆，安静地著述，身后所
遗足以震惊整个世界。再想起他跨越阿尔卑斯山时那一句
豪言壮语：“我比阿尔卑斯山还高。”是的，一语道破玄
机：倒下的拿破仑比横刀立马的拿破仑更伟大。
还有无辜押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和被迫流亡的卡洛斯
四世，一个钟情锁具，一个喜爱钟表，是命运开了一个玩
笑，把王冠戴在一个匠人头上，终究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
那腓特烈大帝呢，这个让音乐贯彻一生的帝王，他理
智地让艺术成为政治的附庸和点缀，这个自称“本质是个
哲学家”的帝王，成功地履行着帝王的职责。但他从来没
有想到，至今他的音乐唱片一直在灌制，那幅描绘他长笛
演奏的画作，频频成为演奏会的名片。到底是他的政治伟
大还是他的音乐伟大？抑或是命运给予他人生缺憾的另类
补偿？
在解读他们的肖像背后的故事时，我早已忘却伟大这
个词汇，他们只是一个个平凡的人，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
有七情六欲。他们比我们普通人有更多的为难和不得已。
由是想起，叶卡捷琳娜大帝那顶重达两公斤的皇冠，只一
想就觉得脖子会压断。但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每个人
都有自己的人生，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也都需要为自己的
抉择负责。
那么到底何为伟大？是叱咤风云还是柴米油盐？是丰
功伟业还是平平淡淡？大人物在使命之外，能与平凡不分
畛域，是伟大的品质。普通人，能做好自己，并惠及他人
，也不失之为一种平凡的伟大。终究，这世间还是普通人
的基数为大，伟人毕竟只是极少数的存在。不是人人都可
以成为王侯将相，振臂一呼做一番惊天伟业。但平凡如我
辈者，却可以让自己成为大写意义上的人，不因平凡而不
具备伟大的品质，这绝不是悖论。
帝王远去了，时代远去了，有的人带走了一个时代，
有的人被时代抛弃，有的人身后光芒万丈。如此雷同的戏
码，却又是如此迥然的个体，是宿命？还是轮回？虽是粉
墨登场，演绎一幕幕的

神圣罗马帝国
中世纪最后的骑士——马克西米连一世
阿尔布雷特·丢勒
日不落帝王——查理五世
提香·韦切利奥
血腥人生——腓力二世
英国都铎王朝
首位女王——玛丽一世
安东尼斯·莫尔
嫁给英国——伊丽莎白一世
命运玩笑——宫娥预兆
迭戈·委拉斯贵支
法国波旁王朝
晖照四方——路易十四
亚森特·里戈
俄国罗曼诺夫王朝
书写神话——彼得大帝
戈弗雷·内勒
英国斯图亚特王朝
殉教帝王——查理一世
凡·代克
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
国家公仆——腓特烈大帝
阿道夫·门采尔
英国汉诺威王朝
王权复兴——乔治三世
国王作壁上观
王之主人——蓬帕杜夫人
莫里斯·康坦·德·拉图尔
无辜罪人——路易十六
伊丽莎白·维杰·勒布伦
西班牙波旁家族
弗朗西斯科·德·戈雅
时势英雄——拿破仑
雅克·路易·大卫
欧洲姥姥——维多利亚女王
弗朗兹·温特哈尔特
欧洲明珠——叶卡捷琳娜大帝
弗拉基米尔·波罗维科夫斯基
双面帝王——亚历山大一世
王朝挽歌——弗兰茨·约瑟夫一世
后记：何为伟大

