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纳兰词传)》由李清秋著。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惆怅故事,一段隐秘的忧愁往事。就算是平日不羁的乐天派,也会有惆怅沉睡在心底的一隅,在幽深的暗夜里,在寂静的时光里,悠然醒来。所以,每每读来纳兰哀愁的诗词,心底总会被扯出一种情感,抑或是当我们满心情怀难以倾诉之时,那一些词句便会应时应景地脱口而出。
在这个喧嚣而匆忙的时代,当我们面对生活的重重压力,面对人生的各种角色,面对琐碎的种种烦恼时……当午夜寂静十分时,不妨读一阕纳兰词,让一种愁情流淌而出。当太阳缓缓升起,迎接世界的,将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由李清秋著的《人生若只如初见(纳兰词传)》记录的是:纳兰容若,最后的词人,一个多情的翩翩公子,天生超逸脱俗。善骑射,精搏击,是满族正黄旗御前一品侍卫,他武将的骨子里有着一个多情的文人。他曾说:“我是人间惆怅客,不是人间富贵花。”金阶华殿钟鸣鼎食没有使他感到快乐,反而成了他最大的负累。他一生以风雅为性命,落拓无羁,结交于世落落不合的布衣文人。他笔墨函砚,吹花嚼蕊,以真心之字,诉衷情之心。红颜知己,初恋情人,恩爱娇妻……他经历过许多刻骨铭心的女人,然而,她们又离他而去。他始终还是一个惆怅寂寞的人。本书将以词为主线,为你诉说纳兰容若这个多情词人一生的寂寞哀愁。
第二节 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纳兰容若,仿佛是一个注定为孤独而生的词人。而他,一生都在诠释着这种孤独,如若诠释他的追求“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这首写雪的词,宛如他终生的写照,关山万里,雪凝结天与地,然而雪花轻浮飘荡、居无定所的模样,仿佛不该是君子所喜爱的。但他却独爱雪在孤绝寒冷至极时绽放的样子,它无根无芽,却跳出尘世之外,不同于人世间那些娇弱秀美的花。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纳兰容若《采桑子》
落笔成诗时,容若随同康熙帝巡视边疆。塞外风景异,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点点滴滴,都同他所熟悉的京城或江南大相径庭,词人的眼界与心胸,因此而大大开阔。然而,纵使是此时,他也不曾忘记萦绕在心怀的那个身影——谢娘,古人用来通称自己所爱慕女子的称呼。在雪中漂泊的旅途里,回忆渐次涌上心头,他想起她的温柔,从别后,忆相逢,已是千里之外。寒如泣血的月,随着沙风呼啸凄厉的胡笳声,大漠流沙,风雪走石,孤独的身影犹自徘徊,仿佛早已和周遭的悲凉融为一体。
而他终究会走向何方?是终点,抑或是起点?就让我们静静跟随,一探前尘,追寻遥远时光间,宛如传奇的那一刻。
顺治十一年,腊月十二,京城一个寒霜清澈的日子。凛冽的北风,并未摧残去帝都的繁华,天子脚下,依旧一片喧嚣。烟火人家,岁月飘零。年轻的公子走进京城里香火最为鼎盛的广源寺,眉目淡然,步履清逸,一抹骄傲萦绕发梢,就像是与生俱来的玉饰,令他从此与众不同。
香火迷烟染上眉眼,虔诚祈祷的香客如流水在身侧静静流淌,他依稀淡淡注视着前方,仿佛在等待着谁,一个对于此时此刻的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人。终于,那个人出现了,佛衣、白眉、如一尊被遗落在凡尘的佛。年轻公子终于露出一缕笑意,走上前去,合手行礼:“法璍大师。”
这是一位行事怪癖蹊跷的僧人。当然,也是一位佛法高深的大师。这使得他一开始成为广源寺主持时就受到了许多人的追捧,他们如追逐星月一样,涌入广源寺,请求他前去做法事,甚至只是为一个小物件开光做法,为此他们开出了极高的价码。面对这一切,法璍大师岿然不动,他不动声色地拒绝了一切请求,甚至告诉他们——佛祖早已死去,流转在人世间生生不息的不是佛祖万能的庇佑,只是一颗名曰佛法的种子,追寻佛法,倚仗他人的力量将会一无所获,唯有自己锲而不舍地寻找、努力、采撷,尘世的罪孽方会消除,苦海的无边方会浮现一叶舟楫。 这样的言论,并不能阻止凡夫俗子们对既有方式的惯用——天底下何止一个得道高僧。既然法璍大师不愿“帮助”他们,自然会有其他相对循规蹈矩的大师愿意伸出援手。他们很快抛弃了曾经执迷的大师,转而奔向另一场自以为的“救赎”,他们只需要一个轻而易举得只要付出一些金钱就可以抵达的场合,聆听、佩戴、虔诚或自以为虔诚地侍奉佛祖,大约这样,就能消弭所有原罪,获得永生幸福。
