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松德，1983年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在纽约城市大学皇后学院和研究生中心负责教授艺术史课程，主要研究方向是现代欧洲艺术（18到20世纪）以及美国艺术史（前哥伦布时期到现代）。她是研究凡·高方面的知名学者，主要著作包括《真性情：凡·高与法国自然主义文学》（1992年出版）等。

引言　
1 播种　凡·高的成长阶段，1853—1880年　
2 改变旅程，落地生根　在城市与乡村之间徘徊，1880—1883年　
3 吃土豆的人　画家成年，1884—1885年　
4 焕然一新　凡·高在巴黎，1886—1888年　
5 日本梦　浮世绘的影响，1887—1888年　
6 伟大而又平凡　在阿尔的肖像画，1888年　
7 以画为药　艺术与病痛，1889—1890年　
8 对大地的执着　凡·高的最后时光　
9 超越生命　凡·高的后世声望　
附录　
名词解释　
人物传略　
年表　
拓展阅读　
致谢　
图片版权　

凡·高对艺术生意的兴趣越来越冷淡，1876年1月，他因渎职被解雇了。阿道夫·古皮尔的接班人里昂·波索德（后来和女婿合伙将画廊改名为波索德和瓦拉东画廊）给了他三个月期限，凡·高对此充满哲理地对提奥说：“当苹果成熟之时，一阵微风便可将它吹落在地。”他将目光转向了宗教，想成为一名英国牧师。凡·高已经23岁，觉得自己现在学习神职有些来不及，不过他希望自己的语言能力以及“游历多国，与各色人等，无论有信仰还是无信仰，穷人还是富人都打过交道，很有经验”的阅历能够弥补教育上的缺陷。艾略特《织工马南》中工厂工人自己建立礼拜堂的故事使他充满自信，他这样写道：“在劳工和穷苦人中充满了对信仰的渴望。”为了能尽早向他们传播福音，他在英国男校找到了一份无报酬的工作，作为追求目标的跳板。
回到英国之后，凡·高因为太年轻而不能担任城区布道工作，这让他非常失望。他被派去找托马斯·斯莱德·琼斯牧师领任务，这是一位和卫理会关系密切的公理会牧师，负责管理伦敦城外的特纳姆·格林的礼拜堂和一所艾尔沃斯附近的男校。斯莱德·琼斯向凡·高提供了很少的薪水和协助牧师照看教区的机会。他立刻接下了学校的职位。那里的学生主要来自于“市井与街头”。凡·高要负责历史和外语方面的教学，带领祈祷者和唱诗班宣读《圣经》。此外，他还要负责特纳姆·格林礼拜堂主日学校的教学，以及附近两个卫理会教堂的教众会议和《圣经》学习工作。在斯莱德·琼斯的鼓励下，1876年11月凡·高终于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独立布道。
他骄傲地将布道内容全文发给提奥看。《旧约·诗篇》（“我是初次来到此地的陌生人，请不要对我隐藏尔等的戒律”——119：19）是凡·高亲自体验基督从出生到救赎的起点，唤起了他告别童年的“黄金岁月”去闯世界的回忆，暗示自己已经找到了一条清晰的捷径。他将自己的早年生活同《约翰福音》中教徒们穿越加利利的海上风暴和旅行者向远方山峰之巅徒步跋涉这两个故事相比较。他向约翰·班扬的同名寓言致敬，声称“我们的生活犹如朝圣在途”。并且继续为克里斯蒂娜·罗塞特表现基督献身的诗歌加以注释为“如同登山”。他将两人的文字和“我曾经见过的一幅美丽画作”联系起来：“秋天夕阳西下的风景，画面被一条道路分割开来。有一位黑衣罩身的女子（可能受米什莱作品影响）正在向路人问候。”就像《爱情》和《亚当·比德》中极具画面感的文字描写一样。凡·高的描述非常具体，对用色和空间表述得也很精准。听了凡·高的叙述，提奥脑海中跳出的第一幅画是鲍姆的《朝圣者的行进》，但是该画早已杳无踪迹。还有一个有争议的说法认为凡·高其实指的是鲍姆的《神赐》，一幅表现春天时节坎特伯雷朝圣者队伍的画作。但是从他的描述上来看，《担担者》（图14）在细节上更加相符。