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昨》包含“史海漫步”与“书林一叶”两部分，其中，“史海漫步”乃作者吴强在读史之余的闲来信笔，集中探讨了大学起源、美国历史上的转型年代以及高考试题中的世界史考点，希望能够对人们走进历史有所助益；“书林一叶”则是一组书评文章，所评对象包含清末民初来华传教士所留文本以及环境史、美国史、民国法学史等，试图在评述过程中增进对中国自身及其所处周边环境的理解和体认。

史海漫步
如何理解大学之“大”
曾经的美国土豪
德意志现代化进程中的《非常法》透析——从2015年高考新课标全国卷Ⅱ第48题说开去
人的发现与人的觉醒——皮科·米朗多拉演讲辞《论人的尊严》释义
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威尔逊“十四点”计划简评
触摸历史、品读经典——重温毛泽东《党委会的工作方法》
胡先骕的两次留美经历
书林一叶
爱因斯坦的政治信仰
美味欺诈的背后
一天云锦风在下（一）——罗斯笔下的中国和中国人
一天云锦风在下（二）——何天爵《真正的中国佬》读后
一天云锦风在下（三）——明恩溥及其《中国人的气质》
一天云锦风在下（四）——伊罗生《美国的中国形象》读后
一天云锦风在下（五）——罗伯茨《十九世纪西方人眼中的中国》读后
号脉城乡中国——周其仁《城乡中国》（上）评介
消逝中的荒野
世间已无张光直
为美国辩护——评《天堂与权力：世界新秩序中的美国与欧洲》
《环境与历史：美国和南非驯化自然的比较》评介
外国人笔下的孔祥熙——麦美德《费起鹤及孔祥熙》读后
《乡村中国纪事：集体化和改革的微观历程》评介
海归大观园中的法学博士们——《中国近代留洋法学博士考（1905—1950）》一书读后
后记

这是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吴强博士第二次嘱我
作序。吴强的勤奋与高产，从中可见一斑。这当然
绝非一日之功，而是穷年屡月耕耘后的成果。我在
欣叹之余，又备感汗颜。遥想十四年前的秋季，与
吴强相识于南昌大学前湖校区。蓦然回首，月色如
昨。自己生性疏懒，虚度芳华，学业上乏善可陈，
而吴强则左右采获收益颇丰。实际上，吴强的学术
之旅也并非坦途，一路走来，他有过失落、有过无
奈、有过沮丧，但难能可贵的是，他一直在坚持、
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前行，最终走出了一条学术的
阳光道，也赢得了一片学术的艳阳天。
吴强嗜书如命，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吴强
简直就是为书而生，也是为书而活的。以下就我所
知，介绍一些他与书结缘、以书为伴的趣事。
吴强乐于购书。学界经常听到类似的调侃：买
得起书的人不读书，喜好读书的人买不起书。的确
，很多读书人囊中羞涩，只好一再平抑购书的冲动
，遇到好书也经常忍痛割爱。吴强身为一介书生，
入职高校成为“青椒”，经济上并不宽裕。他生活
相当俭朴。但在购书花销上却毫不含糊，经常是大
手笔购书。他在武汉大学读博时的学生宿舍和在山
西农业大学工作时的教师公寓，我都去过，只见书
架上、床铺上、书桌上、窗台上，甚至地板上，都
堆满了各类书籍。据他说，他的江西老家与山西内
兄家，都专门腾出房间摆放他的书籍，可谓拥书百
城了。
吴强乐于读书。吴强并非出身书香门第，但自
从认识他以来，我就知道他一直酷爱阅读，并且涉
猎广泛。从前湖之畔到珞珈之巅，他都无暇流连校
园美景，而更多的是沉迷于图书馆。硕士毕业担任
中学教师后，他一度抑郁寡欢心烦意乱，其中最大
缘由就是远离了能自由徜徉的图书馆。高考指挥棒
下的中学，充斥各类考试秘笈的县城书店，自然不
是吴强理想的栖身之所。吴强很快重新披挂上阵，
成功重返珞珈山攻读博士学位。此后，他再也没有
离开过象牙塔，并且保持手不释书的好习惯。多年
下来，说他立地书橱应不为过。
吴强乐于评书。因为经常购书与读书，吴强总
能接触到最新面世的书籍。读书之后，撰写书评也
成为他的一大雅好。吴强的处女作《爱因斯坦的政
治信仰》，就刊于声名赫赫的《博览群书》（2012