在讲欧洲史的时候，罗马帝国和神圣罗马帝国是绕不过去的两个概念。之所以说是概念，因为对于历史而言，这两个名称并不是人人清晰的，非常容易和地理意义上的罗马混淆起来。尤其神圣罗马帝国，几乎影响了整个欧洲。那就从头说起吧。
公元前500年前后，亚平宁半岛建立了罗马共和国，他们崇尚希腊文明。但骨子里的热血和好战使得他们有着极强的版图意识。于是，公元二三世纪的时候，罗马帝国的版图已经南到整个地中海，北到莱茵河、多瑙河，西到英格兰岛，东到今日的西亚。事物的发展规律往往是盛极必衰。鼎盛之后的罗马帝国走向衰落和分裂，分成东、西两个罗马帝国。
很快西罗马帝国宣布解散，其中一个部族——生活在莱茵河区域的法兰克人发展起来，建立法兰克王国并开始扩张，在查理大帝（742年-814年）时达到鼎盛期，版图一度包括今天的法国、瑞士、荷兰、比利时、奥地利及德国、意大利的大部分地区。西罗马帝国虽然解散，但罗马教皇的权威依然至高无上。公元800年，查理大帝出兵意大利帮助教皇平息叛乱，被教皇加冕。百年后，法兰克王国分裂成东、西、中三个法兰克王国。公元911年，东法兰克王国国王驾崩，法兰克公爵康拉德一世被选为国王，他是第一位德意志国王。再后来，奥托一世继位。并于公元962年受罗马教皇世加冕，称为“罗马皇帝”。
1157年，腓特烈一世时期，帝国称神圣罗马帝国，极盛时期疆域包括近代的德意志、奥地利、意大利北部和中部、捷克、斯洛伐克、法国东部、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瑞士等。1806年，在拿破仑一世的攻击下，神圣罗马帝国灭亡。历史上把962年至1806年这一时期的德国称为神圣罗马帝国；俾斯麦时代的普鲁士（1871年-1918年）称为“第二帝国”；希特勒独裁国家（1933年-1945年）称为“第三帝国”。这些命名都以建设德意志民族的理想国家为目标，正如“神圣罗马帝国”的名称一样，也许是希望有朝一日占领整个意大利，重现古罗马帝国的辉煌吧。
讽刺的是，正如伏尔泰那句断语：“神圣罗马帝国既不神圣，又非罗马，更非帝国。”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不是世袭制，与财富和权力也没有直接关系，它只是象征最高头衔与无上的荣誉。为保证皇权的合法性，神圣罗马帝国制定了一项制度——选帝侯，即帝国的皇帝必须由7个大公国的公爵选帝侯选举出来，并经过罗马教皇的加冕，才能获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最初的7个选帝侯分别是三个教会选帝侯——美因茨大主教、科隆大主教、特里尔大主教和四个世俗选帝侯——波希米亚国王、莱茵-普法尔茨伯爵、萨克森-维滕贝格公爵、勃兰登堡藩侯。
整个神圣罗马帝国时期，整个欧洲可谓群雄割据，他们在欧洲上演了一幕幕大戏，波澜壮阔也好，血雨腥风也罢，抑或荒诞不经，如今回头看历史，相信大多数人的脸上都会浮现出如同蒙娜丽莎的微笑。
今天，当你漫游欧洲，无论哪个中西欧的历史古城堡，追根溯源，几乎都能跟神圣罗马帝国扯上关系。那我们就从帝王更迭开始说起吧。
P1-4

本书从历史、艺术、政治这三个角度分析了一系列经典西方艺术作品，如《宫娥》《路易十四像》《跨越阿尔卑斯山的拿破仑》。作者以散文的形式向读者介绍了每件艺术品背后的故事，生动优美的语言和精美的插图让艺术中的人物更加有血有肉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从而能更深刻地去理解画家的用意。欧洲历史中烦琐冗长的人物名字和各国皇室之间的复杂关系经常让渴望了解欧洲历史的读者望而却步，而本书以帝王肖像为焦点，通过时间的视角走进历史，清晰梳理了一幅幅肖像画背后的历史、人物、悲欢离合。

