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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幽僻的陈庄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王林
出版社 解放军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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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王林同志献身文学事业长达半个多世纪,是我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一位重要作家。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即出版了长篇小说《幽僻的陈庄》,受到沈从文先生的推重。这部长篇小说具有一种泥土气息,一种中国农村的厚重林野气息。在题材的繁重和分量的巨大上都是破格的。作者在这部作品里想展开中国农村的全部,他们开始就面对着生活的全部,而且常常是倾注在那决定历史运命的一群人物上。

内容推荐

《幽僻的陈庄》这部长篇小说是王林写于1935年的力作。深受沈从文的赞赏,他评价说:作者把农村生活的全部构成分子都织进作品去了。中国倘如需要所谓用农村为背景的国民文学,我以为可注意的就是这种少壮有为的作家。

《幽僻的陈庄》这部长篇小说具有一种泥土气息,一种中国农村的厚重林野气息。在题材的繁重和分量的巨大上都是破格的。作者在这部作品里想展开中国农村的全部,他们开始就面对着生活的全部,而且常常是倾注在那决定历史运命的一群人物上。这不是一件小事,这里蕴藏着雄厚的基本的力量,正在把中国文学推向一条应走的大路。我们看到在作者的笔下“古旧的中国”怎样崩溃下来,新型的农民和新的农村是怎样发展来的。

本书是70年来的第一次面世。具有极高的:好学史价值,填补了王林作品研究的空白。

目录

《幽僻的陈庄》题记 沈从文

评《幽僻的陈庄》 罗烽

幽僻的陈庄

附:中篇小说

五台山下

女村长

父亲和沈从文(后记) 王端阳

试读章节

“完了,完了!咱田门准毁在他手里了……坟地的风水坏了,不出好子弟……你看看,我病得这个样子,他还各地方胡跑耍浪荡,不看守着我,喑!完了,田门完了!”

病势日见沉重的田成祥的父亲老多,躺在炕上合闭着眼,这样忽断忽续地说着,又摇了摇有些僵硬的头。老多病倒后,打发人找了好几天,才把成祥找回来。可是他在家没有多久,同医生出去取药后,又不见影了。于是老多更生气了,因而他的病势一时比一时沉重,他的身体简直近于僵硬了,翻翻身都很不容易。虽然这样,他愤愤不平,念念不忘的许多心事,更一齐涌上心头。他说话很费力气,可是他还那般若断若续地发牢骚。他慢慢地说完每一句话,就想长叹一口气,或摇摇头,但是,浓痰老是堵在喉咙里,使他憋闷得难受。而摇头时,麻痹的脖颈也不随他的指挥,只能贴着枕头微微动一动。

日夜守看着他的,只有儿媳妇成祥妻和小孙得仁。得仁这时才六七岁,尚不懂人事,不知忧愁,只会听从母亲的话,在祖父屋子里玩玩就是了。成祥妻也不过有三十岁上下,硕大的身躯,圆胖的面庞,或者是因为被日夜守看病人的劳苦和对将来生活的忧虑所煎熬,她的面颊,白中带黄,大而黑的眼睛,湿润的阴红,在她的瞳孔的呆痴和眉梢的紧蹙上,好像锁结着无限的忧郁和心事。

“爹,你好好地养着你的病吧,不要再想不顺心的事了!有你在,好歹是个老子,他不敢明明地胡糟。若是……若是没有你了,谁还管得了他?爹,你好好地养病吧!”

成祥妻在每次听见公公老多那样伤心地发牢骚时,就轻轻地慢慢地在他耳旁,这样安慰他。可是他的病态非常的沉重,他的满是皱褶的面皮,黑瘦而干瘪,一点活人的血气都没有,老是合着眼皮不动颤,和僵尸一般。她说时,看着他这副可怕的病态,总是想硬着心肠,装作镇静的口气来安慰他,但是一想到假若公公死后该如何时,她也抑制不住地淌出泪来了。

成祥妻说过那一番安慰话后,公公老多也没有什么反应,还是死尸一般的躺着不动神色。过了一会,他喀喀地叹出了一口气,好像感到些微的舒适,面容上和胡子的吹动,也显出了一点活气。

成祥妻静静地坐在公公炕旁,观察着他的任何动静。忽然他的头微微一颤动,好像要叹气或吐痰似的。她正要慰问他时,他已经慢慢的,半吞半吐的,好像每一个字从他的嘴里进出,都费了很大的挣扎似的说道:

“老人们,置下……置下这点田地,容易……容易的吗?一个小制钱……一个米粒……一根线头……都舍不得糟蹋!天气一暖和,就……就不穿鞋,不穿袄了……一条自己……自己织的粗布裤子,混多半年。钱一上串,就埋起来……好容易置下这点田地了吗?老人们这样省……细……都是怕下辈的挨饿呀!嘻,你看看,成祥这小子……不爱干活,爱穿,胡糟……成天不回家……唁,老人们多咱穿过鞋铺的鞋呢?瞎,你看他……鞋……衣裳……哪像个正正经经的种庄稼的人呢?”

老多这次中断的时间很久,成祥妻很想插几句话来安慰安慰,但是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多说的那一番话,句句都是实情,句句都打动了她的心,因而她呜咽了,但是她极力抑制哭泣的声音,以防备再被公公听见了,更使他伤心。

这时老多要想长出几口气,可是一口痰卡在喉咙里,他用力咳嗽了许久,才吐出来。成祥妻想到公公刚才说话时干嗄的嗓音,和现在他咳嗽时的费力样子,随即慢慢问道:

“喝口开水吗,爹?”

这话,他好像没有听见,他微微摇了摇头,又说道:

“老人们,太土鳖了,老老实实的,只知道种地。受人家陈老仲家的气……人家多耕咱的地,人家多拔咱的麦子……欺负咱……咱向来不敢惹人家……人家和衙门里有串换……我的意思,是让他拜个师傅,学学拳脚多交几个朋友,好顶门户,过日子,不致再受人家的冤气!瞎,谁想到他……和那些狐朋狗友们玩了玩,就学坏了呢?”

好像悔恨什么似的,他脸上那刚才泛上来的一点活气,突然又消融去后。麻痹得更像一块死肉。

“完了,完了!”他又继续说道,“田门一定完在他手里了!这个小日子,成起来不容易,糟去可容易……这小日子,受不住他那样糟蹋!完了,田门完了!”

“爹,你不要再伤心了,好好养病吧,有你在着,怎么都好办……他是没法子说了!你还不看着得仁吗?”成祥妻说时,用衣襟擦着眼泪,“得仁像是有出息的孩子……有你在,得仁总是容易养大成人的……若是,若是没有你了……”

成祥妻说到这里,呜咽得说不成声调了。P1-3

序言

二十一年我在某某大学教小说习作,起始约有二十五个人很热心上堂听讲,到后,越来越少,一年以后便只剩下五个人了。五个人中还有两个是旁听的。只因为每个选课者皆想从这一堂上得到一点创作的知识。不止知识,他们还需要的是“秘诀”,或“简要方法”,以便学来处理自己的故事。(许多人以为创作只是记录一个故事,只要有故事写下就成!)但这个工作从我说来,既无秘诀可言,也并无如何神奇,且工作真不简要,就更无传述这简要方法的可能。我告他们的只是一个作家必须做的事情。说的话或者过于老实,把“创作”或“文学”看得太容易,因此失去了它原有的神秘与尊严,使这些朋友很失望,于是他们自然就改选其他有用课门去了。这件事想来我应当抱歉。我原本以为这些青年朋友皆当真想从事于“创作”,皆有志于以“文学”,可是事实上,他们却是来“上课”的。他们如上别的课程那样,听着,记着,下堂时就照样去看看书,于是完了。有些人或稍稍不同,然而总还抱了与上国文课差不多的态度上堂,这能学个什么?

我要他们先要忘掉书本,忘掉目前红极一时的作家,忘掉个人出名,忘掉文章传世,忘掉天才同灵感,忘掉文学史提出的名著,以及一切名著一切书本所留下的观念或概念。末了我还再三说,希望他们忘掉“做作文”“缴卷”。能够把这些妨碍他们对于“创作”认识的东西一律忘掉,再来学习应当学习的一切,用各种官能向自然捕捉各种声音、颜色同气味,向社会中注意各种人事。脱去一切陈腐的拘束,学会把一支笔运用自然,在执笔时且如何训练一个人的耳朵、鼻子、眼睛,在现实里以至于在回忆同想象里驰骋,把各样官能同时并用,来产生一个作品。我以为能够这样,这作品即或如何拙劣,在意识上当可希望是健康的,在风格上当可希望是新鲜的,在态度上也当可希望是严肃的。写成后,若认为失败了,也不过是把这个作品放在过去的标准中比较,得到一个不可免的失败罢了。然而毫无可疑,第一个作品即或失败,能用这种方法态度继续作下去,却可望来日在另外一个作品得到相当的成功。倘若作者不以失败为意,有魄力,有毅力,能想法多多认识社会各方面,了解他们的言语,爱和憎,悲哀或悦乐,一支笔又学会大胆恣纵无所畏忌的写下去,这个人所读的书即或不多,还依然能写出很完美很伟大的作品!