年第1期）上，是关于《爱因斯坦文集》（许良英、
赵中立、张宣三编译，商务印书馆2009年版）的书
评。不久，关于《美味欺诈：食品造假与打假的历
史》（比·威尔逊著，周继岚译，三联书店2010年
版）的书评又在声望甚隆的《中国图书评论》
（2012年第4期）上发表。作为博士一年级的学生，
他一年内就接连在图书评类的顶级刊物上发表论文
，殊为不易。也正是这连环炮，使得他在书评界崭
露头角。颇有影响的《书屋》开始向他约稿，他也
一鼓作气，撰写了《一天云锦风在下》的系列书评
，对黄兴涛与杨念群主编的“西方的中国形象”中
的五部译著逐一进行评论。此后，他更是一发而不
可收，每年都有多篇书评发表。此书收入的大多数
篇什，就是他近年发表的部分书评。
吴强乐于著书。吴强在博士二年级时就完成了
博士学位论文的初稿，之后屡经打磨，于2015年顺
利通过答辩，获得答辩老师的好评，旋即被出版社
编辑相中，次年便在母校出版社付梓。之后，他围
绕“三农”问题、民国山西史事、农复会、中央苏
区史等进行了开掘，并且分别付诸笔端，形成书稿
。乍一看，似乎天马行空，但恰恰反映了吴强研究
视域的宏阔与研究视角的独特，他善于由点连成线
，再扩展到面，并且注意交叉互动。例如，他转向
关注“三农”问题，或许出身历史学科班的原因，
他并未去追逐“三农”问题的热点，而是沉潜于农
科历史的梳理，由此开始打捞民国农科学者，延伸
至农复会，再聚焦于民国山西的农学往事以及台湾
的农学名夙。此外，他又从农村社会问题的角度切
入中央苏区研究。因此，看似区隔较远的领域，就
这样被他巧妙地打通了。得益于博闻强记，吴强在
叙述某一专题时，众多史料总能信手拈来，如数家
珍，书稿喷薄而出也就不足为奇了。
吴强乐于编书。作为青年学者，吴强具有特殊
的学术敏感。他在著书之余，对编书也情有独钟且
独具慧眼。如他入职山西农业大学不久，就着手搜
集该校前身铭贤学堂的史料，分为校情校貌、新闻
报道、论说散记、王绶文集等辑，蔚为大观。在此
基础上，他又多方搜集关于民国山西农学的资料，
分别汇成论说散记与新闻报道两辑，再增补自己的
研究成果，汇成《晋农札记》。一次偶然的机缘，
他开始从多种民国报刊上搜集家乡江西省婺源县的
史料，分政治变迁、经济脉动、文教昌明、民俗趣
闻、风物杂谈等五辑，结成《民国婺源笔记》。
毋庸讳言，吴强博士毕业才三年，可以说“出
道”不久。他的作品也不可能完美无瑕，不可避免
地存在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我相信，每一部著作都
见证了吴强不忘初心奋力前行的印迹，这就足以赢
得同行者的鼓与呼。
余永和
2018年7月15日于天津理工大学

《月色如昨》为作者吴强的书评、随笔杂文集，凝聚着作者对当代中国问题的思考。收录了：《如何理解大学之“大”》、《曾经的美国土豪》、《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威尔逊“十四点”计划简评》、《胡先骕的两次留美经历》、《爱因斯坦的政治信仰》、《美味欺诈的背后》等杂文。

到了为本书写后记的时候，一向快笔的我却迟
迟无法动笔。这倒不是某种扭捏作态式的“矫情”
，而是内心翻滚的直接外露——说实在的，这十多
年的问学经历（从本科开始算起）着实不易，当看
到这些文字时，过往的一幕幕犹如昨日，重现于脑
海之中，实已难用酸甜苦辣来形容，而所有的感动
最后竟都化作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我知道，这
泪水既是对此前岁月的纪念，也更是对下一个人生
十年的自我砥砺，这其中除了学术精进之外，更有
对生活的领悟和感恩。
书中的大部分篇章都曾独立发表，在此也十分
感谢当时给予本人“露脸”机会的各位编辑，特别
是《书屋》的刘文华老师、《中学历史教学参考》
的韩迎迎老师和《绿叶》的夏永红老师。除去《美
味背后的欺诈》一文在博士学位论文出版（《美国
食品药品纯净运动研究》，武汉大学出版社2016年
版）时作为附录已经“面世”之外，其他各篇皆属
首次结集出版。
在编选过程中，笔者对每篇文章重新作了修订
，改正了其中的错别字和若干有欠通顺的语句，一
