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  软件下载  游戏下载  翻译软件  电子书下载  电影下载  电视剧下载  教程攻略

请输入您要查询的图书:

 

书名 碎欧洲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余泽民
出版社 山东画报出版社
下载
简介
编辑推荐

二十年,《碎欧洲》。余泽民用他的笔带我们一起游走,去石头城堡、红砖楼房、河流田野、变幻四季……享咖啡啤酒、书籍音乐、节庆集会、闲散时光……经湖滨篝火、校园情殇、舟车旅途、阳光假期……到捷克波兰、巴黎柏林、布拉格维也纳,瑞士雪山罗马教堂……籍他们的身体,到我们的身体,从他们的灵魂,到我们的灵魂。

内容推荐

二十年,《碎欧洲》。碎的是什么呢?曾经的青春梦想?无声无情掠过我们的时间?曾以为永难忘记的经历?爱情?友谊?迷离的风景和街道?他?她?或我们自己?

所有这些也许是零碎的,在旅行的时候被挤压过,在饥饿的时候被咀嚼过,在孤独的时候被抚弄过,在快乐的时候被拥吻过,所以裂了,碎了,不完整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这些,都是生命旅途里收集到的珍宝,收藏在并不多的行囊中,等待有一天带回这里,内心永远的此地。

《碎欧洲》——余泽民用他的笔带我们一起游走,去石头城堡、红砖楼房、河流田野、变幻四季……享咖啡啤酒、书籍音乐、节庆集会、闲散时光……经湖滨篝火、校园情殇、舟车旅途、阳光假期……到捷克波兰、巴黎柏林、布拉格维也纳,瑞士雪山罗马教堂……籍他们的身体,到我们的身体,从他们的灵魂,到我们的灵魂。

目录

捷克 逃在布拉格

 布拉格皇城根的囚牢

 幸运的布拉格

 波西米亚彩虹

 帅克酒馆

波兰 大小美人鱼

 肖邦的华沙

 克拉科夫

德国 疯狂五六七

 柏林城上的天空

 有记忆的城市

 墙的诉说

 柏林熊

 新旧难分的城池

 中国塔

 醉草场

 宫廷啤酒馆

 天鹅牢

奥地利 香草城

 希茜的旋梯

 中央咖啡馆

 莫扎特的微笑

比利时 鲜花地毯

 尿孩儿

荷兰 远离政府的首都

 红灯是绿灯

 自行车王国

 没有心脏的城市

西班牙 高迪的遗产

 邂逅情圣

俄罗斯 红墙根下

 墓碑的故事

法国 歇斯底里的女人

 罗丹的手语

 圣母院

 墓碑上的朱唇

 法国神父

 高跟鞋的性别

 金字塔下的女人

 红灯街上红磨坊

 他在这儿住过!