法璍大师的门,长久地对这些愚昧的人们合上了,时光洗去了对他犹豫怀疑的信徒,却留下了持久和意趣相投的朋友。这其中,便有一位纳兰氏的公子,彼时,他只是一位大内侍卫,大师却在这张年轻而文秀的脸上,看出了常人罕见的坚毅与沉静,他的人生,绝不会局限于一个小小的侍卫。大师如是想着,对这位公子,敞开了一扇偏僻的门。
今天,公子并不是来讨论佛法,也不是来同大师品茶论道的,他脸上淡淡的喜色出卖了他,他迫不及待地开口更是令大师会心一笑,几乎是急切地,他请求大师为家中即将诞生的孩子取一个名字。虽然他知道名字不过是一个人的符号,可他坚信名字也在冥冥之中,预示着一个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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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惆怅故事,一段隐秘的忧愁往事。就算是平日不羁的乐天派,也会有惆怅沉睡在心底的一隅,在幽深的暗夜里,在寂静的时光里,悠然醒来。所以,每每读来纳兰哀愁的诗词,心底总会被扯出一种情感,抑或是当我们满心情怀难以倾诉之时,那一些词句便会应时应景地脱口而出。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这一句句扣人心弦的诗句惹了多少人的泪雨飘零。而吟诵出这美丽的词句,便想到纳兰性德,他是最后的词人,一个多情的翩翩公子,天生超逸脱俗。他善骑射,精搏击,是满族正黄旗御前一品侍卫,但他武将的骨子里住着一个多情的文人。
金阶华殿钟鸣鼎食没有使他快乐,反而成了他最大的负累。他一生以风雅为性命,落拓无羁,结交于世落落不合的布衣文人。他笔墨函砚,吹花嚼蕊,以真心之字,诉衷情之心。红颜知己,初恋情人,恩爱娇妻……他经历过许多刻骨铭心的女人,然而,她们又离他而去。他始终还是一个惆怅寂寞的人。
他哀婉的诗词,在历史的长河中袅袅升起,总能将我们内心温柔的情感,打捞而起。历经时光辗转,他的心绪与我们的情感交融在一起。一阕词缓缓吟唱开来,不知,多少忧伤,被探了底?
多情的词人用生命在歌咏愁情。因为用情至深,终是为情所伤。这个极致的男子,体会尽了情感的得失,此生,终是为情所困。然而,情深不寿,他最终在历史的舞台上匆匆谢幕。
他的词句中始终散发着一种能够穿透生命的力量,能精致地雕刻出深情的忧伤。时光已经轮回几许,那些情愫穿透时光的城墙,直击我们心底最柔软的情感。
生活中始终普照着快乐和希望,而那词句忧伤却也并不颓败,以忧愁之词,排遣忧伤,其实是一种最好的情感疏导方式。
在这个喧嚣而匆忙的时代,当我们面对生活的重重压力,面对人生的各种角色,面对琐碎的种种烦恼时……当午夜寂静十分时,不妨读一阕纳兰词,让一种愁情流淌而出。当太阳缓缓升起,迎接世界的,将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若人生可以分成若干个部分,那么纳兰容若短暂的三十一年,可以分成三个十年。
十年是一个玄妙诗意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样貌,当然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从洁白到斑驳,从柔软到坚硬。陈奕迅的《十年》中曾唱过: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就连情人都在十年间沦落为朋友。十年光阴回忆起来不过一寸日光,掂在手上,却如同沉重的山石。纵观容若的一生,前十年,中间十年,最后十年,加上最终的寥落一年,便构筑了这位词人惊才绝艳的一生。
