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刚说完,老马却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说:“瓜娃娃,抓那些小牛牛、虫虫子干啥哩?害命的,快算了,咱们还是赶路要紧,办正事!”
我知道,大人对这些没有兴趣。他们不知道大自然还有比“正事”更加美妙且令人永远无法感知的快乐。但是,我是来给老马带路的,这是之前就讲好的事情。没办法,我只好一边无奈地回头望那垛叫蚂蚱藏身的席芨草,一边挪动脚步向前走去。
老马今年五十多岁,瘦窄狭脸,眼珠子黄黄的,眼角向两边塌陷,嘴巴却向上翘起,又猛然凸出去。偶尔张开嘴,能看见他的一口黄板板牙齿上的黄牙疳。我看着有些着急,总想拿一片破布布把他那牙齿上的黄牙疳揩得千干净淨的。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收了半辈子羊绒、羊毛、羊皮,最近专收羊绒。这个生意人,只需听说哪里有羊绒,就眉开眼笑的,表面却装得漫不经心的样子,或不以为然地说: “咱就把有当无着来,”然后接着说:“引我去吧,没生意没关系,哪有那么多生意呢,咱就当去旅游了一趟子,车费嘛,我给你管上就是了。若有生意的话,你放心,咱们都赚点,不让你白跑的!”如果你推辞说:“只是引路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了!”老马立时会显出十分恼火的样子,掉着那张瘦窄狭长脸说:“哎一一,你看看,你看看,不懂行规了吧,你放几十个心,该给你的都会给你,不会少的。生意嘛,大家见者有份儿,没个多有个少呢,哪会让你白忙活的?”说的时候,一副大包大揽的架势,似乎宁可自己的生意做不成都没有关系,也不会叫你吃亏,充分显示出:大气,不贪婪。
他的话无疑能使人激动和兴奋起来。
起身的那阵,老马把几个蛇皮袋子团一团,胡乱折叠起来,捣进一只大点的尼龙袋子里头,顺手夹在腋下,就带上我往后湾牧场里赶。我们先是乘坐班车,然后再步行。听说老马每次深入牧区总是能有收获。他从来都有的放矢,不像那些无头苍蝇,到处胡乱撞,结果常常是满怀希望去,却带着一肚子失望归宋。生意人,就得讲究个可靠信息,才能保证买卖的一次次赢利。真的,他们要精明得像猴儿一样。我是第一次向老马学生意经,心里想:说不定这趟会对我有所启发,以后能找到一条谋生的好路子呢!
可是我走路比较慢。老马的眼角总是有些嗔怨,但不吝微笑地望望我,有时还会对我说几句安慰的好话。无非就是,“你还小嘛,比我走得还快。今年多大啦?”
“八岁多了!”
“真的还碎(小)着哩,我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光着屁股,一天淌着鼻涕,大晚上也不回家,在月光下的河湾里玩堵水坝坝,哪里还知道学生意啊!”
我就嘿儿嘿儿地笑。
老马也呵呵地笑起来:“你笑啥呢?”
“你怎么不穿裤子呢,羞死了!” “那时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穷一样穷,富一样富,娃娃们都没裤子穿嘛,谁笑谁呀?没有人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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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14年年底开始,就有人策划帮我出版这本书,其中也有两三家出版社让我先把书稿寄去,细节再谈。可我都拒绝了他们的好意。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这都是自然而然的,出版也是迟早的事情。水利于万物何必争一日之长短!
