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民不是中国所特有的,但暴民在中国历史上特别容易出现,没有哪个朝代末期不出现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强盗的,没有哪次的强盗不对社会进行大肆破坏的。许多知识分子感慨于暴民们的知识太低情怀太浅,无建设之心只有破坏之力。但设身处地地去分析一下就会知道,“暴”实在是百姓参与政治的唯一一条路,除此之外的,都被堵死了。
一、根子就在上头
东汉末年,政治昏聩,贪官污吏遍地,民愤汹涌,叛乱纷起。有社会责任心的大臣和知识分子不断批评诤谏,希望国家能够行动起来,拿出切实有效的措施改善这种局面。于是,在汉顺帝和汉灵帝执政期间,分别搞过两次轰轰烈烈的反贪污运动。
汉顺帝汉安元年(142年),鉴于民间对贪污腐败的愤慨,政府命侍中杜乔,光禄大夫周举,守光禄大夫周栩、冯羡、栾巴、张纲、郭遵、刘班——都是中央高官,分别到各州郡视察,褒扬贤能,推举忠良,查处贪污枉法者,对州、郡长级贪污者,准用驿马车送弹劾奏章到朝廷,对县长以下级别贪污者,可以直接逮捕审判。
各位钦差接到命令后就分别出发执行任务去了,只有其中最年轻的张纲没有去。他只走到近郊洛阳都亭,就不能容忍自己去执行这项掩耳盗铃的行动。他把车轮卸掉埋在地下,愤然宣称:“豺狼当道,安问狐狸!”随即拟奏章,先弹劾太尉桓焉、司徒刘寿——都是总理级的干部——“尸位素餐,不堪其职”,也就是渎职;又揭露司隶校尉赵峻、河南尹梁不疑、汝南太守梁乾等贪赃枉法、违法乱纪,并用槛车将他们送交廷尉治罪;还指控鲁相寇仪有犯罪行为,寇仪随后畏罪自杀。
这还没算完,他的目标还有更大的。他随即上书,历数当朝国舅、权势熏天的大将军梁冀十五条罪状,京城为之震动。
张纲的主要观点就是“问题出在前三排”,这一点确实是问题的核心。当时梁冀一手遮天,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没有他的首肯当不上官,没有他的庇护也不敢贪污腐败。派出钦差,不拔根本,只抓一些蚂蚁,能有多大作用?那些钦差也都知道这一点,只是既不敢说,又觉得说了也没用,不如下基层配合中央走走过场算了。
遗憾的是,虽然汉顺帝知道张纲说的是对的,但他从“讲政治”的角度考虑,却没有采纳,反而安抚梁冀,任他继续控制朝廷。后来梁冀是因为政治斗争的原因才被铲除的。他垮台后,他活跃在各个政坛的亲属门客被斩杀流放一空。但马上,新的势力起来,情况还是一样。
过了些年,百姓生活更加困苦,民怨比原来更大了。到汉灵帝光和五年(182年),皇帝又搞了一次反腐败运动,他下诏令三公九卿收集人民舆论,检举恶名昭彰的州长、郡长。 当时正是宦官当权,十几名权倾朝野的宦官们,子弟宾客散布全国,但凡稍微有油水的差事,都被这些人把持,没点根基的几乎不可能当官。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些官们,三公是不敢惹的。但皇命也要交差。太尉许馘、司空张济,经过一番权衡,费了好大劲,从偏远地区挑选了二十几个没有靠山的官员,对他们提出了弹劾。
二十多个“恶名昭彰”的官员被送到首都,上访的州郡百姓也跟来了。这二十几人虽不一定是什么清官廉吏,但看跟谁比,跟那些投靠党比起来,这些人就算相当不错的官了。真正的恶棍都没抓,竟然抓了这些人,难怪百姓会为他们叫屈。
百姓的申诉阻止了一场冤案的发生,而为了补救帝国的声誉,这些被免职的官员都被任命当议郎,留在首都供事。但这场反腐败运动,就这么草草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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