可能凡·高将两三张画混合在一起，运用“文字描绘”的方法将自己的记忆糅合成了一张作品。无论如何。最后用视觉化的画面来结束布道的方式。是凡·高从他最钦佩的荷兰牧师（包括他父亲和姑父约翰尼斯·斯特里克）那里学来的，他们经常用带有教育意义的图配诗来让枯燥、冗长的布道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成功完成了这次布道后，凡·高兴高采烈地对提奥说：“无论将来去哪里我都会很开心的，我就要去播洒福音啦；我干得真棒，一个人心中一定要有福音啊！'’他同时也通知了父母他的这次成功和将来的目标。泰奥多鲁斯和安娜虽然不会反对长子的这份虔诚，但也为他目前的过分狂热感到担心。泰奥多鲁斯是一个十足的传统主义者，认为正规牧师应当受到职业训练和接受任命。当凡·高在圣诞节回到荷兰度假的时候，家人极力劝说他留在荷兰。在感觉到他对传教的热切渴望之后。泰奥多鲁斯最终支持他继续学习如何做好一个牧师。
1877年5月至1878年6月。凡·高来到阿姆斯特丹准备大学入学考试。他住在父亲的兄弟詹恩（海军造船厂指挥官）的家里。约翰尼斯·斯特里克牧师是凡·高的监护人，他是一位著名的神学家和牧师，妻子是安娜的姐姐。斯特里克找了一位古文教授指导凡·高学习拉丁语和希腊语。一位数学家教他代数。积极的凡·高牧师其实并不理解学习古语发音和高等数学到底有什么必要。他对有关《圣经》《效法基督》和班阳《朝圣者的行进》的知识相当有自信，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完美地发挥能力。他不耐烦地做着准备，等待着任命到来。在凡·高和科尔叔叔探讨艺术的时候，他对世俗文化的兴趣再度觉醒，他阅读了米什莱和托马斯的法国大革命历史书籍，还有查理·狄更斯将戏剧化事件小说化的代表作《双城记》（1859年）。凡·高发觉其中的视觉意象经常会让他想起《圣经》，他在自己的《圣经》《效法基督》和其他虔诚诗篇的页边上做满了笔记（图5）。他放弃了之前的告诫，建议提奥应该“过得快乐一些。试着从艺术和书籍中发现些东西”，甚至要求提奥把米什莱描写黑衣女人的那页纸抄一份给他寄过去。
在为考试准备了一年多以后，凡·高还是在挫败中放弃了。为

文森特·凡·高，1853年3月30日生于荷兰布拉班特省北部的松丹特，1890年7月29日在法国瓦兹河畔自杀身死。他是19世纪伟大的艺术家之一，也是独树一帜、特点鲜明、饱受争议的画家。
朱迪·松德著的《凡·高》是“艺术与观念”系列丛书的其中一本，是一部有关凡·高的生平与作品的专著，全书共有九章及附录，图文并茂，印刷精美，以“生平经历+技法分享+作品赏析”的形式，介绍了凡·高艺术生涯中重要的六个阶段的200多幅珍贵画作。从凡·高在荷兰的早期作品，到他在巴黎的实验时期，再到他在普罗旺斯和奥维尔创作的令人回味的风景画和充满活力的肖像画，本书广泛系统地利用凡·高自己的书信阐明了他的艺术发展历程以及蕴藏在其作品背后的个人愿景，对这位具有创新性和影响力的艺术家做出了均衡而敏锐的解读。
本书适合作为相关艺术专业学生的自学用书，也可作为美术爱好者的普及读物。

在文森特·凡·高（1853—1890年）自杀之时，他是
艺术界中一位充满希望却鲜为人知的新人。他是一个风格
自我的“世间的异类”，在之后的一个世纪中，他以第一
位媒体塑造的角色出现，驻留在集体意识中。心理学家、
电影导演、小说家以及传记作家、艺术史学家和艺术家们
在他逝世后对他进行构建，他个人的名声已经超越了他的
作品。一个冲动的、自残的疯子，他的怪癖和狂躁的力量
体现在他作品中生气勃勃的笔触、激进的风格和敏感的颜
色中，这位传奇的画家，在他所处的时代不幸地被误解了
，却在我们的时代流芳千古。
要将历史上的文森特·凡·高落在他所处的文化景观
中，人们必须考虑到两点：一是西方文化通过神化凡·高
给予他的独特性和“独创性”的高度评价；二是艺术史中
“卓越的天才”这一概念的持续衰弱。将大众想象中过度