 高卢人的小罗马

 梵·高咖啡馆

 在断桥上跳舞

 0FF了一把

 我更爱提奥

 踩了红地毯

 古堡窗口

意大利 罗马城中一叶舟

 二十八级台阶

 时空错乱

 真情的墓园

 无序的罗马

 瑞士大兵

 糜烂的米兰

 后视镜里的微笑

 最后的晚餐

 打造蜜月城

 差五分十二点

 假面的水城

 威尼斯之死

 弗罗里安

 佛罗伦萨式季节

 青铜美发师

 橘红色起点

 四胞胎

 废墟里头逛酒巷

匈牙利帝王酒

 酒城酒乡

 女巫岛

 上帝在周末也加班

 黄色城池

 帝国咖啡香

 捡破烂的乐趣

 小大国

 成年彼特·潘

 上岛当朋克

 非人待遇

 飞行疹

 屎记

后记 趴在窗台上看欧洲

试读章节

都知道河豚有毒,但是即使有毒也有人冒死吃它,贪的未必真是河豚的肉香,而是那份冒死的体验。人们爱看恐怖片也是这个道理,明知自己胆小,偏要追求那股被吓的刺激。记得小时候读《红岩》时,读到渣滓洞里的刑罚就心惊肉跳,一方面担心自己受不了折磨,也会变成叛徒甫志高,另一方面又想象自己像江姐那样遭受严刑拷打,被冷水泼醒……或许这也是逻辑思维的人类和本能生存的动物之间的一种本质区别吧?从古罗马的竞技场到现在的极限运动,人类身上总有着一股又一股死后求生的冒险精神和挑战自己的快感追求。所以,往往越是查禁的东西,越是禁而不止,禁毁小说如此,婚外恋如此,苦艾酒也是如此,虽然它在瑞士、美国、法国等国被禁了百年,但在捷克反而获得了天赐的发展契机。

去布拉格,你不可能不走查理大桥,我只要住在哪里,每天都忍不住要走一趟。清晨,在寂静的迷雾里过桥是一种滋味,感觉自己像一个影子——头戴圆顶礼帽、身穿黑色大衣的卡夫卡的影子;白天,在嘈杂的人流中过桥又是一种滋味,感觉自己像一只鸽子——虽被游客的脚步惊飞,但仍不愿就此飞远的恋旧的鸽子;晚上,在夜色夜风夜露中过桥,感觉自己就住在那里,就像桥头蒙尘的石头雕塑,站得实在太累了,爬下基座在月光下走走。

都说布拉格跟布达佩斯的城市结构十分相像:两个都市都有一条大河穿城而过,而且都是左岸是平原,右岸是山丘,两城的王宫全都建在临河的山丘之上……不过,布达佩斯的多瑙河上只有9座大桥,布拉格的伏尔塔瓦河上竟有15座!布拉格大桥不仅排列要比布达佩斯的密,而且更加古老,更加沉实,尤其是建于1357年的查理大桥,比布达佩斯最早的链子桥的历史还要早500年!

查理大桥由14世纪的波希米亚之王查理四世亲手奠基,是布拉格最著名的哥特式建筑,桥长516米,宽9.5米,没用一钉一木,全用石头建成,桥上共有30尊形态各异的石雕圣像。查理大桥不能走车,只走游人,再有就是吹吹打打的卖艺者和支摊卖画的街头画家。在查理大桥的桥头立着一尊查理四世铜像,这位身兼波希米亚国王、德意志国王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于一身的明君,为波希米亚写下了一段最辉煌的历史。站在桥上四下环顾,布拉格简直就是一座欧洲建筑的博物馆,王官、城堡、碉楼、教堂、钟塔、殿宇、古桥,风格可以说应有尽有,甚至混于一身,罗马式、哥特式、文艺复兴式、巴洛克式、洛可可式,你从这里看到的这幅中世纪景色,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摄影技术,也不可能把它们全部收入镜头,更不要说桥下的水声、桥上的口琴、头顶的鸽哨和从远处传来的阵阵钟声了。

从王官方向过桥朝布拉格老城广场走去,要穿过一条条狭窄喧嚣的购物街,商店的橱窗琳琅满目,除了啤酒杯、文化衫、装饰画、服装、首饰、冰激凌外,经常可见高矮不等、胖瘦不同、五颜六色的玻璃酒瓶。走近细看,就会发现酒标的设计五花八门,有秃顶的老人,有丰腴的妇人,有长袍的僧侣,有矫饰傲慢的王尔德,还有目光疯癫的梵·高头像,不管酒标的设计如何不同,上面都写着同样的字母:Absinth(苦艾酒)。值得注意的是,捷克的苦艾酒省去了Absinthe的最后一个字母,由此可以区别是波希米亚风格,还是法国风格。

只要你去布拉格,就会惊讶地发现,被称为“绿仙子”、“绿精灵”、“绿色缪斯”的苦艾酒并不全都是绿色的,还有红色、黄色、浅蓝、深蓝、棕色和琥珀等多种颜色,摆在一起煞是养眼,在阳光的反射下如一道彩虹。

