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说北大》由杨虎、严敏杰著:北大版《世说新语》,写尽北大气象
陈独秀说,辜鸿铭在北大上课时,带一童仆为他装烟倒茶,辜坐在靠椅上,拖着辫子,慢吞吞地讲课,一会儿吸水烟,一会儿喝茶,学生着急地等着他讲课,辜一点也不管。有时一年下来只讲六首十几行英诗。
有一次,胡适在课堂上问:“你们哪位是偷听生?没关系,能来偷听更是好学之士。听我的课,就是我的学生。我希望你们给我个名字,是我班上的学生。”胡的一番言语让所有的偷听生都大受感动。胡对偷听生的态度和做法很能反映北大当时“兼容并包”的学风。
陈寅恪在西南联大讲授“隋唐史”,开讲前开宗明义:“前人讲过的,我不讲;近人讲过的,我不讲;外国人讲过的,我不讲;我自己过去讲过的,也不讲。现在只讲未曾有人讲过的。”
周作人说:“有人说北大的光荣,也有人说北大并没有什么光荣,这些暂且不管,总之我觉得北大是有独特的价值的。这是什么呢,我一时也说不很清楚,只可以说他走着他自己的路,他不做人家所做的而做人家所不做的事。”
由杨虎、严敏杰著的《微说北大》可谓是一本北大版的《世说新语》,它参用了《世说新语》的体例,分为授教、德行、气节、神采、雅量、真趣、狂狷等二十五个章节,将百余年来北大人的精彩语录汇集成书,并收录多幅珍贵老照片。在只言片语问体现百年北大的历史人物风情,在细微之处让读者体悟北大百余年的历史传统、文化气象及精神魅力,而北大对于中国之意义,也尽在其中了。
授教第一
解题:大学之职,重在教书育人;育人之所,首推三尺讲坛。把课讲好,乃是每一位教师传道授业解惑的立身之本。大学能够留给学生最深刻最美丽的诸多印象中,名师的授课风采一定不可或缺。百余年来,北大的课堂一直是展示大师名家实力和风采的最佳舞台。要在北大的讲坛上立住站稳,就必须有严谨的授课态度,扎实的知识积累,巧妙的授课技巧,此外还得有些率真的雅趣。因缘于蔡元培先生大力提倡和表彰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之理念,北大的课堂之上,大体能够保持住异彩纷呈,妙趣横生的风尚韵致,从而让身临其境者终生难忘,也让未能躬逢其盛者无限向往。这或许是了解北大魅力的首要门径,因此开篇作授教第一。
○清末京师大学堂在清政府高压之下,课程也多陈腐无聊之论,经常引起学生不满。当时,有个姓叶的教习给预科学生讲授“人伦道德”课,学生对他的空谈不满,他却赖着不走。此课考试时,有一学生孙炳文在考卷上大书“叶公好龙,尸位素餐”八字。结果孙被学校挂牌开除。孙后来加入同盟会,辛亥革命后又回到北京大学,1912年毕业于预科第一类。
○据沈尹默回忆,他初入北大任教时,有一预科教地理的桂蔚丞老先生,每次上课时,均有一听差挟一地图,捧一壶茶和一只水烟袋跟随上讲堂,置之于讲堂上,然后退出,下课照旧如仪。其教科书、参考书和讲义对学生是保密的,丝毫不允被借阅。
○陈汉章于1909年入京师大学堂,辛亥革命后,任国立北京大学历史教师。他教中国历史,自编讲义,搜集资料,从先秦诸子讲起,考证说欧洲近代科学中的声、光、化、电之学,在我国先秦诸子的著作中已早有记载。那时,欧洲列强尚处于茹毛饮血时期。当时正在北大就读的沈德鸿(茅盾)课后作“发思古之幽情,光大汉之天声”的对联形容此事。陈闻听后解释道:“我明知我编的讲义,讲外国现代科学,在两千年前我国已有了,是牵强附会之说。但我为何要这样编呢?鸦片战争后,清廷士林中,崇拜外国之风极盛。中国人见洋人奴颜婢膝,有失国格人格,实在可耻可恨。我要打破这种崇洋媚外风气,所以编了这样的讲义,聊当针砭。”他还说:“中华民族同白种人并肩而无愧色。”沈德鸿事后称陈汉章是一位“爱国的怪人”。