我说的话与一个“在学校时读书出学校时教书”的学生不甚相合,那是很自然的。

在那里两年我并不失望,因为五个同学中有个旁听者,他所学的虽是英文,却居然大胆用我所说及的态度和方法,写了许多很好的短篇小说。他是北方人,所写的也多是北方乡下的故事。作品文字很粗率,组织又并不如何完美,然篇章中莫不具有一种泥土气息,一种中国大陆的厚重林野气息。他已明白如何把握题材,所缺少的,不过一种处置题材的精巧技术而已。几年来在《现代杂志》、《文艺副刊》、《国闻周报》用笔名隽闻发表的一些短篇创作,读者只要稍加注意,得到的印象,必与我意见相差不远。中国倘如需要所谓用农村为背景的国民文学,我以为可注意的就是这种少壮有为的作家。这个人不独对于农村的语言生活知识十分渊博,且钱庄、军营以及牢狱、逃亡,皆无不在他生命中占去一部分日子。他那勇于在社会生活方面找寻教训的精神,尤为稀有少见的精神。

现在他把他写的一个长篇给我看,这四百面的长篇巨制,据他说来,还只是计划里四部曲中的一部。看完了这个作品,我很感动。他那种气概就使人感动。对于这个作品的得失,读者的批评说的一定更中肯。一个为都市趣味与幽默小品文弄成神经衰弱了的人,是应当用这个乡下人写成的作品,壮补一下那个软弱灵魂的。

一九三五年二月十八日作

后记

最近在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封沈从文先生1974年给我父亲的信。信是用蝇头小楷写在一叠中式信签上的,足足有十页之多。沈先生在信中详细谈了他的身体情况和写作计划,最后提到他住房的实际困难,这已经影响到他的写作,希望父亲向历史博物馆的领导反映一下。这使我回忆起陪同父亲两次拜访沈从文先生的情况。

我父亲叫王林,是作家,生前曾任天津文联副主席和作协副主席。记得是1975年夏天,我从部队探亲回京,一天傍晚,父亲突然对我说:“走,我带你去看我的一个老师。”

路上父亲跟我讲,他的这位老师叫沈从文,三四十年代是很有名的作家,解放初期受到批判,不再写作,后来从事丝绸研究,成为丝绸方面的权威,是一个非常有学问的人。他还喜欢种植月季,他种的月季花开得特别大。可悲的是我当时还没听说过沈从文,那时他的书还是“禁书”,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在文学史上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名字。我仅仅把他看成父亲的老师而已。

我们来到一个老式的宅院。进门前,父亲告诉我,要叫沈伯伯。那时候串门从不打电话,也没有电话。来之前父亲也说了,万一不在,就算遛个弯儿,不过他一般都会在。果然不仅沈伯伯在,沈伯母也在。沈伯伯见到父亲突然来访很是高兴,向父亲谈到他正在编写的有关丝绸方面的书,还拿出许多资料、照片给父亲看。其中有很多是文化大革命中才出土的,沈伯伯在谈到这些时显得特别兴奋。他们谈了很长时间,后来沈伯伯谈到房子,说从干校回来后,原来的三间房,只剩下这间最小的。后来虽然在小羊宜宾胡同给补了一间,离得挺远,很不方便,他都是在那边吃完午饭,然后提着晚饭和第二天的早饭到这边来。这边的房子是他的工作室,本来就窄小的房间,到处都堆满了书和资料,甚至连床上都有,因而显得更加拥挤。我记得因为地方小,摆不下那么多椅子,我一直是坐在床上的。

沈伯伯送我们出来,经过院子时,父亲突然想起什么,问沈伯伯今年月季开得怎样?沈伯伯回答说,这里背阴,见不到阳光,不适合种月季,现在改种玉簪了,说着朝墙角一指。这时我才借着月光看见沿着墙角种了一溜儿玉簪,一朵朵白花正在开着。