从历史上看,早在捷克文化兴起时期,苦艾酒就已融入了放浪不羁的波希米亚文化。想当初,苦艾酒在19世纪末的法国进入黄金时代,四处流浪的波希米亚人也功不可没。那时候,苦艾酒始终是波西米亚人聚会的基本饮料,不少法国艺术家(包括好些生活并不落魄的艺术家)之所以迷上了苦艾酒,其实也是效仿波希米亚人自由的心性。年轻的艺术家们去小酒馆里点苦艾酒,感觉就像现在去俱乐部点“特吉拉”。

一战前后,苦艾酒在西欧各国纷纷被禁,而捷克的苦艾酒酿造业不仅从没有中止过,反而由于诸国的禁令而渔翁得利,波西米亚苦艾酒产量逐年增长,品牌越创越多,销路越拓越广。比方说,始创于巴黎城外30公里处的奥塞小镇的“拉菲苦艾酒”,一战之后在巴黎绝迹,但与此同时,却经捷克人改造获得新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口味,摇身变成了经典的波希米亚苦艾酒,走私到欧陆各个角落,也是法国黑市上的抢手货。

与当年法国生产的“巴黎拉菲”相比,“波希米亚拉菲”含有茴香和薄荷的清淡草药味,而且茴芹味较淡。由于“波希米亚拉菲”使用很少的茴芹,所以加水时不会变为乳白色。而巴黎人喝惯了加水后变成乳白色的法国苦艾酒,所以他们挑剔捷克苦艾酒“不是好酒”。

不过,若用来调鸡尾酒,法国苦艾酒就不如捷克的了。原因是“巴黎拉菲”的茴芹味太重,不适合与其他酒类调配,“波希米亚拉菲”独特的醇香与口感,反而受到调酒师偏爱。

二战期间,苦艾酒再度成为战时配给,波希米亚苦艾酒畅销一时。可惜好景不长,二战结束后,新成立的捷克斯洛伐克社会主义政府实行公有化,苦艾酒厂也都变成了国营企业,到50年代末,官方基本停止了苦艾酒生产,理由是“苦艾酒消磨人民的战斗意志”。从那之后,波希米亚苦艾酒生产转入了地下,秘密酿造,秘密传销,秘密聚饮,并以这种形式表示对极权专制的反抗,苦艾酒染上了革命的色彩。

1989年东欧剧变,捷克的“天鹅绒革命”迈出了体制改革的第一步,市场经济促使私人企业兴起,苦艾酒也死灰复燃,酿酒商们抓住时机,迅速发展,很快打进了国际市场。欧盟虽然早在1981年就已解除了对苦艾酒的禁令,但法国、瑞士、英国的行动迟缓,直到1999年,英国政府才为苦艾酒平反,允许苦艾酒在欧盟地区合法销售,这对被禁七十多年的苦艾酒来说,无疑是一个复活的福音。

千禧年,法国也宣布对苦艾酒解禁,“拉菲苦艾酒”第一个自豪地回到市场,很快占领了酒馆、酒吧,甚至进入了大型超市和街头连锁店,再度风靡欧洲大陆。不过跟从前不同的是,苦艾酒不再与穷困落魄、放荡不羁的波希米亚艺术家为伍,而是为追求享受、讲究品味、崇拜时尚的消费群体锦上添花。法国名厨诺维里绞尽脑汁创制了一套专配苦艾酒的系列大餐,甚为叫座。苦艾酒的命运让我联想到窝窝头和小米粥,在减肥时代,昔日贫下中农的“忆苦饭”,摇身变成了有钱人的营养大餐。

后来,瑞士也为苦艾酒亮起了绿灯,可问题是,百年的禁令使得苦艾酒酿造技术早已失传,重新生产的苦艾酒形似而神不似,色味多靠色素和香精调出。厂商们都称自己的酒质最地道,如同煞有介事的古装剧,从瓤到皮,没有一样真是“古”的。

所以,如果你来欧洲想尝尝苦艾酒的话,我还是建议尝尝捷克产的。虽然我也说不出什么是地道,但从苦艾酒的历史看,波希米亚人从未中断过酿造。在布拉格,随便哪家商店都可以买到,今年新年我约朋友来家里喝的那瓶,就是我在一个闷热的夏夜,从捷克边境一家只开了一个小窗口的昼夜小铺里买回来的。P11-14