渲染的角色限制在一组事实中已经成为20世纪80年代以来
凡·高研究中的一个主要项目，这是本书的首要目标。
事实上，没有人比凡·高更专注于投身“属于他的时
代”（按他的话说），或更准备好承认那些对先驱和同辈
的仰慕。作为一位精通绘画史的前画商，他视自己的作品
为一个连续统一体的一部分。同样对当代现实感兴趣的凡
·高，经常将现代的方法和传统主义者的观念结合起来，
巴黎的自画像证明了一个趋势，既有对伦勃朗·凡·莱茵
（1606—1669年）的致敬，也有拥护时下潮流的保证（图1
）。从一幅来自卢浮宫的自画像我们能获得他的提示，凡
·高仿效了伦勃朗的姿势，手持调色板面对一张画布。他
的表达柔和，技艺纯熟。他作品中明亮的背景、丰富的色
彩和深思熟虑的笔触表现出这位在巴黎的荷兰人冒险超越
对祖先的崇拜投下的阴影。忙于进行印象主义者和新印象
主义者的实践。
凡·高接触绘画也受到了从传教士、诗人、哲学家、
小说家和作曲家那里收集到的概念的影响。同时，他的作
品的通俗文化魅力表面上看起来来自刺激情绪的自发性，
实际上它们是一位深思的智者怀抱强烈目的而创造的产物
。正如艺术史学家罗纳德·皮克万斯观察到的。这些作品
几乎很少记录其创作者的心理状态。的确，凡·高的画作
掩盖私事和表现私事的频率是一样多的。例如，巴黎自画
像——一张对迟钝麻木的神情的研究——给出了一些凡·
高当时感觉到的不平衡的迹象。虽然由于在法国首都放荡
的生活而导致“内心严重的疾病”，凡·高淡化了他的不
适，这种萎靡仍然可以从他苍白的面色以及泛红的眼睛获
得暗示。
凡·高的毕生作品被比作自画像前景中的画布。作为
一种易识别出的表现方式。这含有特定的讯息。然而，它
的布置强调了艺术家和观者之间、画作和“现实”之间的
界限。在某种程度上，凡·高的许多作品保持着和避开的
画布类似的不可接近的感觉。我们只能去猜测那些场景发
生的场所。同时，他的素描草图和油画作品是文化的手工
品——它们是特定时间和特定地区的产物，当考虑到19世
纪末欧洲文化的宽广轮廓的时候，它们会即刻变得更加复
杂、更加综合。特别是考虑到维多利亚福音、荷兰的工业
化、法国的美学争论以及那些让凡·高和同辈人之间的互
动变得活跃的创新竞争。
凡·高的职业生涯跨越了19世纪80年代，始于布道的
失败。凡·高为了铅笔放弃了布道坛，自学了绘画，并在
他的故乡荷兰磨炼了自己来之不易的绘图技能。在那里。
他记录了国家的现代化和对青年时代所见风景的一片感怀
之情。他被绘画吸引，是由于色彩再现的可能性。他也通
过粗放地描绘荷兰劳动人民的油画作品，来探索结构的表
现潜力，这是在他提亮调色板和在19世纪80年代中期初访
巴黎之前的事。作为艺术和思想的温床。法国首都当时是
自然主义者和象征主义支持者激烈交锋之地。自然主义者
的实践依靠对“现实世界”主题的直接观察：象征主义运
动由文学界领头，他们认为艺术作为主观经验的产物，应
当要考虑非物质领域。根据诗歌评论家古斯塔夫·卡恩所
述。象征主义者旨在“使主观客观化”，赋予理念以形式
，然而自然主义者旨在“使客观主观化”（自然体现为一
种气质）。凡·高作为自然主义小说的狂热消费者。失去
模范就会倍感失落，对于象征主义的兴起。他是一名谨慎
的目击者（在他抵达法国那年，卡恩撰写了声明）。至今
他最知名的作品和阐述的意向都与象征主义的认知关系更
近。超出了他自己的认识。
“象征主义者”一词通常指19世纪末注重观念意识的
艺术家，如爱德华·蒙克（1863—1944年）、费尔南德·
赫诺普夫（1858—1921年）和扬·托罗普（1858—1928年
），而凡·高被划分到“后印象派画家”，这是个令人不
悦的标签，它既不是通过协商一致的运动来识别，也没有
一以贯之的风格。它是在20世纪初，由英国艺术批评家罗
杰·弗莱构思出来的。“后印象主义”这一概念试图将多
位艺术家联系起来，如乔治·修拉（1859—1891年）、保
罗·塞尚（1839—1906年）、保罗·高更（1848—1903年
