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藏丽花看着我们的缘故,我的表现也像黄效愚一样平静。我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不时地看藏丽花一眼。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我笑着对藏丽花挥挥手,若无其事地捏了捏拳头,仿佛是在鼓励她要挺住,然后在同样带着微笑的黄效愚陪同下,缓缓走向电梯。电梯迟迟不上来,离开了藏丽花的视线,一时间,大家反倒无话可说,都在看门框上方的阿拉伯数字。突然,黄效愚的眼睛红了,他无限感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他们夫妇本来打算为我联手写一幅字,在过去这很容易,现在看来,曾经非常容易的事,已经永远不可能了……
《玫瑰的岁月》是作者叶兆言写的唯一一部中篇。
本书收录了黄效愚与藏丽花的婚礼、在学雷锋的日子里、邵老先生和藏丽花、藏丽花的故事、还是藏丽花的故事、黄效愚对书法的迷恋、黄效愚与藏丽花的故事等等。
黄效愚与藏丽花的婚礼
黄效愚与藏丽花的婚礼是1982年,那一年,黄效愚二十五岁,藏丽花三十三岁。女方比男方大了八岁,这在当时很出格。婚礼也没几个人,馆子里吃一顿,那年头没包厢,大堂的角落事先订好席位,就一桌人。
我和朱亮算作男方代表,都是黄效愚的中学同学。我跟黄效愚的私交尤其铁,曾是非常好的哥们。黄效愚突然决定要结婚,骑自行车来通知,匆匆告诉具体的日子。当时我还在大学读书,是大四,眼见就要毕业,正百无聊赖,成天胡乱写小说,听了他的话,非常吃惊。
我说:“你不会开玩笑吧?”
黄效愚一向认真,很严肃地说:“这事,怎么会开玩笑!”
“我真觉得像开玩笑,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我知道他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还是忍不住要问,“你们真准备结婚了?”
黄效愚不说话,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高兴。
我继续玩笑,说:“这事有些离谱。”
黄效愚不说话,低着头。
我说:“你不觉得她年龄太大了一点?”
黄效愚仍然低头,不准备讨论这话题。
虽然也风闻一点消息,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会真的结婚。作为老同学,作为曾经的铁哥们,我知道黄效愚不是很有主见。他肯定是中了邪,不得不听命于藏丽花,肯定是落入了圈套,只能乖乖地听她使唤。我和黄效愚从小学就在一起,他这人不但没主见,经常会在关键时刻,脑袋瓜不好使。
我说:“好吧,这事也不便多说,既然已决定,也烦不了,你把具体日子告诉我。”
黄效愚说:“不是已经说了吗。”
我笑着说:“最好再说一遍,我真没记住。”
地点是在当时有些名气的四川酒家,我把朱亮也叫去了,黄效愚并没打算喊朱亮,在他心目中,既然我俩关系最铁,有我做代表就行,朱亮去不去无所谓。倒是朱亮很把这事当真,听说黄效愚要跟一位大八岁的女人结婚,满脑子好奇,打破砂锅问到底,一路追问,非要我把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我说:“你别问我,我知道的也不多。”
朱亮说:“起码你知道那女的大八岁,妈的,大八岁,这还得了,再大几岁,都可以做他妈了!”
朱亮的话并不过分,在当时,虽然开始改革开放,满大街邓丽君的歌,流行喇叭裤和留长发,可是从文革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毕竟还没开过眼,没见过多少稀奇古怪,女人大男人小,岁数相差那么多,确实不可思议。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