序言

昆德拉说生活在别处,我觉得那是意境,永远做不到的。因为无论在哪里,你生活的地方就不再是你的,而成了他人的别处。但我也严重同意,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别处,至少是生活在别处的愿望,在别的时间,和别的谁,生活在别的安逸美好之处。昆爷很强,既可以说出这个普世心愿感动大家并屡逼诺奖,又疑似能够历史性突破,实现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搬去了他的别处,从布拉格到巴黎,把一条河的左岸当作另一条河的右岸。但值得怀疑的是他后来是否又把故乡当成了新的别处,就像当年同样东来西住的萧邦一样。吾辈俗物耳,曾因揣个别处的私愿而自命不凡,其实何等浮云,莫说仰望昆、萧二爷,就是和泽民兄比也惭愧得紧。但若别处之心未死,何不读读他的文字,透过他的手脚眼耳鼻舌身,权且作个寄神游魂,跟随他到别处看看别人的生活,体会他用生命之二十年所体会的欧洲。

二十年,《碎欧洲》。碎的是什么呢?曾经的青春梦想?无声无情掠过我们的时间?曾以为永难忘记的经历?爱情?友谊?迷离的风景和街道?他?她?或我们自己?

那我又是谁?生活在哪里?属于哪儿?要去哪儿?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去那里?我们自己的小宇宙是否还完整?

我大概属于问题成人,而且是挺严重的那种。这不仅因为我读《碎欧洲》时各种想法流星般穿越脑际,更由于我太过笃定自己的问题也该是其他一些人的问题,是泽民同学的问题。和他认识得太久了,从都是问题少年的时候,很多问题还不是问题的时候,都还在此地而向往别处的时候,到如今都已成人,经历过成人该或不该的种种,生活在彼此的别处,要分享各自生活的雪泥鸿爪,才有了由此地而别处的交互。余同学待己宽对友严,只读他的文嫌不给力,必须要感读唱和,并冒忝为其结集之序,全然不顾某压力之下声嘶气短。但若黑白分明印出铅字郑重日:余泽民有个不羁的灵魂。看起来多少有些依情逢迎,所以我便认真考虑了写者与读者的立场后说:余泽民和我们许多人一样,有个不羁的灵魂。

同意吗?反正我同意。

但此言不谬。你,我,他,我们,其实是一样的,内心里都曾渴望游走,想过离开此地远行别处,北极南极、非洲美洲,当然还有欧洲。我们渴望是因为我们热爱,爱自己,爱生活,爱这个世界,爱人。我们知道的越多,就渴望得越甚;见过的越不同,就期望得越迫切;走得越远,心越空旷;爱得越深越痛,感受越真越切。我们不能不去旅行,不能不到别处寻找自己的镜像,不能不给内心多些不一样的天空,我们不能!

所以,有些人像泽民一样走得很远,很慢,很仔细,很投入。他们用生命来旅行,放自己到别处,和那里的人一样过活,呼吸他们的呼吸,吃喝他们的吃喝,爱他们的爱,忍受他们的忍受。而更多的人留在自己原来的地方,呼吸,吃喝,爱,忍受,然后出发旅行,匆匆如飞梭,去别处看,听,呼吸,爱,享受。所以我们和他们都是旅行者,都有不羁的灵魂。而且我们和他们原本同根同脐,从没切断过。我们和他们交互视线,交互思想,也交互情感。《碎欧洲》是他们送给我们的礼物,让我们能和他们一起游走,去石头城堡、红砖楼房、河流田野、变幻四季……享咖啡啤酒、书籍音乐、节庆集会、闲散时光……经湖滨篝火、校园情殇、舟车旅途、阳光假期……到捷克波兰、巴黎柏林、布拉格维也纳、瑞士雪山罗马教堂……由他们的身体,到我们的身体,从他们的灵魂,到我们的灵魂。

