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那高高的粘枣树》由曹先强著,曹先强的小说主要表现那些生活在大山深处的人们的生存状态,外部世界对边远封闭的山寨的冲击,勾勒的人物和景象,颇似一幅幅线条简练的素描,那饱含的生命律动,呼之欲出。尤其短篇小说洗炼、隽永,意境悠远,无论是对生活的关照,还是故事的营造,都别具一格。在小说的营造上,擅于从一事一物伸展开去,使人物、故事,集中、简洁,如《照壁》中的照壁、《远山童话·憨爷》中的纸条、《远山童话·山狗吠月》里的镜子等,叙述起来有个比较清晰的脉络和完整的故事情节。其文风真实自然,素雅清新,犹如阿昌山乡的山花,异香扑鼻。系列短篇《远山童话》描写遥远边地的世俗社会、人生命运、风土人情,讲述厚实封闭的大山里的人文和旧事,篇幅都较短小,多在两千字上下,内容却丰厚、充实、含蓄而富有韵味,曾两度荣获“边疆文学奖”。
《故乡那高高的粘枣树》由曹先强著,曹先强的散文,大多描写故土山川、民族古风,习俗风情、亲友师长。朴实真诚,字里行间流露出浓郁的乡情、亲情、友情、师生情谊,以及阿昌族风俗民情,不禁使人想起故乡、亲人、师友,想起故乡的人事。如《故乡那高高的粘枣树》、《故乡是关章》、《故乡的味道》、《从村寨开始》、《阿昌山寨有这样一所小学》、《火塘》、《父亲》、《边寨知青女老师》、《绿叶,对根的诉说》、《以打刀著称的阿昌族》、《春风沉醉窝罗节》、《祭寨神》、《环游滇池》、《抚仙湖散记》、《神秘佤山行》、《滇南文化之旅札记》等。《故乡那高高的粘枣树》开篇关于粘枣树的描写极有韵昧:“故乡多粘枣。那树,那果,那情趣,长在故乡人的生活,生在我记忆的莽林”,“粘枣果,在故乡吃法很多,它与故乡人酸酸辣辣的情感纠缠在一起,与故乡人的生活结下了深深的情结”。粘枣树下“妇人缝衣纳凉;男子搓麻笑闹;老者摆古弄经;青年男女依它欢会;孩童们围着它追逐嬉戏”,这些关于故乡的生活和树的故事,诗意盎然,有着某种回归自然的安逸、舒心和释然,仿佛做着一个和谐甜蜜的“故乡”旧梦。一个人少年时光若是美好,故乡便无限亲切。故乡的意境还体现在“我”和老叔、堂兄一次不成功的狩猎:“山灵寻食寻到寨边,在故乡,一种俗称破脸狗的野物喜吃粘枣”,夜猎前请人看卦,“枪,不响。再板,再扣,仍不响。破脸狗清醒过来,连滚带爬,跳下粘枣树,便带着风声飞快逃去”,原来是“猎枪上的纸炮受潮了”。《故乡是关章》中关章的奇珍异木,仿佛一幅动静结合的水墨画;那石板路,仿若一面光亮而古老的铜镜,映着过去,照亮未来;那照壁下快乐的回忆,仿佛把我带进曾经的童年;故乡的山乡公路,作者亲身参与建设;故乡的山寨小学,作者曾经在那咿呀学语;故乡的沟水及山路,还有对故乡曾经苦难的勉怀……无不透出对故乡关章浓浓的情感,抒情笔墨所到之处,自心底自然流泻而出,如此真挚、深切和浓烈,将人引入浓浓的乡情中。“乡情浓似酒,故土亲如娘”,古往今来众多游子,对故乡都有一个解不开的情结。故乡的事物,或许会随着社会经济发展的脚步,物换星移,但在作者心灵深处,故乡关章,永远是那么的宁静而美丽,丰富而多姿。
《故乡那高高的粘枣树》适合文学爱好者阅读。
莽古山人家的辈分是很有讲究的。辈分,在这个民族里是件很庄重很严肃的事情。莽古山上,在那些大山里头一寨寨的大家族里,人们敬重辈分,追究辈分。祖祖辈辈信守辈分的那些规矩理儿就像寨头的那棵龙宝树个中的权权道道,支支系系,盘根错节,又多得像盛夏那龙宝树的树叶子一样数也数不清。