在动笔写这本书的那天，我坐在阳台上，看了一天的
云，从朝晖到晚霞，日光绕着我，把我的身影拉长，缩短
，又拉长，窗外的空地上孩子们在放风筝。当我给这本书
画上句号时，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两年了。
历史是由一个个时代连接而成，每一个时代的印痕又
是由一个个事件叠加而成，而每一个事件背后都是一个个
鲜活的人。了解历史，除了史家那一支笔外，最直接最形
象的莫过于肖像画，看着那在时间的迎来送往中依旧散发
着生命气息的画作，原来肖像是光影的印痕，就这样给历
史镌了刻度。线性的时间，面状的空间，点状的人物，历
史就是这样构成的吧。
那些帝王像一帧帧掠过，当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曲
未散尽世已非。瞩目那一个个尊贵无匹的人物，通过那一
幅幅画布，看尽纵横捭阖、刀光剑影、金戈铁马、鼓角铮
鸣；赏罢闲情逸致、云烟蒸腾、波诡云谲、悲欢离合。山
高水长的历史，起起落落不外乎生命的叠进，以及生命带
给我们的哲思。
如是，就以时间的视角走进历史，梳理一下帝王肖像
背后的悲欢离合。不厚此薄彼，也不等量齐观，只做一个
隔代的知音，与他们做时空的对话，说他们的沉浮故事，
聊他们与时代的互动，谈他们与历史的关联。
肖像，即写真，是真实的再现。在绘画史上，肖像画
是发展较早的绘画种类。在没有照相机、录像机的时代，
写真肖像是留住光阴最好的手段。真正的肖像画始于14世
纪的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就是个中经
典。16世纪，提香、丢勒、莱奥纳多、荷尔拜因等在人物
绘画方面的成就已经很高。到了17世纪，肖像画发展到巅
峰。这一时期，最著名的当是凡·代克。时间，把画家的
画技淬炼得炉火纯青。
而肖像，除了对个体的关注，希望留驻时光之外，更
具有广泛的社会功能，比如政治宣传、政治联姻、国际邦
交、图像报告、彰显身份等，尤其涉及皇家时，肖像画的
职能远不是满足自我内心需要那么简单。
在这些画作里，很多成了纪念碑式的作品，比如丢勒
的《查理五世像》、凡·代克的《查理一世行猎图》、大
卫的《跨越阿尔卑斯山的拿破仑》等；有的是生活片段的
记录，比如门采尔的《腓特烈大帝的长笛演奏会》、委拉
斯贵支的《宫娥》等；有的是历史事件的承载，比如约翰
·菲利普的《国民军》等，不一而足。
而作为交流纽带和桥梁角色的是艺术家，他们担负的
是信息的传达，一幅优秀的肖像往往胜过干言万语。这总
令人想起中国历史上王昭君和画9币毛延寿的故事。大多数
的肖像画家，是比较尊重真相的，尽管也会做技巧性的弥
补加以美化和粉饰，比如丢勒在《查理五世像》中，胡子
遮盖了哈布斯堡家族的大下巴，而且，彼时年迈的查理五
世已经无法骑马，在战场上是在马车上指挥战斗的。大卫
在《跨越阿尔卑斯山的拿破仑》把拿破仑描绘得威风凛凛
，但实际上跨越山峰时，拿破仑是牵着骡子艰难行进的。
但这都不影响画作传达出来的撼人心魄的英雄气概，这种
艺术的真实，恰恰往往符合人们心底的期许和密望。在真
人真实写照这方面，只有戈雅做到了，他把《卡洛斯四世
一家》真实地呈现在画面上，竟然让刁钻刻薄的王后默然
接受而没有发难，倒真是奇迹。
时间如洪流，多少丰功伟业、多少风云人物，都做了
尘归了土，留下的是世间流转的故事和那些永不褪色的艺
术。故事可以戏说可以演绎，但艺术却是触手可及的真实
。常常看着那些画作里的人物，会生起好奇的心，想一探
究竟，更想穿越进他那个时代，亲历那一朝风土人情、那
一代文化气息，以及那一番生死博弈。也好奇作画的人，
怎么可以用一支笔轻轻松松地就框定了一个人生、定格了
一个时代。大概，这就是艺术的魅力，经典的力量吧。
写这本书的时候，常常看着这些画作，会感动，人心
的感动。也常常写一个人物，写着写着把自己写哭了。读
画，读出心灵的共鸣，用艺术的视角体会，竟是一种全新
的洞察。原来，那画作，凝集一个时代的共同记忆；原来
，那画笔如刀，给历史留下了深深的刻痕；原来，那历史
的拐点，竟然是一重又一重的轮回上演。
实话讲，中学学世界历史时，经常会头疼，为那烦琐
冗长的名字，为那祖孙不分反复使用的名字。但是，自从
踏入美术界，学习西方美术史时，其实也并没有真正把美
术和政治意义上的历史关系搞清楚。我常常气馁，是书籍
没说清楚，还是我自己迷糊。经常是搞清楚了某某画派，
但对其所处的时代背景和帝王政治又勾连不上，真是纠结
不已。我就一直想，该有怎样的一个切人口，可以让艺术
、艺术史和政治历史结合起来。
这时，肖像画进入我的视野。欧洲各国皇家流行肖像
写真，历代如此，且迥异于中国古代帝王像的干篇一律。
这一特殊现象，让我意识到在汗牛充栋的美术资料里，把
艺术、艺术史和政治史结合起来，这恰恰是一个空白。于
是，我以历史发展的时间顺序为经贯穿始终，以欧洲各国
君王之间的横向联系为纬做时代宏阔的描写，纵横两条线
索构成坐标轴，而交集点就是一个个帝王。这样既交代清
楚了那个时代的整个社会背景，也让人物在错综复杂的关
联中特征鲜明。一幅肖像画作，除了前文所述的功能之外
，在本书中承载更多的是历史功能，它们就像一个个时间
之尺上的刻度，清晰地标明历史的轨迹。
点、线、面构成画作，也构成历史。以时间为线，以
时代为维，以人物为点，一个个历史的断层，一个个时代
的横截面，就这样清晰起来。本着情怀，填补美术史的空
白，这也是本书的价值和意义。当然，在本书中，也把画
作的作者做了介绍，赏画、读史、读人，是它应尽之责。
触摸艺术，遥望往昔，原来历史的高贵和深邃，一直
在里面。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在
收笔这一天，窗外的蓝天白云一如起笔那目的云卷云舒，
遂想起李白这一句诗。原来，天地间只有逆旅和过客。
原本来，世间一切，终究抵不过时间。恰如那一轮西
窗月，照尽千秋岁月，月华如旧。
贺疆
2019年2月9日于上林别苑

本书以帝王肖像为切入点，有机地把美术史与朝代更迭史紧密结合，讲述帝王肖像背后的故事，揭示一个个时代的美术与政治的关系、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纵横之间，中西兼顾。独特的写作视角，添补了美术史类研究领域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