些过长的段落也根据上下文重新分段，以便阅读，
另对首次出现的外国人名一般统一标注其西文全名
。同时，文章中的年月日一律使用阿拉伯数字，而
在其他地方涉及数字时则都改为以汉字表述。
至于文中的注释，由于主要都是书评类文章，
发表时即遵循刊物要求和风格——即有些篇章在文
后附有少量参考文献，有些则干脆省略，此次成书
时，除了保留《如何理解大学之“大”》和《海归
大观园中的法学博士们——（中国近代留洋法学博
士考（1905—1950））一书读后》这两篇文章的注
释之外（也因中国知网未收录），其他则一律只有
正文。
本书最终能够得以面世，需要感谢的人实在太
多。
首先是始终相伴，并给予默默支持的父母和家
人，正是因为有了爸妈照顾刚出生的呦呦和内子立
媛包揽家务，自己才能全力以赴于平日的读书和写
作，而对于即将要来到人世的子衿（岳母取名“小
格格”）来说，这本小书也是爸爸给她的“见面礼
”！
其次则是多年来一路走来所结识的师长和好友
，他们分别是：中共龙岩学院党委副书记朱闽、龙
岩学院中央苏区研究院院长和著名中共党史专家蒋
伯英教授、龙岩学院中央苏区研究院执行院长张雪
英教授、龙岩学院中央苏区研究院王瑞博士、办公
室张晓飞老师、天津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余永
和教授、仲恺农业工程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胡小芬
博士、宜昌市博物馆唐凛然博士、本科同学刘磊（
现已在印尼创业发展）、泰山学院历史与社会发展
学院李志刚博士、复旦大学历史学系许明杰博士、
江西省高级人民检察院帅清华博士、广西壮族自治
区高级人民法院赖正直博士、江苏大学法学院王刚
博士、新疆财经大学法学院吕伟博士、衢州学院思
政部张立平博士、武汉大学历史学院在读硕士曹振
禹、南京大学历史学院考古文物系在读博士董浩辉
等。
最后，本书责任编辑李程老师为小书的出版提
供了诸多帮助，在此谨致谢忱、深表感谢！
限于学力所及，书中必定还有不少疏漏之处，
还请各位师友批评指正，在此先行表示感谢！需要
说明的是，本书出版得益于龙岩学院奇迈书系基金
赞助。
本书从设想到最后的出版这一全程也与笔者的
工作变动相始终，于我而言，从干燥多风的晋中到
温暖如春的闽西，不仅是两者之间气候的截然有别
，更是心境的“刷新”，这本小书也代表了过往的
一段时光，而重新出发，回到博士论文，这才是自
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谓任重而道远！
吴强
2017年1月27日岁末除夕于江西省婺源县方汇小
区
2017年4月30日修改于山西省太谷县山西农业大
学韩氏楼106
2018年5月3日改毕定稿于福建省龙岩市龙岩学
院中央苏区研究院办公室

爱因斯坦的政治信仰
古希腊著名哲学家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在其名著《政治学》中说：“人类自然是趋向于城邦生活的动物（人类在本性上，也正是一个政治动物）。”自此以降，西方政治学者从不同角度对其内涵和外延进行诠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不论你对亚里士多德学说作何诠解，人不可能生活于真空之中，终究无法脱离政治。亚里士多德生活的古希腊是这样，充满动荡的20世纪又何尝不是如此？
作为个体，可以无党无派、特立独行，但在思想深处无疑会有自身对政治事物和政治进程的考量和判断。进而言之，人们作出决定的过程其实就是依凭个人心中的政治信仰作出判断的过程。政治信仰决定着人们的政治行动，政治行动的差异则体现着人与人之间政治信仰的不同。普通人是如此，20世纪著名科学家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也是这样。由著名自然科学史专家许良英先生领衔编译的《爱因斯坦文集》（第三卷）（增补本，商务印书馆2010年版，本文以下简称《文集》)中所收录的社会政治言论不仅体现了爱因斯坦作为著名科学家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而且也使人们对其明确而坚定的政治信仰有了清晰认识。