）。和这些同辈人一样，在19世纪80年代中叶，凡·高采
用了印象派色彩绚丽的颜料和可见的笔触。不过迅速从被
个人感知浸染的客观（“自然体现为一种气质”）进入到
了更为故意的主观。“比起复制我眼前所见”，凡·高写
道：“我更愿意随心所欲地使用颜色，来有力地表现自己
。”这些关于巧妙处理视觉现实（与复制它截然不同）的
评论证明了这些作品有所不同又始终如一地在所谓的“后
印象主义艺术”中。凡·高作品中的“象征主义者”方面
来自于他对于绘画中口头沟通的诉求。在这些作品中。出
其不意的、放大增强的颜色和具有个人风格的线条以及空
间效果结合了起来，使得平凡的主题令人回味无穷。
凡·高在书信集中生动地描绘了自己的工作和自己布
置的背景。由900多封信件组成的凡·高书信集，究其本质
而言。是一套精巧的作品。无论是寄给他的朋友、他的画
商弟弟提奥，还是他们的小妹威尔。凡·高都会在信里滔
滔不绝地提到他的创作和他对日常问题的思考。没有任何
时代的任何一位艺术家留下了如此大量的和直接的关于自
己的倾向和厌恶、野心和才能、足迹和错误的叙述。凡·
高的书信（19世纪90年代首次出版了其中少部分）对他的
作品被“阅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我将在下文中经常引
用，这不仅仅是为了支持我对凡·高意图的解释和他作品
的含义。它应当被铭记。这些书信斡旋于一连串的画作、
人和环境之间，凡·高的研究者们（也包括我）有选择地
引用了这些书信。
我的分析还有赖于凡·高家人和伙伴的记忆与信件，
那些塑造他的愿景的艺术家和作家对凡·高作品的仔细的
检视，还来自于他所处的位置及文化往来的圈子。我从未
想过将凡·高风格的特性归因于在死后诊断出的身体损伤
，而是将他作品的较多方面和他有意识的美学选择联系起
来。
我深深感谢那些关于凡·高的学术文献。在此我引用
了许多同行的研究。其他人也一定能在我的书中找到自己
观点的折射。我还阅读了众多关于凡·高的通俗文学作品
——这些作品偏爱最耸人听闻的艺术家的生活方面，将“
文森特”表现为一名虔诚的门外汉，将自己献祭给了艺术
。这些过激的作品使得我对于这类人物传记敬而远之。然
而，我保持相信，正如对他的作品和方法合理的分析强调
了凡·高的性格中那些被流行的传记轻描淡写的方面——
自信、狡猾、活力——它们为凡·高的人生做出了标注。
成为他的作品喧哗俗艳之美的基础。
20世纪晚期，研究凡·高的夸张方法本身成为研究的
对象，让人感兴趣的不仅是它们围绕这位让他们大受启发
的男人说了什么（以及没说什么），还有在艺术气质的珍
贵概念的形成中，以及现代观众定义艺术、评价艺术标准
的建立中，凡·高的神话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在本书最后
一章我会讨论歌曲中和银幕上的凡·高。

文森特·凡·高（1853—1890年）在他去世后的那个世纪中，已经成为举世闻名、家喻户晓的人物。凡·高短暂而丰富多彩的一生激发了诸多画家、电影制作人、心理学家和小说家的灵感，他的个人名望甚至远远超过了其作品所具有的实际成就。
虽然《向日葵》和《星月夜》这类作品流行的魅力在于它们外表看上去充满激情的自发性，然而凡·高对各种文学、音乐和艺术资源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并从中汲取了灵感，因此这些作品实际上都是这位具有反思精神并且受到思想驱动的艺术家综合性创造的产物。从凡·高在荷兰的早期作品，到他在巴黎的实验时期，再到他在普罗旺斯和奥维尔创作的令人回味的风景画和充满活力的肖像画，朱迪·松德著的《凡·高》广泛系统地利用凡·高自己的书信阐明了他的艺术发展历程以及蕴藏在其作品背后的个人愿景，对这位最具有创新性和影响力的艺术家做出了均衡而敏锐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