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张邦奇任湖广提学副使,是一位极有古儒者之风的督学官。他孜孜以求,提倡儒家精神和道德文章,努力使自己成为青年学子的楷模。他常与诸生谈论历史和国家大事,每一交谈,必然是倾心相授,使学生能豁然开朗,故有“善教”之名。
兴献王闻知后,要朱厚熄去应试。张邦奇为人温厚素雅,有仁者胸襟。明朝律条禁皇族科考,似此类考试也非提学份内之事,张邦奇久闻兴献王贤名,不愿拂其意,便做为个例处理,命人在府学特设两案,自己居北,让朱厚熄居南,当面考试。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在考试未来的皇帝,只是宽厚本性使他待兴世子很礼遇。朱厚熄毫不怯场,挥笔成文,考在优等,同时也记住了张邦奇的名字。若干年后,朱厚熄早已人继大统,君临天下,还念念不忘张邦奇当日之事。
课业之余,朱祐杬杭还将“军民疾苦、稼穗艰难之事”谆谆开谕,对于当时朝中情势及臣之贤否也不时讲说,这就使少年朱厚熄对于正德朝的混乱情况有了一些了解。他虽然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但举止“凝重周旋中礼,俨然有人君之度”。
正当少年朱厚熄纵情享受着王世子温馨幸福的生活时,突发的不幸降临了。其父兴王正值英年,体貌英伟,身体康健,谁料想正德十四年(1519)夏天的炎热,却使他中暑了。患病半月后即撒手而去,年仅44岁。这对13岁的朱厚熄来说,无异是五雷轰顶,悲痛欲绝,与其母蒋氏“日惟号泣苦痛,五内摧伤”。父亲英年早逝,一下子使朱厚熄长大了许多,开始与娇惯的少年时代告别。按照明朝制度,亲王去世,其世子要守孝三年,其间不得袭封王位。于是,朱厚熄便以王世子的身分代理府事。史称朱厚熄使王府“皆有纪,府中肃清”,未免近于谀词,但他经受了锻炼,增长了才干,则是事实。
正德十六年(1521)朱厚熄之母蒋氏上奏朝廷,以“岁时庆贺,祭祀,嗣子以常服行礼非便”为由,请求允许朱厚熄提前袭封王位。武宗颁诏允之。这样,优裕清闲的亲王生活,就自然而然地将成为他一生的历程。然而,这种生活刚刚开始,王朝皇位的更迭,社会的动荡,就把他推上了渴望已久,但从不敢奢望其实现的发展道路。
朱厚熄出生之时,明王朝已经中衰。这种状况自正统年间开始的。英宗朱祁镇九岁继位。他宠信宦官王振,开明代宦官专权之先河。明太祖朱元璋为了防止宦官干政,曾铸三尺高的铁牌置宫门内,上刻“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的禁令。因此,洪武朝宦官数目不多,基本是在宫内,“供洒扫,给使令而已”。永乐朝,明成祖朱棣由于依靠宦官夺取了政权,就给予他们一定的权柄,使他们得以干预朝政。不过英宗正统以前,皇帝多上朝听政,一遇大事,还要亲临内阁会议,对宦官管束也较严。宦官权力还很有限。英宗继位之初,太皇太后张氏(即仁宗诚孝皇后张氏)委任“三杨”(即大学士杨士奇、杨荣和杨溥)等人主持政务,朝廷状况还较好。然而宦官王振也在逐渐抬头。他是蔚州人(今河北蔚县),读过书,当过教官。后获罪当谪戍边地,恰逢皇帝有旨“有子者许净身人内”,王振遂乘机白宫。并钻进皇宫,授宫人书。他为人狡黠,又通文墨,得到明宣宗的信任,很快升为司礼监太监。朱祁镇幼冲继位,对曾侍奉他读书的王振非常倚信,称“先生”而不名。但在开始几年,王振慑于太皇太后张氏和“三杨”的威势,还不敢过于放肆。正统七年(1442),张太后病故。“三杨”中,杨士奇也于正统八年(1443)病死,而杨荣则早在正统五年亡故,只剩下杨溥一人在朝。但他年老多病,对朝政参与不多。在这种情况下,王振便开始横行起来。他排斥异己,陷害忠良,卖官鬻爵,收受贿赂。朝臣对此敢怒而不敢言。昏庸的明英宗只知享乐,对王振的专横奸险全然不察,反以为是忠诚。在朝政黑暗的情况下,发生了“土木之变”。当时蒙古族瓦刺部倔起,威胁明朝北部边境的安宁。一些正直官员纷纷要求整顿军备,积极防御。但王振毫不理会,遂使局势日趋严重。正统十四年,瓦刺首领也先率军分四路骚扰内地。英宗朱祁镇在王振的鼓动下,不听众臣的劝阻,冒然率军亲征,结果在土木堡(今河北怀来西南)被瓦刺军打得大败。50万军队几乎全军覆没,英宗本人也当了俘虏。这次战役,明史上称为“土木之役”,它成为明王朝由初期进入中期的转折点。P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