们老头家,在莽古山这个山梁上的近村近邻中辈分很大。因此。对有关字派班辈的那些规矩,做得严谨缜密,故而门风好,受大家称颂。在们老头家,做什么事,讲什么话,都是严格地按着这个规矩行事的。比如,日常长辈的居室、进席位置须在上方;冲漱刷洗须在儿子姑娘儿媳及孙子们之前;走个亲戚,赴个婚宴,赶个丧事,往来迎送都得清清楚楚,带来的或捎去的礼物,印有招财童子、运水郎君、仙桃寿禧之类的贺礼画帖,也必须得按辈分这个理,把它安置到该安置的地方。如果是长辈送的贺礼画帖该贴在正堂墙上而错贴到了侧壁上,而把晚辈家来的本该贴在侧壁或是下方,则又错贴到了正堂及上方,那就要惹们老头生气,甚至还要引出许多乱子或纠纷来。
又比如,晚辈不能直呼长辈之名,长辈在晚辈面前不能有失其尊严的言语和行为。在这其间,长辈须谨慎,晚辈更要小心。若哪个晚辈,冒失地冲进来不问三红七白,把抬来给长辈的洗脚水给先用了,或是在长辈在座的堂前,随意地跷起二郎腿,或是不小心当着长辈们的面子放出一个晌屁来,那就非得当面向蒙辱的长辈赔罪不可了。而这些在们老头家里,不要说赔罪了,那是根本就不能发生的。所以,们家历来受外人敬重,都说他家门风好,有规矩。
可是,自从们老头那个最小的儿子长大,们老头把他送出山门,到莽古山下挨近公路边上那个热闹的小镇子里,读了几年书以后,这个评价就开始发生了动摇。
们家那个晚辈在山下中学已经几年了。随着书包的不断增厚,所蓄的头发越来越长,衣裳也越来越洋,脱下对襟大褂穿件胸口上印着一对洋男女在亲嘴的短袖汗衫,衣摆下方还印着“洋人”的几个洋码字。说是翻译过来是写着“越来越奇怪”。为此,被外人在背地戳脊背捣腰地戏称为假洋鬼子。对此,们老头皱着眉头,心里挺不是滋味,却憋着一口气没干预。直到有一次那晚辈下水田帮手,到了田头还不脱鞋袜时,们老头才开了腔,“庄稼人,拖鞋煞袜的,简直不像样子!”们家那个晚辈,站在泥滑路烂的窄埂子上,挺不服气地回了一句,“像什么样子?该是像你们那辈的样子?”这话虽不过火,但们老头听到的却是刺凌凌的话中话。于是,那天里父子俩各行其是,彼此都没有再说一句别的话语。
们老头和小儿子的关系越来越吃紧。
们家那个晚辈不再和往常样亲热地、叫出叫进地喊爹。们老头为此而很伤心,但又想“小鸡翅膀硬了,不能总偎着鸡娘”,于是,也就想开了,由他去。但叫他最想不通的是,在一些事理上,小儿子为何总是与他过不去。
莽古山红艳艳的山桃花开了,新漉漉的芭蕉叶长出来了。乡邻村寨都在筹措着一年到头最热闹最繁忙的盛大节日——窝罗节。寨子里,姑娘们一个个穿得鲜漉漉地去淘洗糯米,备煮黄花饭,蒸酿窝罗节跳舞要喝的米酒;年轻力壮的晚辈小伙子们,则在长辈们用一种古老的占卜“鸡头卦”择定的日子里,绝早挑着水桶去替代一年到头挑水的姑娘、媳妇,抢在第一个到井边挑回第一担水;要跟着长辈第一个到寨头那棵龙宝树下插上第一炷香;之后,所有的小伙子们便相约上莽古山,钻进那些标直得连猴子也难一口气窜爬通头的楸木林,各自找准要砍的那棵楸木树。在下刀处,烧燃黄纸白钱,抱出从家里带来绕过寨头那棵龙宝树三转的大红冠子公鸡,掐破鸡冠子洒下几滴血珠,说上几句祭祀词:我们要过窝罗节了,要跳舞,要唱歌,要祭奠我们创天造地的祖先遮帕麻、遮咪麻,我们的始祖,也是你们的祖先,始祖派我们来邀约你们,要竖楸杆,要搭窝罗牌坊,这是我们的荣光,也是你们的荣光……然后,由早上挑到最早一担水和点燃最早一炷香的那位晚辈小伙子执刀先砍第一刀,其他人才开始砍伐。
们老头本来有意要让小儿子参加这个男子汉们神圣又庄重的伐楸木活动,就像他年轻气壮时那样,做个总是挑着第一担水、燃第一炷香、砍第一刀木的阿昌汉子。但他没有料想到那晚辈对这种得好名声、争好威望的骨节眼的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不看在眼里,说也没说一声竞瞒着家人,他下山了。人家上山砍树,他公然下坝去借他的什么“留声机”录音机。