○冯友兰在北大上本科时,“中国哲学史”一课由哲学系陈介石讲授。他从先三皇、后五帝讲起,每周四小时,讲了一个学期才讲到周公。学生问他如此讲法,何时才能讲完,他说:“无所谓讲完讲不完。要讲完一句话就可以讲完。要讲不完就是讲不完。”果然课没讲完,陈就去世了。20世纪30年代史学系一位讲师讲宋史,与陈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学年下来,仅仅讲了一个王安石变法还没有讲完。20世纪40年代邵循正在北大讲元史,一个学期也只讲了一个成吉恩汗。
○陈介石在老北大深受学生尊重,他在哲学门(系)讲“中国哲学史”“诸子哲学”,还在历史门(系)讲“中国通史”。他讲的是温州一带的土话,一般人都听不懂,甚至连好多浙江籍的学生也听不懂。因而上课时只好以笔代口,先把讲稿发给大家,登上讲台,一言不发,就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写得非常之快,下课铃一响,粉笔一扔就走了。而且在下课铃响的时候,恰好写到一个段落。他虽不讲话,但却是诚心诚意地备课,课堂所写与讲稿亦各成一套。
○据北京大学毕业的震瀛回忆,辜鸿铭在北大执教时,“很得学生爱戴,胡适之先生也比不上”。他回忆说,辜常常教学生念英文本的《千字文》:Dark skies above the yellow earth。音调很足,口念足踏,全班合唱。“现在想起来,也很觉可笑。看他的为人,越发诙谐滑稽,委实弄得我们乐而忘倦,这也是教学的一种方法,所以学生也很喜欢。”
○沈从文回忆辜鸿铭在北京大学讲学时的情景:“辜先生穿了件缃色小袖绸袍,戴了顶青缎子加珊瑚顶瓜皮小帽,系了根蓝色腰带。最引人注意的是背后拖了一根细小焦黄辫子。老先生一上堂,满座学生即哄堂大笑。辜先生却从容不迫地说,你们不要笑我这条小小尾巴,我留下这并不重要,剪下它极容易。至于你们精神上那根辫子,据我看,想去掉可很不容易!因此只有少数人继续发笑,多数可就沉默了。”沈称辜的这句话给他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辜鸿铭在北大讲授的是英国文学,每学期上第一堂课,他都要先对学生宣告:“我有三章约法,你们受得了的就来上我的课,受不了的就早退出:第一章,我进来的时候你们要站起来,上完课要我先出去你们才能出去,这是师徒大义,不可不讲;第二章,我问你们话和你们问我话时,都得站起来;第三章,我指定你们要背的书,你们都要背,背不出不能坐下。”辜要求虽严,但一般是没有学生退堂的。讲到得意处,他会忽然唱段小曲,或者从长袍里掏出几颗花生糖果大嚼,令人忍俊不禁。
○陈独秀说,辜鸿铭在北大上课时,带一童仆为他装烟倒茶,辜坐在靠椅上,拖着辫子,慢吞吞地讲课,一会儿吸水烟,一会儿喝茶,学生着急地等着他讲课,辜一点也不管。有时一年下来只讲六首十几行英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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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彰北大真精神,传递北大正能量
作为年轻的“老北大”,我们是怀着一颗热烈而虔诚的心完成这部书稿的。我们两人虽然年龄相差不少,但却有很多的共同点:都来自陕西的关中平原,高中毕业后都来到北大读书、生活,毕业后又留校工作,一直没有离开过燕园这个令人魂牵梦萦的园子。是北大培养了我们,让我们开拓了视野、提升了境界、认识了真理。因此,我们对北大常怀感恩之心。和每一位北大人一样,我们的内心深处都隐藏着一种浓郁的北大情怀。可以说,这部书是浸润着浓浓的北大情怀的。