爱因斯坦首先是一位热诚的和平主义者。他热爱国际和平，反对一切形式的战争和杀戮。对于当时世界上包括中国在内仍然遭受帝国主义列强殖民和侵略的广大弱小国家抱以极为真挚的同情，呼吁停止战争，以和平方式解决国际争端。纵观《文集》，爱因斯坦在面对20世纪人类众多杀戮和战争时都明确表达了他的和平立场。特别是在巨大压力下仍然坚定对“一战”的反对态度，并在反战宣言上签字，以及“二战”后坚持弃核、废核，共建人类和平家园的美好愿望。这些都突出体现了爱因斯坦作为一个有良知的科学家心中那份对人类迈向永久和平的无限渴望。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德国躁动且不安。德皇威廉二世（Kaiser Wilhelm II Von Deutschland）在外交政策上推行旨在争夺世界霸权的“世界政治”，扩军备战、穷兵黩武，德国一时间成为中欧一座荷枪实弹的兵营。妄图通过发动一场世界性战争的方式一举解决德国面临的所有国内外问题。在此情形下，“民族”这一概念就成为把全体德意志人凝聚在一起的强大精神动力和意识形态。“谁对他提出疑问。谁就意味着背叛和不忠。”1914年“一战”爆发后，民族主义和军国主义这两股思潮在当时的德国甚嚣尘上。上自威廉二世、下至普通百姓，不分党派左右，都热切期望通过所谓“堡垒和平”从而赢得这场战争，最终达到拓展德意志生存空间，取得与其经济实力相匹配的话语权和对世界政治格局主导权的双重目的。这种氛围也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当时的科学界。包括著名科学家、量子理论创始人马克斯·普朗克（Max Planck）在内的九十三名德国文化和知识界名流就在军国主义分子操纵下于1914年10月发表了一份为德国侵略暴行辩护的《文明世界的宣言》。
人类历史一再证明这样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即当狂热成为一种常态，人们对其已经习以为常时，理性思辨和多元宽容不仅显得弥足珍贵，甚至会成为集体意识中的另类表达，最终会导致“劣币驱逐良币”的可悲结局。爱因斯坦异常敏锐地感到德国科学文化界在这份宣言背后隐含的方向性转变：原来那个独立、自由且多元共容的学术自治共同体已经转变为德意志这辆已经开动起来的战车上的一个零部件。对于反战的爱因斯坦来说，那九十三位签字的各界名流无疑充当了为德国侵略扩张行径助纣为虐的“帮凶”角色。
相比之下，爱因斯坦并未流于世俗，而是旗帜鲜明地在一份最终只有四个人签名的《告欧洲人书》上署下自己的名字。在这份宣言中，爱因斯坦首先戳破了德国统治者宣扬的“一战”是为民族而战的虚伪口号和造势宣传。在他看来，“一战”的爆发只不过是统治者“以保卫民族生存为借口而发动起来的”。德国统治者只是通过对外侵略和扩张从而转嫁内部矛盾和转移国内视线罢了。爱因斯坦强烈批评德国科学家和艺术家放弃了任何还想维持国际交往的愿望，任由民族主义大行其道而未能出面公开制止。他认为民族主义将“不仅会威胁文化本身，同时还会威胁民族的生存”。
对于当时欧洲面临的危机，爱因斯坦从更为宏阔的历史角度对欧洲的未来和前途提出了自己的愿景。“必须利用由这次战争所造成的欧洲不稳定和动荡的局势，把这个大陆熔接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欧洲必须联合起来保卫它的土地，它的人民和它的文化”。在今日众多地区性一体化组织中，欧盟无疑是最能体现爱因斯坦上述言论中所表达的“交往一联合一一体一国际和平”这一四步路线图的区域性合作组织。从思想史的角度出发，爱因斯坦所主张的欧洲联合也极具意义。它不仅预示了战后欧洲逐步迈向联合的历史进程，而且也上承德国著名哲学家康德在《永久和平论》中所表达的“永久和平”思想和“世界政府”理念。或许觉得言论抗议已经无济于事，爱因斯坦便利用他的个人声望于1914年在柏林创建了一个名为“新祖国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