窝罗牌坊要由标直结实的楸木杆搭;窝罗调子要让德高望重的“活袍”(经师)唱。们老头是远近闻名的大“活袍”,今年的窝罗调理该由他唱。此时,他的脑海里不再想那小子的犟劲。他的脸庞上,容光焕发,他的嗓音宽阔洪亮。他的心已经融化,神已经超越,超越到了洪荒盘古,在昏天黑地的混沌之中,始祖遮帕麻、遮咪麻,开天辟地,树定阴阳,捏金沙银沙成日月;天公遮帕麻摘下他硕大的左乳房变成东山,使人们能在东山开田种地;摘下他硕大的右乳房变成西山,使人们能在西山打猎放牧;地母遮咪麻掳下她下颏的喉结做梭子,拔下她下巴的浓密的红胡子,穿针引线,织就四极的平田肥地,使我们能够种谷种米,繁衍生息……
们老头的活袍调唱得深沉、粗犷,像大风吹着那棵龙宝树厚实的枝叶,发出来的沉沉回响。男女老少们虔诚地听着。们家那晚辈却夹杂在人群深处摆弄着他借来的那个“云雀牌”收录机。
P35-37
序:青春萌动的弯弯山路
中央民族大学杨春
阿昌族知名作家曹先强,从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迄今已30余年,先后在全国各级报刊上发表了大量的诗歌、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电视剧本、文艺评论等作品,并在全国民族文学评奖中获奖,引起了读者和评论家的关注,遗憾的是至今尚无成集成册的作品面世。吉人自有天相,时逢中央民族大学“985工程”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化与边疆史地研究基地民族文学中心,为了更快、更好地促进人口较少民族(30万人以下)作家文学的发展,弘扬民族文化,全面促进人口较少民族地区的科学发展及和谐社会建设,计划出版“中国人口较少民族文学作品系列”。曹先强作为阿昌族作家有幸当选。
阿昌族是我国56个民族之一,28个人口较少民族之一,人口38059人(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汉文文献称峨昌、娥昌、莪昌、萼昌、阿昌等,自称阿昌、蒙撒、傣撒、汉撒等。20世纪50年代,据本民族意愿,通称阿昌族。主要分布于云南省西部横断山脉的高黎贡山大支脉,澜沧江与怒江两大水系相互切割交错形成的冲积地带。绝大部分聚居于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陇川、梁河、芒市三县市,其余散居于盈江、瑞丽,以及保山、大理、楚雄等地。缅甸境内的阿昌族,人数不详。阿昌语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缅语支(一说彝语支),无民族文字,族人一般兼通汉语、傣语和景颇语。
阿昌族作家文学起步于20世纪60年代初,孙家绅、曹国翠、滕茂芳等满怀激情、高唱生活的民歌,开创了阿昌族文人文学的先河。至80年代,涌现出孙宇飞、曹明强、曹先强、罗汉、孙宝廷、赵家福、杨叶生、赵家健、赵家斌、孙家文、赵安然、杨叶茂、们发延、原牧、曹明垒、赵东和、赵兴海等一批作家,繁荣了阿昌族乃至少数民族文坛。其中,孙宇飞的《我的筒裙花哟》获第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诗歌二等奖,曹先强的散文《故乡那高高的粘枣树》获第五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新人新作奖,罗汉的中短篇小说集《红泪》获第六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长篇小说《紫雾》获第八