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休息。嘈杂疯狂地包裹着那朵弱弱的鲜花,露珠已经滴落。
我藏在身体里休息。
11
你看什么东西都是坏的。
12
这么多人,都一一走进了黑暗的队列中,我又有何恐惧?
黑暗,我站在这里看到的颜色。
在寂静的人群中寻找远征的诗人,寻找安静的智者,与他们对坐。
13
不同的地方,通过墓碑,从视线消失。
文字缓慢攀爬如建筑物,从退隐的迷雾中渐显出动人之处,落在纸上,拨动惊恐的弦丝,担心声音因尘世的瘴气而窒息。
愿意待在梦境的早晨,阳光照进来。
那些帮助过我尤其是我有所亏欠的人。
晚上,南京炼钢厂金黄的钢水扑向十余位工友……
我希望继续留在工厂,避开那扑向我的钢水。
14
钢铁在城市左搭右建地拥挤成无数种几何图案。
框架。风,吹走层层飞絮,阳光让白茫茫的灰雾退却。
我往左,往右,往记忆的天空试飞。
放松的身体里,生机盎然。
15
只有深夜,才能够流出同里小镇的名字。
一滴水,从小镇的这一头,响到那一头。河水延伸着夜的长度,滴下去,开成一朵花。
一滴水,小镇,还有花瓣,荡漾着,微微地含羞展开,芳香体味着小镇的宁静。
晚上十点,手印唤醒柳枝。
滴水的同里,从清脆声里出来,落响零点的秒钟。
一滴水继续清灵地响着、润着同里小镇的沉寂:
百年的青砖白线。
我浸在一滴水的同里。
夜里的一滴水,一朵花,小镇醒来。
沿着她微微的呼吸,走进她的掌心和指尖桥。
16
多少个我,站在过去的路上,等我转身狠狠地一抱! 因为独处,路灯都懒得发光,要树叶爬高点,挡住它睡觉的眼睛。
那些我,冷清地站在那里,与今天相互遗忘。偶尔的一滴水,以晶体的方式倒映出各自的问候——晶球温润洁净。
凝视后的昏眩,荡回城市的空白处。
接近晶体,几十秒的距离,空音,速度放慢。
风从垭口滑下来,接近零点——
消失在我站起来的地方。
17
自现者不明。
每天,我都会站在自己面前。尘埃里的小花,开了……镜子、玻璃、不锈钢圆柱体、洁净的电梯和地砖。
生命的痕迹站在成堆的物质上。花猛烈地开放,橱窗炸开。
暴躁的重复,你忘记了自己。谎言的草丛和树枝围困每一次冲锋。炫目的流光恒定在那里,核一点点败落。身体和姓名的甲状腺增大,你爆炸,找不到花开的原因。
双脚、腰椎沉于冰雪的灾难中,掩体凝固着各种见识。
走过你撒满身体的房间,也追不上你的影子。你吐出的每一朵自诩为莲花之词的句子,紧裹着照亮你的影子的光。
主观的见地遮蔽了远方。到处都是你自己的残枝败叶。
18
在路上睡着了,醒来已是晚上。
天黑了,我是早上上的路。
前面两个人,不知所向。
19
枯枝败叶署名的古井,昨天来访问过一个关于冥想的故事:结尾部分隐藏得特别肤浅,但没有谁可以逃脱出去。
大笑的脸部表情写满了倦意的张狂。
只有夜晚那爬过山顶的风还记着土里的一些片段:一只手让碎片形成拼盘——审判最后一个信仰者的安静,一场没有辩护人的审判。
非神职人员说:普通的道理不值得浪费时间来布道。
20
任意的猜度都是一种伤害。 21
高见被指示牌强制灭掉:声音巨大无比,取消我们的声音。
秋天,虫子出来了。
天一亮,我把手搭在额上,假装在看前后有没有人。
没有,
是一个答案;
有,
P4-7
北京市新闻出版局在北京市委宣传部的领导下,自2008年4月起实施“出版原创推新工程”,推出并启动了“青年写作爱好者作品征集出版”活动,在社会上产生了强烈反响,全国各地青年写作爱好者的作品纷至沓来。我们组织专家委员会和出版单位反复审读、严格把关,遴选出优秀作品,以“青年原创书系”的形式陆续扶持出版。