所有这些也许是零碎的,在他们旅行的时候被挤压过,在他们饥饿的时候被咀嚼过,在他们孤独的时候被抚弄过,在他们快乐的时候被拥吻过,所以裂了,碎了,不完整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他们要送给我们的,一定是生命旅途里收集到的珍宝,收藏在他们并不多的行囊中,等待有一天带回这里,他们内心永远的此地。  当然要感谢,感谢泽民给我们这些美好和珍贵,让我们在此地了解别处所发生的——我们在卢沟桥数狮子时谁在布拉格数狮子,我们在西湖品龙井时谁在日内瓦湖边喝咖啡,我们在写字楼纠结时谁在公寓踌躇,我们在KTV醉唱时谁在女巫岛的星空下浪漫……

就把那些曾经感动过爱人的旅行感悟拿出来晒晒吧,当作给他们的回礼:

旅行是看别处,更是找自我。

城市和人一样有性别年龄个性阅历。认识城市如同认识人,要去交谈触摸感觉体会。

没有人的风景也许很美,但如果有了人,哪怕心里有个人,会更美。

让自己成为别处的一部分。因为那里也有生命和时间,旅行者和别处会在交互的时刻产出独特的风景。

已到过的是历史,正在看的是生活,未来呢?

……

泽民的欧洲很碎,但碎得唯美。碎是他们曾经历的,美是给我们感受的。在历史、生活和未来里,我们既完整又细碎。这些真的都不要紧,只要我们能从细碎中找到自己,发现内心最真最好的,那些别处的快乐。

九月一日

往别处途中

后记

20年前我来匈牙利时,并不知道匈牙利在哪儿,只知道这个小国在欧洲。动身之前,我甚至连世界地图都没有查,以至在途中闹了个笑话:当时由于前苏联解体,北京到布达佩斯的国际联运随之取消,我在莫斯科被困了三天,幸好在火车站碰到一位热心的中国留学生,他告诉我说,莫斯科到布达佩斯的车票被票贩子垄断,非常难买,不过我可买一张去基辅的中途票,上车后塞给乘务员10美金小费,肯定能够放我过境。那是我第一次听说“基辅”,以为是像二连浩特那样的边境哨卡。留学生帮我买了一张头等包厢的软卧票,只花了27卢布,那时卢布已开始贬值,按黑市价折算还不到半美金。列车开动后,一位大胡子的俄罗斯乘务员过来检票,我将留学生写的一张俄语字条连同10美金一起递了过去。这一招确实很灵,大胡子真没有撵我下车,不过半小时后他再次敲开了包厢门,向我伸出了九根指头……就这样,我花了100美金才侥幸过关,而我身上当时总共只有400美金。

包厢里有上下两张铺,与我同行的,还有个叫“洪”的越南人。洪曾在莫斯科读大学,回国后当了名工程师,小时候曾随当外交官的父亲去过北京。我们俩用蹩脚的英语聊得很热乎,甚至一起唱起了“越南与中国山连山”的老歌。无意中我听洪说,他是借到莫斯科出差的机会去维也纳玩玩……我一听就急了,认定自己上错了火车,撇下洪直奔乘务车厢,告诉大胡子我要去布达佩斯,不是维也纳!大胡子用俄语跟我哇啦哇啦叫,我听不懂,于是他攥着我的胳膊把我推搡回包厢,让洪用英语跟我解释:这趟列车的终点是维也纳,但中途经过布达佩斯。定下神后,我自觉好笑,动身之前我连世界地图都没有查过。

当时我26岁,无知者无畏,年轻就是我的全部本钱。走得心切,像私奔一样,虽然看上去形单影只,实际是跟着一个女人,或者说,是被一个女人劫持走的。她是一个神话的女人,一个人化的地方——欧罗巴。出国前我对欧洲的概念不是地理的,而是具象的,等于米开朗基罗的《绑缚的奴隶》,等于罗丹的《青铜时代》,等于夏加尔失重的恋人,等于莫迪里阿尼的长颈女人。