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孙宝廷的散文集《月亮刀魂》获第九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对于一个历史上没有书面文学,世代用豆子记数,用刻木记事,用歌声传承民族文化的民族来说,诞生了能够用文字向世人展现自己民族的作家,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曹先强被当代哈萨克族著名作家艾克拜尔-米吉提称为阿昌族“文学奇人”。他来自云南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梁河县曩宋阿昌族乡,1985年毕业于中央民族学院汉语言文学系,进入云南电视台工作至今。他从大学时代开始创作发表文学作品(笔者是其大学同班同学),一直笔耕不辍,对创作有着经久不衰的激情和热爱,其文随心而动,点滴积累,脚踏实地,是一个勤奋的作家,创作了为数众多的作品。除《故乡那高高的粘枣树》获第五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新人新作奖外,《远山童话》、《远山童话·腊八的忏悔》分获1997年度、1998年度云南省边疆文学奖新人奖、边疆文学奖作品奖。曹先强不仅文学作品成果不凡,他还是阿昌族第一个电视导演,具有电视新闻系列高级职称,是当代阿昌族文化发展进程的经历者、见证者、参与者,一贯致力于推动阿昌族文化发展而极富感召力。2001年荣获云南省委宣传部、云南省文联授予的“云南省德艺双馨中青年艺术家”称号。2012年6月12日,曹先强作为阿昌族文艺工作者代表参加了第四届全国民族文艺会演,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胡锦涛、温家宝、贾庆林、李长春的亲切接见。
曹先强的作品散发着一种来自遥远的阿昌山寨的泥土气息,弥漫着对故乡的极大热情和对民族的深深挚爱。源于对自幼生长的故土和民族的熟悉与热爱,曹先强的创作一开始便走上了描绘故乡、表现民族的“边地民族风情”的文学道路。1990年,他在《民族团结》“说说我的民族”栏目发表了一组关于阿昌族的文章。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由本民族人撰写的在国家级刊物上全面介绍阿昌民族的文字,这更加坚定了这一创作道路,几乎所有的作品都与他的民族故土相关。他以朴实清新、带着浓浓阿昌民族语言风格的文字,抒写故乡抒写民族,如《故乡那高高的粘枣树》、《照壁》、《远山童话。腊八的忏悔》、《远山童话·憨爷》、《远山童话·山狗吠月》、《三步倒》、《弯弯的山路弯弯的歌》等等。以直抒胸臆的白描手法、质朴无华的语言,描绘故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切故乡之物,表现对故乡深沉的爱和深藏灵魂深处的真情。
由此可见,曹先强是一个热爱自己民族,热爱家乡,具有民族使命意识和民族责任感,极富民族热情的作家。他为自己的民族自豪,为自己是阿昌人而骄傲。他将自己的民族介绍给世人,也把其他民族介绍给自己的民族,努力使世界了解自己民族的同时,也帮助世界了解别的民族。从这个意义上说,像曹先强这样一些当代少数民族作家具有一种“大”胸怀和一种“大”境界。曹先强对民族的热情和责任意识,还表现在主编《阿昌族文化论集》、编著《阿昌族文化大观》,以及拍摄和制作阿昌族电视文化节目,致力于让自己的民族为世人认识和了解。这便是尽管在城市工作生活,他的作品却始终弥漫着阿昌民族泥土气息的原因所在。
