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文礼见袁奉高①，(闳也)失次序。(《文士传》曰：边让字文礼，陈留人，才俊辨逸。大将军何进闻其名，召署令史，以礼见之。让占对闲雅，声气如流，坐客皆慕之。让出就曹，时孔融、王朗等并前为掾，共书刺从让。让平衡与交接。后为九江太守，为魏武帝所杀。)奉高曰：昔尧聘许由，面无怍色。(皇甫谧曰：由字武仲，阳城槐里人也。尧舜皆师而学事焉。后隐于沛泽之中，尧乃致天下而让焉。由为人据义履方，邪席不坐，邪膳不食，闻尧让而去。其友巢父闻由为尧所让，以为污己，乃临池洗耳。池主怒曰：何以污我水？由于是遁耕于中岳颍水之阳，箕山之下，终身无经天下色。死葬箕山之巅，在阳城之南十里。尧因就其墓，号日箕山公神，以配食五岳，世世奉祀，至今不绝也。)先生何为颠倒衣裳②？文礼答曰：明府初临③，尧德未彰，是以贱民颠倒衣裳耳。(按，袁闳卒于太尉掾，未尝为汝南，斯说谬矣。)
注释
①袁奉高：即袁阆，原注把“阆”误为“闳”。特于译本中改正过来。
②颠倒衣裳：典出《诗·齐风·东方未明》：“东方未明，颠倒衣裳。”此处形容慌乱。
③明府：对太守的尊称。
译文
边让拜见袁阆时手足无措。袁阆说：“昔时尧帝礼请许由，许由连脸色也不变。先生怎么这样慌乱？”边让答道：“明府刚到任，还没有显现出像尧帝那样的德行来，所以小民这么慌乱。”
孔文举(融也。)年十岁，随父到洛。时李元礼有盛名①，为司隶校尉②，诣门者皆俊才清称及中表亲戚乃通。文举至门，谓吏曰：我是李府君亲。既通，前坐。元礼问曰：君与仆有何亲？对曰：昔先君仲尼与君先人伯阳③，有师资之尊，是仆与君奕世为通好也。元礼及宾客莫不奇之。太中大夫陈韪后至④，人以其语语之。韪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文举曰：想君小时必当了了。韪大跛躇。(《续汉书》曰：孔融字文举，鲁国人，孔子二十四世孙也。高祖父尚，钜鹿太守。父宙，泰山都尉。《融别传》曰：融四岁与兄食梨，辄引小者。人问其故，答曰：小儿法当取小者。年十岁随父诣京师，河南尹李膺有重名，融欲观其为人，遂造之。膺问：高明父祖尝与仆周旋乎？融曰：然。先君孔子与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义，而相师友，则融与君累世通家也。众坐莫不叹息。佥曰：异童子也。太中大夫陈韪后至，同坐以告。韪曰：人小时了了者，长大未必能奇。融应声曰：即如所言，君之幼时岂实慧乎？膺大笑，顾谓融曰：长大必为伟器。)
注释
①李元礼：李膺，见《德行》四条刘注。
②司隶校尉：掌纠察京师百官及所辖附近各郡，相当于州刺史。
③仲尼：孔子的字。伯阳：老子的字。
④太中大夫：官名，秦时置，掌议论。
译文
孔文举十岁时随父到洛阳。当时李元礼名声很大，任司隶校尉，凡登门拜访，有才华、有名望者以及中表亲戚才得以通报进见。孔文举到了门前，对门吏说：“我是李府君的亲戚。”通报之后，孔文举进门坐下。李元礼问：“你和我有什么亲戚关系？”孔文举答：“昔时我先人仲尼和您的先人伯阳互为老师，因此我与您代代是世交。”李元礼和客人们听了，无不感到惊奇。太中大夫陈韪后到，别人把孔文举的话转告给他，他说：“小时候聪明，长大了未必聪明。”孔文举说：“想来您小时候肯定聪明。”陈韪听了极为尴尬。P15-17
谈《世说新语》，不能不从作者说起。
刘义庆(403—444)有一个显赫的身份：南朝宋开国皇帝刘裕的亲侄。因为他的叔叔临川王刘道规无子，就过继他为嗣，袭封临川王。史称刘义庆自幼聪敏过人，因此受到伯父刘裕的赏识。刘裕曾夸奖说：“此我家之丰城也。”被十分看重的刘义庆，十七岁即升至尚书左仆射(相当于副宰相)。但是他的大好前程，因为刘裕死后局势开始变得险恶而晦暗起来。太子刘义符于422年继位，因游戏无度，两年之后即被辅政大臣徐羡之等人废黜，迎立刘裕的第三子、荆州刺史刘义隆。刘义隆深沉有谋略，但好猜忌，即位刚刚两年就杀了拥立他的辅政大臣徐羡之等，但因自身多病，就委托弟弟彭城王刘义康来替自己执政。