组织实施“出版原创推新工程”是政府行政部门推出的一种出版创新模式,目的在于以实际行动贯彻落实党的十七大精神和科学发展观,进一步转变政府职能,不断完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充分发挥人民群众在出版业大发展大繁荣中的主体作用,推动新闻出版业又好又快发展。人民群众不仅是出版成果的消费者,更是出版业的开拓者、建设者和实践者。青年人激情飞扬、勇于开拓、熟悉生活、热爱生活,是出版业的未来和希望。当前,由于受传统思想观念、管理体制机制和出版业向市场转型等各种因素的影响,图书出版存在原创活力不足,人才队伍结构不合理,重复出版、跟风出版现象突出,原创民族文化特色和时代特色不鲜明,原创作品和人才低迷等问题,我们希望通过深入持久地实施这项工程,为青年写作爱好者搭建展示才华的公共服务平台,提供实现理想与梦想的广阔渠道与空间,激发他们的创作热情,着力发掘培植一批有潜质的写作新人,为出版业持续繁荣发展培育新生力量,丰富出版资源。
为深入推进“出版原创推新工程”,进一步拓展作品征集范围和形式,提升征集作品质量和数量,取得更好的社会效益,北京市新闻出版局与盛大文学有限公司于2009年2月正式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共同致力于青年原创作品的发掘与出版。从此,凡发表在起点中文网出版频道的原创作品,均将参与“出版原创推新工程”,由盛大文学公司评选后进入“出版原创推新工程”的遴选程序。此举,为广大青年原创作者施展才华开辟了更为广阔的空间和更为畅通的渠道。
“青年原创书系”推出的这些作品,一方面显示出了青年作者们不凡的创作潜质;另一方面也因为其“新”,所以在艺术创作上不可避免地会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但是,我们相信,有广大读者的热情支持、有青年写作爱好者坚持不懈的努力,“青年原创书系”一定会推出更多更好的优秀原创作品,“出版原创推新工程”也一定会朝着“推出新人、打造精品、引领导向、繁荣出版”的目标迈进!
“出版原创推新工程”组委会
二〇〇九年十一月二十日
什么是“通灵者”?
耿占春
翻开《通灵者》读上几页,不由得要问这个文本是什么,它是一部简约化的小说、独具一格的散文、还是圣琼佩斯那样像热带植物一样语言繁茂的诗篇?这是一个充满魅力的疑惑,就像罗兰·巴特晚年在法兰西学院最后的课程名为“小说的准备”那样令人迷惑,小说一词似乎是一个有意误用的概念,意味着一种文体的自由,一种起源上微不足道的话语,是每次写作都必须重新加以界定的话语形式。唐朝晖的《通灵者》就像是这样一部“解体的小说”。其中的《中国瓷》中这样叙述着:“亲人的遗物在那个时代化为乌有。”似乎朝晖在通过“心灵的密码和暗语”,对一个充满遗物的生活世界进行钩沉式的叙述,但他的话语又是如此简洁,一节之下只有几行,有时仅有一句话——
小镇的婚礼在一个特殊的建筑物里举行。
接下来就再没有对小镇婚礼的描述,他诉诸一种富有经验的阅读,充分信任想象力,似乎读者就是那个“通灵者”。事实上唐朝晖并没有把生活情境的连续性再现作为叙述目标,他对生活与记忆的回顾比民间故事的节奏跳动得更为迅速——
七十年代,五岁。从茅屋里出来,已是中年。
事情、青草,绿在脚边。
不可忘记的石头,希望坐下来。
父亲说,事情就发生在昨天。
似乎唐朝晖准备在《中国瓷》里为我们极简约地讲述“一部村庄史”,或以“心灵的密码”编织一部个人的成长史,然而他却又写道:“请习惯听故事的人走开,这里没有故事,只有生命的回音。”有许多生活的碎片,充满偶然性的瞬间。
随着朝晖的描述,我们会渐渐地明白期待中的“小说”在深入“诗”的观念。解体的小说几乎就是对诗的一种追寻:诗,如巴特所说,等于“在一个野蛮的世界中实践微妙”。
下雪的早晨,父母还在睡眠中,我的脚踏进雪里,
踩碎一片片雪花,声音清晰,整个山和田地都在安
静地与我说话,我知道自己还是拥有一点东西的人。