曹先强的小说主要表现那些生活在大山深处的人们的生存状态,外部世界对边远封闭的山寨的冲击,勾勒的人物和景象,颇似一幅幅线条简练的素描,那饱含的生命律动,呼之欲出。尤其短篇小说洗炼、隽永,意境悠远,无论是对生活的关照,还是故事的营造,都别具一格。在小说的营造上,擅于从一事一物伸展开去,使人物、故事,集中、简洁,如《照壁》中的照壁、《远山童话·憨爷》中的纸条、《远山童话·山狗吠月》里的镜子等,叙述起来有个比较清晰的脉络和完整的故事情节。其文风真实自然,素雅清新,犹如阿昌山乡的山花,异香扑鼻。系列短篇《远山童话》描写遥远边地的世俗社会、人生命运、风土人情,讲述厚实封闭的大山里的人文和旧事,篇幅都较短小,多在两千字上下,内容却丰厚、充实、含蓄而富有韵味,曾两度荣获“边疆文学奖”。
《远山童话·山狗吠月》讲述了一个近乎荒诞的童话故事。一位长期生活在大山里的猎人带着他丰厚的猎获物和猎狗出山,在山里他机灵如狐狸,出了山林却如鱼离水,呆板、木讷,失去了猎手的敏锐,就连他的猎狗在陌生的街场上,也若山鹰折翅,嘤嘤呻吟,长尾夹于两股间,依偎主人直找躲处。猎人山里山外简直判若两人的表现,透露出山里山外的文化隔膜之深。这位在山里久置陷阱的老手,在店家和风细雨的循循善诱下,毫无戒备地走进动人的微笑所编织的陷阱里,不知道山外也有猎场,也有陷阱。于是他用可以买下整个小店的猎物,买下一面似乎装下了整个小店的锅盖般大的镜子。猎人的悲哀不仅于此,当他回到家,不知镜子为何物的妻子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以为丈夫找了别的女人要寻死觅活,娘见到镜子里的自己,也怪儿子找二房也不该找个老太婆,猎人也觉得这镜子里明明装着小店里的全部东西怎么就变了,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了,惊愕间,于是镜子落地碎了。小说最后,见多识广的老爹一句“少见多怪,再出山看看”如神来点睛之笔。
《远山童话·腊八的忏悔》颇似一个寓言故事。腊八的母亲为使腊八九泉之下的父亲安心,想到草木有情,连动物都会养儿育女,于是含辛茹苦地把腊八拉扯大,可长大后的腊八却嫌母亲能吃不能做,让母亲过着苦养掺饭眼泪泡汤的日子。偶然间腊八看到黑雀长大反哺时,终于又羞又愧悔悟过来,而母亲却在给他送饭时误解了其心思撞树而亡,自己也在祭献母亲时遭雷劈死,寨人都认为是腊八罪孽深重惹怒了雷神。草木鸟兽和人们心头挥之不去的神灵,以及不可捉摸的命运营造出一个颇具边地色彩的生存氛围。《远山童话·憨爷》里的憨爷,其实并不憨,是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能吃能做的汉子,当兵患降临时,他不怕也不躲,还把自家的猪以十块大洋卖给当兵的,当不识字的他拿着兵丁给的字条找长官领钱时,却被捆了起来,原来字条上写的是“禀帅爷,此人力大如牛,野性十足,是个好挑夫”,卖猪反把自己卖了。憨爷在山里人眼中并不憨,还是条令人敬佩的汉子,然而,面对外来的兵将,面对一张小小的字条,由于不识字,他却“憨”得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照壁》里一堵古老的颇具象征意味的照壁,始终贯穿小说,成为塑造人物讲述故事的契机。在山里人心目中,照壁作为家门前的一堵墙是一家人的面子,更是驱灾避邪逢凶化吉的神物,同时也是山寨历史和时代印记的见证,自然是万万动不得的,石风大妈的照壁正是这样的。她外出参军归来的儿子兴文,带回许多山外的气息,在改造旧灶砌新灶时,动了照壁的土基,一病不起命归黄泉,寨人便认定是因为拆照壁触动了鬼神而惹的祸。