无独有偶,许多年后我在布达佩斯认识了一位私奔动机与我类似的友人魏翔,出国前他已是小有名气的油画家,他来欧洲的目的也很纯粹,想看看大师们的诞生之地,想屏息静气地逛逛卢浮宫。不过魏翔比我要勇,比我要细,出国前就做好了偷渡准备,为了便于行动只背了个小包,包里只塞了一套衣服,再有就是从世界地图册里撕下的几页。最绝的是,在他撕下的地图里有法国、意大利、德国、奥地利等许多国家,偏偏没撕匈牙利那张。想来他对匈牙利也无概念,跟我一样,只是由于当时匈牙利开放边境,我们想将它当作跳板,没想到这一呆就是20年。20年中,我成了作家,他成了富商……单讲我们俩的出国心理,就足见欧洲文化的魅力,尤其是对我们这代生长在笼子里的人来说。

我们出生在愚昧的岁月,闭关自守与政治灌输,使得那时人对世界的无知,到了无以复加的怪诞程度。我在读小学时,住在上海的爷爷定期往北京寄包裹,除了绿豆糕和大白兔奶糖外,还有表哥看过的《红小兵画报》。由于70年代书刊贫瘠,那些远途邮来、充满斗争味儿的薄薄纸册,也能满足我跟四合院里小伙伴炫耀的虚荣心。记得很清楚,在每期封三的下部,都会连载题为《海虹》的四联漫画。

海虹是个横眉立目、梳小辫儿的红小兵,读书只读《毛主席语录》,听讲只听忆苦思甜。放学之后,不是揭发磨刀霍霍的资本家,就是发现藏“变天账”的地主婆,不是逮住往公社牛饲料里掺钉子的坏蛋,就是戳穿从小朋友嘴里套情报的特务,整个一个训练有素的FBI。有一期里,海虹没有搞阶级斗争,而是义愤填膺地受阶级教育,一个长睫毛、卷头发、戴毛主席像章的外国女孩向海虹倾诉自己的悲凉:有一天,女孩打开鸟笼将小鸟放飞,鸟儿刚飞出窗,就一头栽进黑烟滚滚的烟囱里,女孩流下了难过的泪水。现在回想,那控诉不过是空气污染,可在当时,则被灌输为西方的罪恶。有趣的是,在那时校园的黑板报上,最常见的题图就是冒浓烟的厂房或拖拉机,表示祖国建设欣欣向荣。在那种教育下,孩子不可能有出国梦。

稍稍长大几岁,我意外地偷食了一些“毒草”。当时在三十五中上学的表姐王琼,常把学校图书馆里积尘的旧书揣回家读,于是我不仅跟着她囫囵吞枣地读了一堆诸如《铁木儿和他的伙伴》、《青年近卫军》、《夏伯扬的故事》等苏俄小说,甚至连蒙带猜地看了《红与黑》、《高老头》、《上尉的女儿》等欧洲名著。在表姐的影响下,我还从读书痴迷到抄书,她花了一年抄完《牛虻》,我则一笔一画地用繁体字抄下了《安徒生童话选》。每晚睡前,表姐都躺在对面床上给我念一段书,当她讲到牛虻抛弃他的吉卜赛情妇时,我居然蒙着被子哭得泪流满面,那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因为文学感动,尽管那只是小说里无关紧要的一个情节,意大利也因此成了第一个进入我记忆的欧洲国家,书里描写的教堂、广场、马车、窄巷,搭构成幻想的神秘异邦。

后来,粉碎四人帮后,国内再版的第一部外国文学正是竖版繁体字的《牛虻》。我跑到王府井书店排了几小时队抢购了一本,那是我这辈子买的第一本书。封面是幅套色版画,一个男子的左脸上有一道刺目的刀疤。半年内我连读三遍,每次都有新的感动,比如牛虻的跛足和被枪杀时对刽子手的嘲讽,还有尾声的那首童谣:

无论我活着,

还是我死去,

我都是一只

快乐的牛虻。

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表姐给我念《牛虻》时,估计因为怕我不懂,而把最后一句改成了“我都是一只快乐的大苍蝇”。从那之后,苍蝇对我来说便有了另外的隐喻。就在那年,我头一次翻开了父亲书架上的世界地图,就为想查一下意大利在哪儿。所以,我先知道的是意大利,然后才是欧洲。

上高中后,我迷上了歌德的《少年维特的烦恼》,于是在地图上圈出了德国。读希腊神话,想往诸神起源的奥林匹亚山。青春期的我还迷恋过诗歌,不羁的雪莱与跛足的拜伦,又让英国成了我的憧憬地。高中毕业那年暑假,我到同窗好友陈彬磊家玩,在床上看到一本拜伦诗选,随手一翻,便有一首小诗刀刻般地留在我的脑海里,至今不忘:

我总想把琴弦弹唱得欢乐,

可忧伤强做的笑颜,

就像墓碑上的紫罗兰垂着露。

虽然我有许多爱我的伙伴,

可是我的心哟,依旧孤独。

琴弦、忧伤、笑颜、墓碑、紫罗兰、爱、孤独……且不说诗的内容,单说这串词汇的奇妙组合,就足以美得令我晕眩。后来,我又在法国作家莫洛亚的《拜伦传》中读到一段铭心的话: “唯有拜伦,曾是拜伦的诱惑者;唯有拜伦,会严惩拜伦身上的拜伦;唯有拜伦的摧毁者,将是未来世界的拜伦。”就是这句话,成了我生命中反叛的启蒙,我对生活的态度和对自我的认知,就是在一系列貌似懒散、内核激烈的自觉反叛中形成的。可以这么说,我对欧洲的最初向往,源于欧洲文学对我的诱惑。

大学时代,痴读外国名著,尤其是有张守义插图的版本,我每见必买。在他的黑白小画里,洋溢着浓烈的欧洲气息。20年过去,当我拿到自己刚出版的中篇小说集《匈牙利舞曲》,从寥寥几笔的教堂、街灯,一眼辨出了张守义的笔迹。这是我阅读与写作的陈仓暗度,也是我与欧洲注定的缘分。要知道,这时我已在匈牙利生活了15年。

匈牙利在欧洲版图上地处中部,对西欧来说则是东大门。总有人问我当初为什么来这儿?回答非常简单,就是因为不要签证。大家都知道,1989年11月9日柏林墙倒塌,是冷战结束的历史标志,不过许多人并不清楚,导致柏林墙倒塌的直接导火索是匈牙利政府开放边境。同年5月,匈牙利社会主义工人党宣布放弃执政党地位,实行多党制,6月27日拆除了通往奥地利边界的铁丝网,打开了东德人经匈人奥逃往西德的缺口,甚至边防军亲自为逃亡者指路。1989年9月10日,匈牙利正式宣布向所有那些没有签证的东德公民无限期开放边境,从而使壁垒森严的柏林墙形同虚设,之后中匈之间也签订了互免签证协议(1992年春天恢复签证),在短短两年内,匈牙利成了中国人可以自由出入欧洲的唯一门户……不过,这些历史我只是许多年后才了解的。当时,我动身的理由只是因为匈牙利在欧洲,对中国人免签证,我如出征的将士义无反顾。我对欧洲的向往,实在太久太久了。

这么多年,匈牙利成了我周游欧洲的大本营,只要一有机会就出去走走,坐在不同城市的酒吧或咖啡馆里,看窗外墙壁斑驳的老屋、肤色各异的行人、别出心裁的广告、金发碧眼的脸和摇头摆尾的狗。特别是2007年圣诞前夕,匈牙利加入了《申根协议》,我和几个朋友在第一时间兴奋狂喊着驱车穿过奥匈边境,真正感受到在无疆界的欧洲畅通无阻的自由。