这次拜访之后,我很快就回昆明了。

转眼八年过去,这期间,沈从文像“出土文物”似的被“挖掘”出来,他的作品立即风靡了全国,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说《边城》。我也读了他的小说和散文,他在我心里的形象立即高大起来,并为有幸接触过这位文学大师而感到自豪。回到北京后,我跟父亲说,希望能有机会再见一见沈老(此时我们都习惯地称他为沈老了)。父亲表示,沈老搬了家,工作很忙,每天找他的人很多,一般他都谢绝,已经不好随便“打扰”他了。这些我自然理解,也就没再提此事。

1983年3月24日,父亲突然对我说,下午他要和一个老战友去看望沈老,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并嘱咐我带上照相机。父亲的这位老战友是李麦叔叔,离休前是天津市委宣传部副部长,也是沈老的学生,但已有五十多年没见了。临行前父亲突然感慨地说,见一次少一次了。我当时并没介意,没想到这真的成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此时沈老已经搬到“前三门”的楼群里,住在五层。我们下午两点左右来到楼前,正赶上电梯休息,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只好一层一层往上爬。父亲身体不错,还没事,李麦叔叔可有点惨了,他身体不好,拄着个拐棍,每爬一层都要喘半天。好不容易爬到五层,来到沈老的门前,我正要敲门,发现门上贴着一张医生的字条:脑溢血,谢客!我一下子犹豫了。父亲说,没关系,是打电话约好的。我这才敲了门。沈老早已在等我们了,听说我们是爬上来的,他一再表示歉意,说在电话里忘了告诉我们开电梯的时间。接着沈老让我们看了他的三居室,最大的一间说是有十六平方米,因摆满了书,空间显得很狭小,这间倒是向阳,但正对着前门外大街,噪音非常大,在我们谈话间,街上车水马龙,不绝于耳。沈老说,房子还是不够,而且太吵,睡不好。这时沈伯母插话说,万里委员长亲自批了给复外24楼(所谓部长楼),不知为什么没给,让“暂居”此处,人已经八十多岁了,还能“暂居”多久呢?说得我们都有点哭笑不得。这时我发现沈老的脸上也挂着一种无奈的笑。

比起八年前,沈老的头发白多了,但精神很好。父亲问他现在还能写作吗?他说不行了,连校阅都是老伴的事,另外还配了两个助手。父亲劝他吃麦片粥,说麦片粥对老年人怎么怎么好,有多少维生素。沈伯母插话说,他不喜欢吃,只爱吃北京的炒面,还要加棒子面。沈老说,在吃东西上他是低水平,说完笑了起来,天真得像个孩子。接着又谈到沈老的书法,父亲问他为什么都是用高丽纸,不用宣纸?沈老说他只能用高丽纸写,用好的宣纸反而写不好。这时沈伯母说,他现在经常写错,有时会丢下许多字,或把人名写错。沈老主动表示要送给父亲和李麦叔叔一幅字,可他对已写好的几幅都不满意,答应以后写好再送。当谈到凌子风要拍电影《边城》时,沈老非常直率地表示拍不好。他说去年四月回湘西一趟,老家全变了,他们很多知识都没有,怎么能拍好呢?他们的谈话想到哪说到哪,非常随意,轻松。

在他们谈话时,我抓拍了几张照片。沈老问起我的情况,我说在云南待了十年,去过西双版纳、瑞丽、丽江、中甸、独龙江等少数民族地区。在我谈的时候,沈老非常有兴趣地听着。最后我说,我特别喜欢他的那篇《云南看云》,我觉得至今没有一篇描写云南的云的文章超过这篇。沈老说他在云南待了八年,可惜没离开过滇池边。我一听,没加思索地说,那太遗憾了,云南最美的地方也是那些“边城”。说完之后我觉得有点儿唐突,没想到沈老听了微笑地点了点头。

临别的时候,沈老拿出他的新版散文集,签名后送给我父亲和李麦叔叔。这时沈老的两个助手来了,其中一位女士带来一把杨树的花。杨树花不好看,像一串串倒挂着的褐色的毛毛虫,北京恐怕很少有人喜欢它。沈老见了却很高兴,让插在花瓶里,摆在显眼的地方,再一次令人感受到他的情趣。

真让父亲不幸言中了,第二年他就去世了。四年之后,也就是1988年,沈老也去世了。

2001年2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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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1 17:02: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