要把山里的鲜姜、药材、木材运出去,把山外的机器运进来,就得修路,要使路从寨子中间通过就得拆照壁,面对照壁该怎么办?最终,在雾气蒙蒙、阴沉沉的雨季,照壁倒了,这是山寨历史进步的必然结果,尽管沉重而艰辛。虽然主要人物形象似还欠鲜明,但较之同类主题的作品,通常以新与旧或先进与落后的简单对比描写,文中几代人不同的思想意识、山里山外的不同的生存方式的撞击,使小说呈现出深厚的文化意蕴和历史感。 《弯弯的山路弯弯的歌》是中篇风情小说,洋洋四万余字,在曹先强的小说创作中,独树一帜。作品以阿昌山寨当代现实生活为背景,描写阿昌族小伙子穆才与美丽的腊囡姑娘,从小青梅竹马心心相印,但穆才到县城中学喝过几瓶墨水后却恋上了同班女生,并回乡举行婚礼,伤心的腊囡强忍着心中的哀痛,在婚礼上给新娘戴上传统的高包头。最终,腊囡接受了先是令人生厌,后又决心进“致富夜校”的“懒骨头小二”的爱。他们沿着弯弯的山路走出了不一样的人生之路。作品通过人物关系纠葛、性格冲突、生活场景和少年心事式的情感表现,揭示阿昌青年面对古朴山寨急遽变革的社会现实生活心理、心态和观念意识的变化,进而展现出边陲僻地一个少数民族在时代变革浪潮中的心灵与心态。作品笼罩着浓厚的民族风情与乡土味,像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山水,韵味浓酽。既有人物心理性格的真切展现,亦不乏阿昌族边地边寨远景和风光、风俗的渲染。那“窝罗节”的原始歌舞和传统文化的传承者“活袍”、“稍干”的古辞古训,透射出阿昌族悠久的历史文化积淀,展现出深层的民族心理素质。这一切源自于作者忠实于生活,了解和熟悉自己的民族。
《寨头有棵龙宝树》通过描写莽古山麓阿昌寨子的人事,力求把握时代跳动的脉搏,旨在表现传统文明与现代文明之间错综复杂的冲突,反映阿昌山寨在历史变革中展现的新思想、新风尚。历久受传统的道德观、价值观熏陶的阿昌老一代,遵循传统的伦理道德、恪守传统秩序、讲究尊卑有序、不可逾越。以们老头小儿子为代表的新时代的青年,崇尚现代文明,敢于向落后的传统观念挑战,为将商品经济引入阿昌山寨而百折不挠地进行抗争。面对现代文明持续强烈地冲击封闭的阿昌山寨,这两种类型的人显示出不同的态度。前者为民族文化在发展中逐渐被更新、世风日下而伤感,依恋传统的原始文化和质朴的生活方式,固执地认为,祖宗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改变;后者则向往火热的新鲜刺激的富于节奏的现代生活,率先更新观念,向先人陈旧的规矩发出挑战,做前人没有做甚至没有想过的事,实行科学种植,发展生产力,创造美好文明的物质文化生活。
曹先强的散文,大多描写故土山川、民族古风,习俗风情、亲友师长。朴实真诚,字里行间流露出浓郁的乡情、亲情、友情、师生情谊,以及阿昌族风俗民情,不禁使人想起故乡、亲人、师友,想起故乡的人事。如《故乡那高高的粘枣树》、《故乡是关章》、《故乡的味道》、《从村寨开始》、《阿昌山寨有这样一所小学》、《火塘》、《父亲》、《边寨知青女老师》、《绿叶,对根的诉说》、《以打刀著称的阿昌族》、《春风沉醉窝罗节》、《祭寨神》、《环游滇池》、《抚仙湖散记》、《神秘佤山行》、《滇南文化之旅札记》等。《故乡那高高的粘枣树》开篇关于粘枣树的描写极有韵昧:“故乡多粘枣。那树,那果,那情趣,长在故乡人的生活,生在我记忆的莽林”,“粘枣果,在故乡吃法很多,它与故乡人酸酸辣辣的情感纠缠在一起,与故乡人的生活结下了深深的情结”。粘枣树下“妇人缝衣纳凉;男子搓麻笑闹;老者摆古弄经;青年男女依它欢会;孩童们围着它追逐嬉戏”,这些关于故乡的生活和树的故事,诗意盎然,有着某种回归自然的安逸、舒心和释然,仿佛做着一个和谐甜蜜的“故乡”旧梦。