诗意味着一个人突然摆脱了不在场,将惯有的怀疑和确然的信念呈现在世界为之震颤的瞬间。诗对世界的赞同来自于某个已成为秘密的瞬间。这是另一种对生活世界的对抗:不是通过纯粹的否定,而是一种在话语中实践微妙的勇气。对朝晖而言,诗意味着一次救赎文学叙述的机会。朝晖写道:
夜里的一滴水,一朵花,小镇醒来。
沿着她微微的呼吸声,走进她的掌心和指尖桥。
这是世界充满魔魅的时刻。有着“掌心和指尖桥”的小镇或许仅仅存在于语言的微观风景中。这里首先是对语言的爱,朝晖说:“一个词语拯救一个时代。”诗是在微末的生活意义受到偶然昭示和流变的威胁时刻的一种“拯救”行为。在意义的生灭之间,在生命的死生之际。诗是对流变中的意义涌流现象的一种微妙的瞬间封存。一种打开式的封存,将之封存在一个同样脆弱的话语瞬间。《通灵者》中有许多这样的瞬间在闪烁——
没人,沙子和风。
细细的沙子。
《通灵者》的叙述并不只指向一个地点,村庄是叙述话语的辐射中心,是回忆性话语的一个聚焦点。“他握着铁路,走向远方。”在村庄的另一端是城市,是他的现在。在村庄与城市之间是他的漫游,也是他的回忆性空间。“多少个我,站在过去的路上,等我转身狠狠地一抱!”——
不同的地方,通过墓碑,从视线消失。
文字缓慢攀爬如建筑物,从退隐的迷雾中渐显
出动人之处,落在纸上,拨动惊恐的弦丝,担心声
音因尘世的瘴气而窒息。
愿意待在梦境的早晨,阳光照进来。
那些帮助过我尤其是我有所亏欠的人。
晚上,南京炼钢厂金黄的钢水扑向十余位工
友……
我希望继续留在工厂,避开那扑向我的钢水。
这些景象指向朝晖写作的时刻,他身边的世界:现在。回忆并不是“通灵者”的全部话语,回忆向现在聚焦,朝晖说:“用极端的词和内在的力来写句子。”是的,他还用记忆的力量书写现在。罗兰·巴特在“小说的准备”里确认的话语特性是“谨慎,特殊,偶然,适时,分离,瞬间……”这些微妙的特性更深刻地属于诗。《通灵者》的叙述在村庄与城市、记忆与现时之间展开。他从现在这一特殊的时刻谨慎地吸纳偶然发生的经验,完成生活意义的聚集。
昨天有一位二十五岁的女性从这窗户里爬进天空。
每个人都在一片树叶上发言,手势刻在树上。
云,砸下来。
唐朝晖并没有沿着一种时间性的或线性逻辑进行叙述,《通灵者》是解体的小说,是诗歌,也是散文,或者也是散文诗。卡尔维诺说过现代小说的理想形式应该是自传式的、碎片的和短小的。对于《通灵者》来说,首先是确认一个自传经验的叙述人,以便讲述他所能够感知与想象的一切,以便他能够由此确立诗歌的话语:每一种事件、每一种感知都是一种特殊的修辞行为。
《通灵者》的修辞方式使之能够转换任何微末的事物:一种模糊的记忆,一种意义的残余物,一种耗散性现实的剩余,一种分解之中的沉淀,一些织物的碎片。这就是“修辞以立诚”的含义,即话语在偶然、流动、片刻的机遇中探索着意义的隐微形式,而不是使叙事话语抽象化、概念化和整体化——
醒来。 生活浮出地平线。
站在镜子前。麦芒铺天盖地,期待阳光,等待
雨水,和雪花的冰晶。
速度,平稳靠港。
城市伸出硬质的手,抓住我的心。疼得平静。
心在哪里?
我找不到疼的位置。
“通灵者”拥有的不是神秘的超验能力,只是通向敏感与痛苦的各种经验方式。连他的解脱方式也是彻底经验化的——
旅行,陌生躲在路上。
旅行,活着走向死亡之地。
旅行,才可以救赎。
旅行确实是“通灵者”提供的救赎方式之一。他说:“我在自行车上,熟悉一个个城市。”然而旅行不是为了熟悉,而是为着摆脱“熟悉”。他知道:“我的肤浅超出想象:几百本、上千本书的一知半解!十个、百个地方的走马观花!”在《你的神迹》里,叙述者对另一个人祝福般地说:“独自远游的只是你的身体,一切没有改变,始终站在你的身后,如诸神的呼吸。”
似乎朝晖没有指望自己再次写出一部小说来。或许他理解的现代写作自身就是变形或解体的小说。不再营造其结构。放弃了人为操纵叙事。这是多重的话语形式,是严格的自传意义上的写作,又要求运用一切诗歌与思想可能性的话语一
这么多人,都一一走进了黑暗的队列中,我又
有何恐惧?
