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圣弗朗西斯科,只见洋人令一名小工下舱来,从华工脚上卸下铁链,喊他们起来。那些人骤然觉得脚下轻松了许多,只是站不起来。洋人们等得不耐烦,呼呼地把鞭子抽得怪响。华工们好容易忍着痛,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凑合着站了起来。洋人们喝声‘走’,又见没有人动腿,洋人就叫水手们上来,连拖带赶,把华工一个个拉到梯子边。
“最后一批人还是不见动静,水手们看到这情景有些纳闷,但闻到一股恶臭,从下面冲出来,就向洋人汇报。洋人叫水手下去拖,不拖犹可,一拖时真叫铁石心肠的人也要落泪。原来下面七八十个人横躺着,满面都是血污,身上也辨不出是衣服还是皮肉,只见血堆里混着一套套脚镣,洋人俯身一看,才知道是断了气的。立刻下令叫水手拿来八九个大竹篓,用铁铣把腐尸铲入篓内,抛人大海喂鱼去了。其中也有几个没有完全断气的,也当作已死看待,享受同样待遇。
“上得岸来,华工们全被命令赤身裸体,所有衣服俱送硫碘锅蒸之。另有洋人用药水像浇菜似地喷射裸体之华工,谓之防疫。然后引入一个房屋,把华工用大麻袋一个一个分别装了进去,于是便有人前来讲价钱购买,逐个过磅。亦有买主用脚乱踢麻袋以检验袋内之货色是否还活着。”
可怜这一批华工,举目无亲,语言不通,就像牛马一样被鞭子驱人高山做苦役去了。
由于美国当时没有横贯铁路,筑铁路的器材都是从纽约装上轮船,绕道南美洲的合恩角由海上运输至圣弗朗西斯科的。而圣弗朗西斯科本身就是山地,整个铁路要穿过洛矶山脉,工程艰巨但又要抢时间,怎么办呢?惟一的办法就是加强华工的劳动强度。因此,筑路华工每日要工作14小时。
此辈华工虽然被白人视为无文化之野蛮人,但卑贱者最聪明,他们屡次出点子,解决白人工程师所想不到的高山运输问题。有一年冬天。风雪交加,气温降至零下二、三十度,工程因运输困难而陷入停顿。工程师们连续商讨,也没有善策。这时,有一位华丁出来讲了一个故事,顷刻把死棋救了过来。
他说:“昔日我国北京城内铸得一巨钟,重几千斤,欲置于郊外宗庙中,但无运输工具能运此庞然大物者。直到冬天,始有工人建议从城内至宗庙路上铺一浅沟,灌以水,因天气严寒,滴水成冰,浅沟之水马上成了一冰道,乃置钟于冰上,轻易拉至目的地。”
工程师们大喜,乃请华工设计,赶制了一长达37英里的冰道,不但恢复了运输而且还加快了工程进度。
就这样,在内战后的10年中,运往美国的华工有近10万人。他们帮助建成了美国第一条横贯铁路,即联邦中央太平洋铁路,随后又帮助建成了另外两条横贯铁路,即北太平洋铁路和南太平洋铁路。
华人在从中国运往美国的途中,本来就在船内死了近十分之一。在铁路施工过程中,因疾病、事故、疲劳致死者,又有十分之四五。幸而能熬过难关,积下一点钱财的人,则又遭到白人的公开抢劫,最后还是落得不名分文。
原来中国人在美国做工的,莫不克勤克俭。做小买卖的,也莫不买卖公平,信用卓著。按一般常理讲,他们应当有权过太平的日子。但美国社会是一个讲“丛林法则”的社会,中国工人在那里无钱又无势,因此,不管你个人怎么奋斗,也是要被压迫的。
当三大横贯铁路完成后,对华工的需要大为减少,于是美国政府就策动了一个惨无人道的排华运动,并美其名日消除“黄祸”。
华盛顿政府的手段是多样的,其一日强迫驱逐出境,在北方的被驱至加拿大,在南方的被驱至墨西哥。有一位亲历其境的华侨写道:“本年11月2日,洋人数十,手执火枪,勒令华侨离埠,限期两日。11月3日,来了火车,扬言不要车票,送至西岸。车至美加边境,忽停车迫令华人下车,驱华人人加拿大。值大雨,华人衣衫尽湿,有抗命者,洋人以火枪击之,惨不忍睹。”
其二日找借口破坏华人做生意,使其无以为生。有一位华侨商人描写道:“唐人街华人因病死了人,其他洋人也有死人的。本来世界上人类日日有生的,天天有死的,没有什么稀奇。偏偏这个时候美国一般生意人眼看自己的生意一日一日衰败下去,而唐人街中国商人的生意却一日一日兴隆起来,早就准备破坏华商的业务。于是他们急不待择,把死人作为借口,政府立即派出警察封住唐人街街口,外头不许进去,里头不许出来,名曰防疫,这样关闭了一个多月,试想,商人一个多月不做生意,哪有不垮的。”P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