2015年之后,我又想起出版这本小说的事来,也在斟酌和开始选择出版社,最后还是决定在家乡出版,这是因为信任使然。可以毫不惭愧地讲,我的书一出版总有人买去读的。
我是从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发表作品的,一转眼二十多年了,文坛又生出多少新秀,捋码和打量自己全部的小说,寻思掂量一番,忽然觉得有点惭愧,乃至于悲观。因对小说处处渴求完美,渴求文本、艺术、思想上等等的深刻性,渴求一种文人战士所书写的文章风骨, 因此我把自己的很多小说就这样苛刻地枪毙和剔出了这本书。虽然,有许多作品依然具有值得一读的地方,依然拥有这样或那样喜欢的人。之于读者,我还是觉得有些抱憾,觉得自己写得有些少了。没有办法,因为我不是一个急功近利和沽名钓誉的人,我从来都不想无话可说也还要勉为其难地挣着写。因此,命运注定我只能这样言之甚少和深思熟虑之后才开始动笔书写。从这个意义上讲,我的读者应是我今世的知音,我写这么少又是颇感释然和庆幸的。
选择了写作,我从来都无怨无悔, 因为这是我唯一可以自由思考自己和他者命运的活动,这是因为我对这个世界和世界上的人真的有话要说。我清醒地意识到:我们人类还有许多的缺陷和不完善,包括我对我自己的肉体因无法超脱尘俗中的一切平庸而倍感痛苦和纠结。有什么办法?我只能通过写作来慢慢完善自己。我觉得我的文字讲述了人性的种种和人可能达到的各种极限。小说中想象的、看到的和听到的,在现实中都有发生。经过这么多年的积淀,现在我也基本知道自己写作的长处和短板,我对语言也有了一些独特的认识和体会,这有利于我辨识文学的高下。
写作是一项自由的活动,应该不受任何人和组织的限制,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这样,一个作家的灵魂方才可以任意飞翔。一个国家的言论越是自由,文学与艺术越是繁荣,基本就能说明这个国家到了鼎盛的时期。只要写作的人不是去恶意攻击宗教,不是指名道姓地贬斥、丑化和攻击某个人或某个集体,其一切文学表达的形式都可以被大家尊重、理解和接纳。这样,一个国度和个体的文明毫无疑问就是提升了。文学艺术是给人类提供某种人文关怀和供整个人类进行自我反思的,它的情怀在于对所有人的命运的观照,也就是人们惯常所说的悲悯情怀。
一切学文里面都离不开文学,文学这两个字颠倒一下就是学文,离开学文就都不能发展。文学的想象力总是走在一切学术乃至科学的前头,从你生下来时母亲的育儿歌和哄小孩子不哭或睡眠的儿歌,到你听到的看到的故事,统统一切人的成长发展都与文学不无有关,也许正是因为有了文学上天入地、五洋捉鳖的无所不能的幻想,才给了科学前所未有的启迪和探索寻找发明创造的勇气。没有文学的胆识、启迪,科学也许还停留在古老蒙昧的旧石器时代。因此,文学会陪伴着我们每一个人行走一生,直到生命的最后。你们细细想一想,我们人类所做的一切活动无不带有文学的色彩。
关怀文学,就是观照自己的灵魂和命运,就是关注你从何而来,你在干什么,你将要去干什么,你未来的归宿和命运又将在哪里?想透了这些,你就会明白和拥有一种大释然。这些都将在别人和你自己亲历的文学中找到一面反观的镜子和一个对照自我的影子。人与人是相互的镜子和影子,看到古人和别人,也就知道了你自己。我们每个人都是一部文学,要好好地读。
我的文学不仅仅是对我热爱的中华民族和祖国的关怀和忧患,同时也是对整个人类的命运的深切思考。
最后,我要感谢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人,是你们教育了我,启发了我,给了我享用无尽的情感,包括曾给我设置过障碍的人,我都要感谢,让我们都互相宽容和遗忘不快,请允许我把更多的祝福和爱毫不吝啬地奉上。同时也感谢陪伴着我一起吃苦而无怨无悔的朋友和亲人,我要以这本书向你们深深表示我最诚挚的感谢,让我记住今世你们带给我的一切温暖和快乐,在文学上,你们以你们独特的方式给了我最慰心的奖励、支持和肯定。在此,谢谢你们!
了一容编著的《红山羊(了一容小说经典)》讲述了:时间过去了若干年,有一天我看电视上的《动物世界》栏目,听解说员介绍一种叫红山羊的动物,我浑身一怔。电视里那只羊分明是我梦中的那只羊。于是,上网查阅,才知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动物,它的名字就叫红山羊,拉丁语学名叫赤斑羚,又叫红斑羚。它们生活在缅甸北部、印度阿萨姆东部地区和人烟稀少的中国西藏。它们是典型的林栖动物,栖息的海拔高度范围较小,一般都是在两千到四千多米的空旷区或林缘多岩陡坡山地。
《红山羊(了一容小说经典)》是宁夏小说家了一容的小说集,全书共收录中短篇小说9部,包括《红山羊》《绝境》《命途》《褴褛王》《挂在月光中的铜汤瓶》《立木》《向日葵》《颂乃提》《一路奔跑》等。这些小说均在国内知名期刊上发表过,内容健康,思想深刻,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