一个人少年时光若是美好,故乡便无限亲切。故乡的意境还体现在“我”和老叔、堂兄一次不成功的狩猎:“山灵寻食寻到寨边,在故乡,一种俗称破脸狗的野物喜吃粘枣”,夜猎前请人看卦,“枪,不响。再板,再扣,仍不响。破脸狗清醒过来,连滚带爬,跳下粘枣树,便带着风声飞快逃去”,原来是“猎枪上的纸炮受潮了”。《故乡是关章》中关章的奇珍异木,仿佛一幅动静结合的水墨画;那石板路,仿若一面光亮而古老的铜镜,映着过去,照亮未来;那照壁下快乐的回忆,仿佛把我带进曾经的童年;故乡的山乡公路,作者亲身参与建设;故乡的山寨小学,作者曾经在那咿呀学语;故乡的沟水及山路,还有对故乡曾经苦难的勉怀……无不透出对故乡关章浓浓的情感,抒情笔墨所到之处,自心底自然流泻而出,如此真挚、深切和浓烈,将人引入浓浓的乡情中。“乡情浓似酒,故土亲如娘”,古往今来众多游子,对故乡都有一个解不开的情结。故乡的事物,或许会随着社会经济发展的脚步,物换星移,但在作者心灵深处,故乡关章,永远是那么的宁静而美丽,丰富而多姿。
曹先强近期的散文,博学多思,涉古喻今,探究寻秘,文本多样,文风朴实,思考慎密,见地成稳,充满学识风范与人文精神。
曹先强的诗作,多抒发浓浓的乡情、亲情、友情和青春朝气,诗风清新质朴,思绪隽丽飞扬。如《山寨写意》、《故乡行》、《小溪》、《小路》、《火塘》、《那夜情歌》、《当我们迈进大学校门的时候》等。有的诗作颇具灵气,如《隧道》一诗,意境新颖,焕发着阳刚之气,有种雄风在身。起始一行“山切割太阳”,想见山之高险,只有山脊触上太阳,太阳才似乎被切成两半,既形象又切人生活。接下来“七彩的期待搁在两端”,任遐思弥漫,任思绪飞扬不尽。“望见你的山歌/却望不见你的身影/站在云腰/长歌当哭”。好一个“望”字!该望的望不见,不该望的却“望”(听)见了,道尽山深,林密,路艰险。高山峡谷,人生旅途,“尽管要蒙上短暂的黑布”,毕竟有鲜花相见,有季节诱人。虽是“如布满黑洞的西行,用烛光洗着的张张纸牌”,一想到“踩着开山人初恋的锤声,走过那行汗珠铺就的风景”就很舒心,连太阳也快活起来。
曹先强身为一个电视传媒机构的媒体人,对文学的醉心,对推动阿昌族文化发展之心一直不减,这与他作为一个伴随中国改革开放成长起来的少数民族干部、高级人才的经历是分不开的。衷心期待作者在今后的创作中,饱蘸对生活的爱、对民族的情、对家乡的意,从更深的层次、更广的范围、更丰富多彩地展现阿昌人民的炽热生活。
2011年6月18日,我应邀去北京参加母校中央民族大学60周年校庆。在这次校庆活动中,中央民族大学青觉副校长,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主任钟进文教授、杨春教授,设宴款待我。钟进文主任说,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承担了一个国家项目,负责研究、整理出版少数民族作家文学作品集。为了繁荣民族文学,扶持民族作家,从人口较少民族的作家开始出版个人作品集。他高兴地告诉我,我被选为第一批民族作家,将出版我的作品集。这样就给我交代了一个任务,尽快把文学作品整理好。
从北京回来,怀着感恩的心,体会着生活的厚爱,我匆匆忙忙,从在全国发表作品的期刊杂志,一件件把自认为不错的作品挑选出来。工作量大,好事多磨。这个时期,公务不断,还有琐事缠身。要去青海出差,要去北京参加大学同学入学30年纪念聚会,要去滇南红河当文学评委。断断续续,终于在11月底,拿出了书稿。掐指一算,有50万字。按照文学分门别类,有诗歌、小说、散文、评论、报告文学、电视剧本等六类体裁的文学作品。这些作品基本是发表过的作品,有的还是参加全国全省的文学征文比赛曾经荣获过奖励的作品,篇末还标注了当时作品发表的日期、刊物、创作时间。历史跨度很长,基本上涵盖了我从创作初期到目前将近三十年的文学创作之旅。
