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的应该都说完了,可是,总觉得还有一点
东西应做个补白,于是写下如下文字。
这个故事的价值
那天,我们一群人看完吴春安先生的表演,一
个个瞪大惊奇的眼睛,都说它是个宝贝。它在我们
的眼睛里怎么就那么有趣,仅仅因为新奇?因为第
一次观看?了解到吴春安先生的处境,知道浮山木
偶后继无人,我很长时间都在想,这么好的东西怎
么能就此打住,从此消失?它好歹也是个非物质文
化遗产.这个遗产怎么保护?怎样传承?那天,正
是2014年深秋,地里的玉米已经收回家,槐树上的
叶子蝴蝶一般纷纷飘落,风中蕴含着凛冽。我们来
到几个偏僻的村子,看到了一座座明清古建筑、古
牌坊、古砖窑、古寺庙,当地人给我们介绍道教文
化;我们走进一个农家小院,房东在西南角简陋的
土棚子下翻出一堆塑料布,扒拉开来,露出两块合
在一起的石碑,竟然是《弟子-规》的整理人贾存
仁的墓志铭。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浮山是个值得
研究的地方。
后来,专心研究木偶,渐渐发现,浮山木偶艺
人的故事就像浮山木偶的传统剧目一般,全都是口
口相传,没有任何文字。面对木偶戏今天的现状,
面对它曾经显赫的身份,忧虑,责任,急躁,乃至
于猎奇的心理不断冲撞我的心扉,似乎不给浮山木
偶写个东西就是失职,甚至罪过。可是,怎么写,
写什么,一度犹豫。曾经想写好吴春安老人的一生
,可随着采访,随着深入了解,我发现,仅仅写吴
春安一个人的事情,实在太小家子气,太对不起木
偶了。我眼前的资料全都是学术著作,我必须重新
构思,不仅仅为吴春安老人,更应该为浮山木偶人
。我要为他们,为中国木偶、中国民间文化作传。
从创作的角度讲,只有这样,作品才能厚重。只有
站在新的高度,木偶乃至吴春安和他的那些同事们
,当他们面对过往的时候,其人生才具有肯定的历
史价值,浮山和浮山木偶才能在中华民族民间艺术
的大家庭里拥有一席之地,只有这样,他们曾经的
辉煌、今天的落魄才能具有启迪思想、呼唤变革,
进而峰回路转、起死回生的别样意义,于是就有了
今天这个作品。
木偶起源及其他
研究这个问题的人很多,引用的史料几乎都一
样,读几个人的书或资料如同体验一个人在不同场
合的演讲。一是历史留存的文献本来就少,《礼记
》《通典》《新书》《乐府杂录》《旧唐书》《武
林旧事》等等,古人记述的木偶纷纭杂乱地隐嵌在
各种典籍里。博览古籍,将所有关于偶、佣、傀儡
一类的文字摘编出来进行研究实属不易。因此,新
的证据难以再现,没办法,大家只好起哄一般反复
咀嚼这一把草料,所以,看着看着就寡淡了。二是
对不同历史时期木偶概念的理解可能还不够宽泛,
偶、佣、傀儡等名词似乎适用于每个朝代,难道在
某个历史节点或地域就没有其他的称呼?比如“郭
秃”“加礼”。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可能就有新的
东西仍然隐没在历史的某一块帷幕之后,这是相对
全国而言。具体到浮山县,他们也在寻求能够证明
浮山木偶实属古老的证据,可是,很遗憾,没有。
鲁光岱先生向当地文字方面最具权威的老教师孟祯
先生请教,对方说他考证,汉时霍去病讨伐匈奴回
来曾演“参军戏”于擒昌,然而没有说清出处。郑
洪峨文章点出《通考》,我没有查到。《通考》过
于笼统,它只是“典志体”史书的一种,用以记载
古今典章制度的源流,常有定语,如《文献通考》
《读礼通考》《五礼通考》之类,不知郑先生所指
为何。擒昌是魏以后才出现的县名,与汉联系在一
起,犹如今说尧都平阳一般,是后人用后代话描述
先人的情景,出入是很大的。另外,“参军戏”也
不是木偶戏,更不能顾名思义,简单地理解为专门
给军队演出的戏剧。它是古代戏剧——宗教礼仪“
赛神”中一个角色的名称,后来逐渐向文艺演变、
转化、过渡,一直具有傀儡原初祭祀的味道,由此
演化出戏剧里的“净”色,专门演绎滑稽舞蹈,再
后来就成为性格刚烈粗暴的“二花脸”了。
除了这个说法,浮山木偶的历史完全空白,这
真是一个不小的遗憾。我想。原因应该是浮山置县
很晚,偏居一隅,人烟稀少,文化落后,难有文字
记述。可是,我依然采信浮山人们的说法,相信当
年霍去病带走了他的弟弟霍光,他们得出这样的结
论很不容易,而且具有唯一性,从情感的角度考量
,我愿意它是真实的。况且,浮山真能找到霍光的
墓。历史上的霍光权倾朝野,2015年在南昌发掘的
那个富可敌国的海昏侯,曾经当过二十多天皇帝。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切全都是霍光的功劳。霍光
身后,其家族结局很惨,其真身究竞归葬何处,我
没有考证。浮山人觉得他们脚下的土地里埋着的是
霍光那就是吧。上海东方电视台到浮山拍摄吴春安
和他的木偶时曾经寻访到这个墓。墓在平里村,墓
碑倒地,上书:汉大将军霍光之墓,乃雍正九年辛
亥九月七日由浮山知县所立。
据老艺人们说,浮山有多处木偶舞台,其中县
城就有一座。我想看看,可惜拆除了。我总想,过
去/~41]建一个舞台难道仅仅就为了演出木偶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