现在,我就住在布达佩斯老城内的一条古巷里,这栋黄楼少说也有130年的历史,据说是茜茜公主的情人安德拉什伯爵为他女儿所建的房产,窗外是帝国时代的老街老屋,出门是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安德拉什大道,拿一本书趴在窗口,仿佛进入逆行的时光隧道。我早就习惯了在欧洲居住,在欧洲游走,读欧洲的书,写欧洲的事,并通过文学翻译在欧洲与中国之间挖掘一条了解的通道。我是个走在大街上都会琢磨自己琢磨别人的人,每天穿行在喧嚣的欧洲城市,眼睛扫着各个角落,心里做着各种演绎,试图从现代人无聊的喧嚣和渺小的存在中看到人性的本质,找到一个可以让情感自由呼吸的洞穴。

在肉体与灵魂完全健康的地方,不会存在精神生活。恰是这种领悟,使我乐于从周围世界的琐事中发现什么,感悟什么,告白什么。我的文字首先是自己跟自己的对话,日常的题材不过是思想的引子,以表达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和对社会的认知。尽管我到过的地方许多人都到过,但我感受到的地方只有我去过。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隐秘的情感,而这种隐秘的情感才是真正的生活;对于一个虔诚的写作者来说,即使标点符号,也是对隐秘的述说。

五年前,通过施战军先生介绍,我结识了山东画报出版社的向小佳编辑,先后合作出版了两本文化散文——《咖啡馆里看欧洲》和《欧洲醉行》,写得肆意,出得顺利,不少人爱读,让我享受到与写小说不同的表达快感。这一本《碎欧洲》则以城市为主题,散点地写,直觉地写,琐碎地写,想让读者借我的眼睛,从我的视角,看我的欧洲。不久前,小佳迁居北京,这部书稿转到了怀志霄编辑手中,小怀在来信中的一句“我们都很喜欢您的文字”,立即又给我打足了气,于是开始琢磨下一本的主题,把这个欧洲文化系列写下去。另外,我在此感谢一贯给予我支持的友人魏翔、黄晨凤夫妇,感谢第一个肯定我的小说并鼓励我写杂文的白描老师,还有默默做我后盾的家人。书中有一部分图片是弟弟伟民拍摄的,他不仅打鼓很棒,鼓弄相机也颇在行。书里用的作者像出自段双喜之手,他是我在布达佩斯的贴心好友,是一位情趣丰富、年轻有为的外交官。

最后特别感谢我的中学密友保霁虹为本书写序,这篇序是我追着他要的,为了表达内心的感动。去年夏天,我在回国期间去看他的新家,霁虹拉开五斗柜的下层抽屉,居然取出我在20年前胡涂乱抹的一幅毛笔字。要知道,在我们这个年龄,每个人都经历过多次的迁徙和旧物拣选,能够几经筛淘留下来的,必定是我们珍惜的。当时我只表现出惊讶,并没有吐露心里的涌动。当我完成这部书稿,首先想到请他写序,不仅由于他的文字好,并且非常了解我,不仅由于他也是经风历雨、走过世界的人,更在于我想以这种方式纪念我们都很珍惜的青涩友情。高中时,霁虹刻过一枚印给我——“问君识得我师否”,直到现在我都用它。这枚印和我的字一起挂进了许多朋友的家,就像友情的悄然追随与隐秘延展,在时空中同行。能够携带友谊行走的人,是幸运的。

行走,是我这么多年一贯的生存方式;观察,使我在行走中乐此不疲。有时,突然从失神中醒来,发现几双陌生的眼睛在盯着自己。那一刻我会感到突然的尴尬,仿佛笼里的猩猩突然意识到,自己窥视的笼外人群,实际是在围观自己。这种角色的突然置换,提醒我不要忘记自己永远是个来自外乡的流浪者。无论在这里生活多久,我看到的欧洲,都是通过一双中国人的眼睛。只不过,我不是戏水者,而是潜水者。

2011年8月8日布达佩斯

随便看

 

霍普软件下载网电子书栏目提供海量电子书在线免费阅读及下载。

 

Copyright © 2002-2024 101bt.net All Rights Reserved
更新时间:2025/3/1 16:0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