我的文学创作之路,步履蹒跚。1980年我开始发表文字作品,目前累计已有小说、诗歌、散文、评论、报告文学、电视剧本和民族文化研究论文等著作200万字。文学作品代表作收入10多个作品集。1997年、1998年短篇小说《远山童话》、《远山童话·腊八的忏悔》两度荣获云南省“边疆文学奖”。1997年散文作品《故乡那高高的粘枣树》荣获第五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骏马奖”新人新作奖。该作品收入《1949—1999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经典文库》(散文报告文学卷),被全国文艺评论报刊和网站收录,被选编入《高考生必读》、《语文教学与研究》,专文评论。
在电视文艺创作中,担任导演,主要代表作品有纪录片《普飞,飞了多远》,电视片《阿昌之魂》、《太阳之子·阿昌族》、《阿昌族的节日》,音乐艺术片《布朗弹唱》、《春花歌》、《阿佤人民唱新歌》,散文艺术片《九乡的河》、《青青梅子湖》、《高原水乡》,文艺晚会《五月彩虹》、《拥抱新世纪》、《共有的家园》、大型电视媒体直播活动《皇马昆明行》等。20多年电视文艺创作,有数十个大型节目、电视文艺作品获得国家级、省政府级奖励,是中国阿昌族首部音乐电视《阿昌欢歌》CD、MV20首作品专集总导演。
在民族文化研究领域也卓有成就,著作主编《阿昌族文化大观》(25万字)、《阿昌族文化论集》(90万字)。现任《中国阿昌族大辞典》主编。近几年,应邀作为专家,先后为国家出版的《阿昌族文学简史》、《阿昌族文化史》、《云南省计生志·阿昌族卷》、《云南省志-阿昌族》、《梁河阿昌族今昔》、《阿昌族文化论坛》、《云南当代阿昌族简史》等著作,审阅、审定书稿。被《云南作家传略》、《中国少数民族作家辞典》、《中国当代青年作家名典》、《中国当代电视人》收录。
这次整理的文学作品集,就是在这些文艺创作活动中,选择优秀作品,挑选代表作品。由于篇幅有限,有一部分作品没有收入。比如文学评论部分,在项目负责人杨春教授审读书稿时候,建议把收入了初稿的评论作品与电视文学台本,删繁就简,突出文学性。本书的策划编辑、责任编辑石朝慧是富有专业眼光的编辑,她在确定最后篇目、作品体裁甄别、分类、版式设计方面提出了许多精准的设想。她与我是中央民族大学的校友,十分感谢!本书的封面设计金晔,在美术图片方面的安排,在我们没有预先说明的前提下,采用多幅图片装帧作品集里,特别是封面照片还是我父亲在故乡寨门口大树下的情景,让我爱不释手,感激不尽。
阿昌族作家文学,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带着阿昌山苍茫的风,我们蹒跚跋涉在阿昌族文学坎坷崎岖的山路。文学艺术界,从中央到地方,许多专家学者、作家诗人、评论家给予我的文学创作活动,热情帮扶、倾心提携、批评鼓励。可以说,这个作品集,从一个侧面真实地反映了阿昌族作家文学的作家创作情况与文学现状,特别反映了阿昌族的历史人文、社会生活,填补了阿昌族文化建设与研究的空白。这也是阿昌族文学创作的一个研究成果。虽然,或多或少,有这样那样的不足和缺憾,但是,毕竟我用心热爱我的民族,用心讴歌我的山寨,用心反映我们所处的时代。
曹先强
2012年9月24日于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