第一个十年。他尚且不是纳兰容若。他是纳兰性德,是王府灵秀聪敏的小公子,冰雪聪明,一颗心,如水晶做成一般剔透洁净。极致的荣华富贵,宛如曹雪芹笔下的大观楼、恰红院、潇湘馆、蘅芜苑……烟花彩云,他像宝玉一样被捧在掌心含在唇齿间成长起来,却并未成为像宝玉一样风流而叛逆的公子。他如所有的期许,清秀、纯粹、敏锐、好学而愿意努力。
第二个十年。他渐渐有了纳兰容若的模样。如同一株绝世的花,含苞待放的时间或许要长久一点,一旦绽放,就是夺目的惊艳。他正在世间慢慢绽放,无限芬芳逐渐溢出,人们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明珠府中的小公子,是一位那样有才华的清隽少年,宛如踏月流风,袖清襟明。那大约是纳兰一生里,最为清静安好的年月,每一个角落都熨帖暖心,家人、朋友、青梅竹马的恋人……还有一个神奇的墨色世界,轻轻地唤醒了沉睡在他身体深处的诗意灵魂。
最后一个十年。他才是我们所熟悉并深知的纳兰容若。
在这个时光匆匆的年代,速度成了一个极其巨大的指标,高铁上的呼啸,碧空中的划痕,人心的转眼流离,我却觉得什么都可以快,唯有读书是需要慢的事情。这是一场心与心的相谈甚欢,亦是滚滚红尘里一杯香气四溢的清茶,一份温柔清淡的抚慰。而读纳兰词,需要更慢的速度与耐心。
泡一杯清茶吧,然后放一首老歌,在白色的百叶窗下打开一卷泛起微微书墨气的纳兰词,阳光正好,清香也好,心境也好。我想,这应该会是一次极致的心灵之旅,宛如自由地放纵在西藏高阔辽远的苍穹下,像雄鹰一样飞翔,像河流一样奔淌,也像青草一样生长。
穿过这些珠玑透骨的字里行间,仿佛就能够在心里勾勒他的模样,一寸寸,一丝丝。先是一双淡而长的眉,总是微微蹙起,额间便有两道浅痕,一道是他的词,一道是他的情。然后是一双清而润的眼,眼尾微挑,像桃花一样长情,却不像桃花一样多情。而后是鼻、唇、下颔……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也能看到他的心,隔着薄薄的纸张,隔着厚重的流年,还隔着生与死,这颗心,依旧跳动着一腔深情,依旧鲜活着满城文墨。
在纳兰所遗留的词作里,最摄人心魄的是悼亡词。有人评价纳兰词,多是小令,感情柔婉细腻,间或有雄浑之作。这评价倒也中肯,纳兰词豪放潇洒的也有,也极好,但写得少。最多的,是深情绵长的词。可也正是这些寥寥数语的词,烙印在心里,便念念不忘,挥之不去了。宛如有一颗种子,落在心间,不过数日就能生根、发芽、开花,深深地扎根生存。
一首词,便是一段容若的时光,一瞬容若的心城;一卷词,便是他凝缩的匆匆一生,也是他一生的痴。周颐在《蕙风词话》中讲到过纳兰,说他是“国初第一词手”,这评价不可谓不高,容若却也当之无愧。容若的词字工而言整,用词或清雅或明艳,或冷淡或深刻,总能开合出一片极逼真的意境。他是天上的巧手匠人,随意开凿落斧,就有一方世外桃源的豁然洞天。
之外用典也是一绝。
容若国学深厚,在词中用上典故近乎信手拈来,天衣无缝。他有一首《山花子》,其间有一句“生怜玉骨委尘沙”,看似寻常淡然,不过是可怜红颜枯骨,流光白发,近似白描浅画,但承接上一句“林下荒苔道韫家”,林下有谁?是披发赤足的竹林七贤,道韫便是谢道韫,魏晋时期风华卓绝的名门闺秀兼才女,下句的“生怜玉骨委尘沙”明指谢道韫的死,一代才女的逝去,暗中指的是他年轻便亡故的发妻,分明无比思念,却在不动声色,暗自疼痛。
最后十年的容若,便生活在命运的波涛里,沉沦翻覆,得到失去,奈何不过苍天,他只能被迫地顺承和接受,积聚心中的无尽的悲伤。一旦到了临界点,生命也就走到了崩盘的那一刻。不记得张恨水哪本小说中有一个人物说过这样的话,惋惜他早天的朋友,大约是这样说的:……看到他写的东西,就知道他是个像纳兰一般活不长的……文如其人,或许也在冥冥之中预示着他的生命一一越是哀凉惨淡,越是美丽忧伤,生命之花也越是迅速地委顿在风雨中。
对于那个时代,对于他的朋友和家人,纳兰容若是死去了。但对于我们以及后世,他依旧活着。他的灵魂,就漂泊在种种版本或文字的书香里,就辗转在一颗心和另一颗心的拥抱里,也就流浪在瑰丽浪漫的关于爱情的传说里。
可否翻开一阕纳兰词,趁着时光尚好,岁月未晚,一同去品味他的酸、甜、悲、喜,逆流过历史的踪迹,和他的灵魂,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