北大是迷人的,她的一切能让每一个接近她的人沉醉不已乐而忘返。这缘于她悠久的历史传统、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独特的精神魅力。无论在什么时候,与北大相关的话题,总能引发人们的兴致。在我们看来,北大就是一本永远都读不完的大百科全书,正如燕园的末名湖一般,虽然不大,却有着大海一般的气象。要读懂这大书、这大海的真精神、真气象,绝非一日之功。随着在北大学习、工作和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们的这种感觉就愈发深切。
有一点是不能否认的,北大的一切,真真切切地体现在一代又一代的北大人身上,真正的北大魅力也体现在优秀的北大人身上。自入北大读书以来,我们就经常听老先生神采奕奕地讲述北大的历史、传统与精神,从他们的讲解中,我们知道了北大人的风骨、气概和神采;我们还曾经常听师兄师姐神侃北大人的逸闻趣事,在这种漫无目的的闲侃中,我们领略到了北大人的风趣、狂狷和洒脱;我们还经常阅读一些关于北大的回忆、评论文章,通过众人的视野,我们明晓了北大人的职责、使命和前景。而这一切,又都是通过精彩的话语表达出来的。
既然无法明确言说北大的魅力究竟何在,不如将前哲与时贤关于北大的精彩话语辑录起来,以供众人饭后闲览,让读者在会心一笑之余能多几分理解和思考,对北大和世人来说,均为有功之举。虽然是“述而不作”,但又可以发挥“表彰北大真精神,传递北大正能量”的些微之功,因此又何乐而不为呢?基于这样的共识,我们便产生了编写一本汇集北大精彩“话语”书的念头。2007年,在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梁刚建社长和李潇潇编辑的支持与帮助下,我们“牛刀小试”,合作编撰出版了《北大新语》一书。
《北大新语》出版以来,得到了广大读者的欢迎。新华社资深记者丁一曾专门撰写并刊发书评文章《(北大新语)的新与旧》,称赞此书比较好地借用了“世说”体例,显得古意盎然,在“轻描淡写”中把北大传统和北大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该书出版不久便登上了北京万圣书园的月度销售排行榜,有些图书馆和学校还将此书列入推荐书目。一位网友在图书馆读到这本书后就将其推荐给大家,并这样写道:“它是百年老北大的大师们的((世说新语)),让我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学和大学教授以及怎样做一名大学生,什么才是大学精神,一本令人爱不释手的好书。”书中的部分内容被各种网站和报刊广泛转载。此书的重点章节还曾在(《北大人》刊物上连载,在北大校友中反响良好。
初版的((北大新语》不过是我们通过适当方式表彰北大精神、传递北大能量开端而已,这样的工作,应该坚持不懈地做下去。众多师友也肯定了我们这样的想法,让我们做起来更有动力。近几年来,我们在工作之余,陆续收集、整理了大量的新资料、新掌故,拟在版权到期后,推出让读者更加满意的增订版。适逢编者之一的本师肖东发教授主持编纂《北大文化丛书》,便将此书的修订版纳入其中,并在臧永清老师的大力支持下,由现代出版社出版,真是荣幸之至。
此次增订和初版的内容相比,有了非常大的变化,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明确了思路。通过学习、讨论和思考,我们决定把编纂此书的指导思想明确为四句话:“挖掘北大历史掌故,展示北大独特魅力,表彰北大真精神,传递北大正能量。”前两句话是我们所做的基础工作,是表现形式;后两句则是我们的最终目标,是儆言大义。在这种理念的指导下,即便是“真趣”“狂狷”“乖僻”这样的篇章,也要努力反映和透露出北大人的真性情和凛然风骨。