结果刘义康专擅朝权，势倾天下。刘义庆大概看出风头不大对，便在432年即他二十九岁时请求外调当地方官。果然，440年刘义隆杀了刘义康的亲信领军将军刘湛等人，把刘义康贬出了都城。在外地任职的刘义庆大概是因为替刘义康说了几句话而触怒了皇帝，被责调回京——可能含着就近监视的意味。这么推论的一个依据是，他在被责调回京之后即不务正业，整天和一帮文人、和尚在一起喝酒赋诗，同时开始编撰《世说新语》。这本书里记载了汉魏至东晋时期士族阶层的言谈、轶事，这种内容和时局、政治无关痛痒，属于养花弄草闲扯淡之类，这不是避祸还是什么？史书上说，刘义庆一生历任要职，政绩却乏善可陈，最重要的就是他不愿意卷入刘宋皇室的权力之争。这种说法不无道理——刘裕共有七个儿子，除了衡阳文王刘义季善终，其余六个都死于非命。可见权力之争的激烈。不过却也因此给后世留下了这本脍炙人口的笔记小说。你说这是幸还是不幸？
《世说新语》从德行、言语、政事、文学、方正、雅量、识鉴、赏誉等36个方面来反映魏晋时期士族的思想、生活尤其是清谈放诞的风气。鲁迅指出：“汉末政治黑暗，一般名士议论政事，其初在社会上很有势力，后来遭执政者之，嫉视，渐渐被害，如孔融、祢衡等都被曹操设法害死，所以到了晋代底名士，就不敢再议论政事，而一变为专谈玄理；清议而不谈政事，这就成了所谓清谈了。”身处艰险环境的刘义庆很容易与这种风气产生共鸣，因此他是抱着欣赏的态度来反映“魏晋风流”的。而且，这本书在艺术上也有着较高的成就：“记言则玄远冷隽，记行则高简瑰奇”(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它对人物的描写有的重在形貌，有的重在才学，有的重在心理，但都集中到一点，就是重在表现人物的特点，通过独特的言谈举止写出独特人物的独特性格，使之气韵生动、活灵活现、跃然纸上。不过如果仅此而已，我想这本书也不会对后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刘孝标的注，《世说新语》的价值将大打折扣。注里涉及各类人物一千五百多个，汉末魏晋时期主要的人物，包括帝王、将相乃至隐士、僧侣，几乎一网打尽。刘义庆的实录有文学的浪漫，刘孝标的注则有史学的严谨，两者相得益彰，铸就了这本名著。
《世说新语》在宋代以后流传的刻本，主要是淳熙十五年陆游刻本和淳熙十六年湘中刻本。另有绍兴八年的董弅刻本。余嘉锡先生认为：“三种宋刻本，以第一种董弅本最佳。”这是很接近刘孝标原注本的一个刻本。本书即参照余嘉锡先生的《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1983年8月)做出，并参考了人民文学出版社蒋凡、李笑野、白振奎的评注本。在此，谨向以上诸位先生深致谢意。因本书为节选本，未得原书全貌，而刘孝标的原注循例不译，不当之处，请读者朋友批评指正。
苏魂
2013年4月
《世说新语》是中国南朝宋时期(420-581年)产生的一部主要记述魏晋人物言谈轶事的笔记小说。是由南朝刘宋宗室临川王刘义庆(403-444年)组织一批文人编写的，梁代刘峻作注。全书原八卷，刘峻注本分为十卷，今传本皆作三卷，分为德行、言语、政事、文学、方正、雅量等三十六门，全书共一千多则，记述自汉末到刘宋时名士贵族的遗闻轶事，主要为有关人物评论、清谈玄言和机智应对的故事。《世说新语译注》对《世说新语》进行详尽的注解。
这本《世说新语译注》由苏魂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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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从德行、言语、政事、文学、方正、雅量、识鉴、赏誉等36个方面来反映魏晋时期士族的思想、生活尤其是清谈放诞的风气。这本《世说新语译注》由苏魂译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