黑暗,我站在这里看到的颜色。
在寂静的人群中寻找远征的诗人,寻找安静的
智者,与他们对坐。
朝晖的《通灵者》似乎更接近《看,这个人》或纪德的《地上的粮食》这样的文本,《通灵者》是一种个人纪事,也是“祖国纪事”,又是一种立足于诗歌修辞的话语。他或许接近巴特“小说的准备”里的概念:“小说应该渐渐地被理解为绝对的小说,浪漫派的小说,变化的小说,写作意向的小说;换句话说,被理解为整个作品。”
在《通灵者》中,最接近小说的是《你的神迹》,朝晖在《你的神迹》转换了叙述的人称,转换成以第二人称为对象的叙事——
你没有兄弟姐妹,你一个人来挑战世界的晦暗。
母亲漂亮得让你欣慰。
父亲配不上母亲的优雅。
父亲的血液来自于底层的命运,你没有说你爱
你父亲,你没有说恨。
你与母亲站在一起。
母亲飘在空气的房子里,一身病痛。
但朝晖不是要写一部已知意义上的小说,只有“通灵者”才能把这些令人感到屈辱的经验或成长史书写为《你的神迹》。她探索着命运之谜:“你知道一个人一次次的叩问构成了——‘命’:一个谜一样的一个词。”她探寻着时间之谜:“听一首歌是不会老的,老的是时间的那层壳。”在此意义上,《通灵者》的写作者知道自己是一个相似于小说的叙事人,一个不断变化身份的代言人,一个寻求着表达多重事物和多重存在状况的多重声音。以探索是否存在着以个人内心的秩序或个人的话语秩序回应广阔、庞杂、混沌现实的可能性。
或许应该这样来理解《通灵者》的写作:“必须被认为好像是小说中的一个人物在说话那样。”而实际上,在这些叙述话语中说话的是一个非我,即一个“通灵者”,这是一个纯粹思想性的角色,是一个从事纯粹修辞活动的人,它为着思想和诗歌的存在而言说——
分裂成两个人,面对两个人。
分裂成三个人,面对三个人。
分裂成十个人,面对一个人。
这个人是幸福的。
“通灵者”是这样一个人,他为着修辞的意义及其修辞的愉悦而言说,即使实际上隐藏着对日常之我的损害,他也不愿意停止这种言说的可能性。必须意识到一个以诗学方式言说的人是另一个人,而非一个纯粹心理学或社会学意义上的主体,否则,一个言说者的命运要么通向一座古老的文字狱,要么通向一种不合时宜的主体性的傲慢。
或许,在《通灵者》中,朝晖在一点点地分裂成愈来愈多个人,却一直在面对他自身。为此,他使用着多种文体与多重修辞方式。朝晖所使用的文体与话语方式,还是在“小说的准备”里罗兰·巴特说过的那样:“让散文公开宣称自己几乎是小说吧。”他同时亦毫无矛盾地宣称:“本质的散文乃是诗。”现在,需要把已经零散地表达的意思再次写出:《通灵者》是……散文=传记=小说=社会精神分析=……诗。朝晖的写作建立了这个连续的迷人的等式。而阅读就像是试探l生地回答——尽管不可能——这个等式所提出的各种问题。
诸神隐退在人类的天空,其实神迹无处不在,只有诗歌和行动才能让天空与大地晨光焕发。
十七首颂歌,从十七个角度,构建成这部寻找生命之神迹的长诗《通灵者》。
作品对当代的生活状态进行了哲学的碎片式寻找,作品沉着有力。
《通灵者》是一部追寻、探究、思考的颂歌,展示我们现在的生活,应该有多种选择和方式。
作家唐朝晖从心灵开始,从身边的事物出发,同时对精神和物质进行双重的抒情和斗争。点点滴滴中照亮的是怡然自得的矛盾之美,把心灵深处那汹涌着的生命力量,留在文字的印迹里。
《通灵者》是一部简约化的小说、独具一格的散文、还是圣琼佩斯那样像热带植物一样语言繁茂的诗篇?这是一个充满魅力的疑惑,就像罗兰巴特晚年在法兰西学院最后的课程名为“小说的准备”那样令人迷惑,小说一词似乎是一个有意误用的概念,意味着一种文体的自由,一种起源上微不足道的话语,是每次写作都必须重新加以界定的话语形式。唐朝晖的《通灵者》就像是这样一部“解体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