二是调整了体例。和初版相比,新版的每一章都增加了数百宇的“解题”部分,以起到必要的画龙点睛作用。为了增强读者阅读的连贯性和趣味性,也为了增强篇章布局的内在逻辑性,新版在篇章次序上,也进行了较大的调整。全书还新增了“风骨”和“奋勉”两章,以期让人们对北大的历史、现状和未来有一个整体的了解。以“奋勉”作结,寄予着我们对北大的殷切期望和美好祝福。
三是增删了内容。所谓增,是指新版字数比原书增加了十万余字,反映在各个篇章,除“谣歌”外,均有或多或少的新增内容,尤其是对新时期的北大掌故,特别留意收入。以体现北大“旧邦新命”的特征。另外,在《北大新语》出版问世至今,已经七年有余,其间,侯仁之、吴小如、汤一介、田余庆等先生先后离世,所以除了在正文部分增加其生前道德文章掌故外,还在人物志部分,对其简介也适当进行了修改。所谓删,是删去了一些有疏误的内容。如初版“授教”有一则关于潘光旦先生的内容:“潘光旦在西南联大讲课时,每次走进教室,先从身上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问学生抽不抽,学生当然不抽,他便点燃那支烟,开始上课。”在《北大人》转载后,潘先生的后人提出,潘生前并不抽烟,此事当属演义之说。遵潘先生后人之教,将其删去。此外,还删去或改写了一些不甚精彩的内容,以使全书内容更加精练、挺拔。除了增删之外,还将篇章之内的排列顺序、部分内容的归属进行了适当调整,以使篇章题目与内容更为切合。
可以看出,增订版几乎是以全新的面貌呈现给广大读者。考虑到出版的“与时俱进”,我们受当前“微信体”的启发,并在臧永清老师的建议下,将书名更新为(《微说北大》。《微说北大》者,乃“以微知著、以小见大,呈现北大精神魅力”之谓也。全书分为“授教”“德行”“气节”“神采”“雅量”“真趣”“狂狷”“乖僻”等二十五节,后附“北大人物志”。将百余年来北大人的精彩“话语”和掌故汇集成书,在只言片语中体现北大的历史传统和精神魅力。读者可在细微之处领略、体悟北大人的真性情和凛然风骨,对于做人、做事、做工作、做学问,都有一定的助益。不着一字评价,却能尽览北大风流;无须正襟危坐,便可广汲北大能量,或许正是此书的魅力所在。
需要说明的是,由于篇幅所限,本书以类别为纲领,以人物为中心,所收人物以老一代北大人为主,同时文理大师又有侧重,难免会有挂一漏万,以偏概全之嫌。另外,此书在编写过程中,征引了大量的文献资料,由于体例的独特和篇幅的限制,未能一一注明,仅在全书后面列出参考文献,还请大方之家见谅。在此也对这些图书或文章的作者深表谢意。
有人说,为人师者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在学生心中点燃求取真知的火种。在本书出版之际,我们要特别感谢肖东发教授,因为他就是点燃我们心中“北大情怀”这一火种的导师。肖老师在北大设帐讲学凡三十余年,对北大的感情十分深厚,精熟北大的历史风物、精神传统。每年新学期开学,便为全体新生讲授“北大历史与精神传统”,有“北大新生第一课”之称。在校开设“北京风物与传统文化”一课,总要留出专门的课时讲授北大精神,深受学生的欢迎和好评。职是之故,人多称赞肖老师为“爱校主义者”。在他的教诲、勉励、感染和支持下,我们也愿意努力做年轻人中的北大“爱校主义者”,用自己的绵薄之力,向世人积极“表彰北大真精神、传递北大正能量”,为实现北大人的共同梦想而摇旗呐喊,擂鼓助威。而此书的编撰出版,就是我们践行“爱校主义”的一次尝试,当然也是聆先生之教,读先生之书的一个初步成果。能以我们有限的能力,为所有关爱北大的读者奉献这样一本书,也是我们对北大,对老师的一种回报。这种对北大、对世道人心有一定意义的工作我们一定会坚持做下去,并争取做得越来越好,以不负师友和读者的厚望!
杨虎、严敏杰于京西燕园 201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