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远见、有作为的民族,必须以优秀的文学作品塑造人的高度自觉和以优秀的文学作品感染人的充分自信,敬畏经典,崇尚大家,为全民族、尤其是青少年一代提供思想精深、艺术精湛的文学食粮,促进全民族在以文学审美方式把握世界中既实现文学自身的持续繁荣和真正自强,又实现人自身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只有真正的文学自觉,才能实现充分的文学自信;只有实现了充分的文学自信,才能深化真正的文学自觉;而惟有既自觉又自信,才能扎扎实实地走向文学自强。《古今中外文学名篇拔萃》的编者和出版者,正践行着这种真正的文学自觉、文学自信、文学自强意识。
这本《中国散文卷》(作者柯岩)是其中一册,收录了《觅渡,觅渡,渡何处?》、《秋华与冬雪》、《不,他不会被忘却》、《人的一生,都在路上》、《桐花时节》、《我吻女儿的前额》等作品。
这本《中国散文卷》(作者柯岩)是“古今中外文学名篇拔萃”中的一册。
《中国散文卷》收录了《梅香正浓》、《觅渡,觅渡,渡何处?》、《秋华与冬雪》、《不,他不会被忘却》、《人的一生,都在路上》、《桐花时节》、《我吻女儿的前额》、《生死之间》、《丑石》、《黑土地》、《小鸟,你飞向何方》、《巩乃斯的马》、《藏羚羊跪拜》等作品。
初时,当他的简单的行装——一只破旧的旅行包,被提到一座红色小楼的一个房间时,他推三让四,不肯碰那楼梯,原来那小楼是疗养所的头等住处,多年习惯于戎马倥偬,风餐露宿生涯的杨朔,自然不肯特殊。
“楼上可以眺望大海。”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在同志们热情地催追下,杨朔终于顺从地踏上了小楼。
第二天一早,饭厅里又是谈笑风生。杨朔用诗的语言在描述他夜卧小楼最初一宵的感受:大海的狂涛,有如千军万马,他仿佛又回到炮火连天的战场,陶醉在杀敌的激情之中;夜阑人静,风声,涛声,组成雄壮的交响乐,那是真正悦耳的催眠曲,一直把他送到奇妙的仙境……。他的结论:大海是最美妙的诗。
当晚,正值明月之夜,同志们三五成群,在海滩上踏着月光欣赏海的夜景。只见水天茫茫,银波闪闪,大海更宁静,更神秘;轻轻拂岸的浪花,一卷卷,一丛丛,如歌如诉。同志们不约而同地背诵:“……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有个人向一位画家提出,请他画一幅大海夜景,那画家未及回答,杨朔便说:“大海、夜景并不难画,难的是如何画出大海深邃的心胸。”又有一个同志提议,每人背诵一首诗,不论旧体或新诗,但都必须带一个“月”字。轮到杨朔,他以优美的姿态,清亮的口齿;吟咏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当吟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时,他的声音,突然喑哑,神情迷离。我不禁猜想,他在怀念战友或亲人,也许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心上的人? 接着,作家们论起诗来,都认为苏轼这首词,意境很深,艺术高超;天上、地下,幻想、现实,都融为一体。在古人的诗词中,可算得上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结合的典范。
杨朔对苏东坡的诗,有独特的喜爱。有一次,他出游归来,兴致很好,疾笔录下苏轼另一首词。那词的下阕是:“谁道人生无再少,君看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他赞美东坡居士在这首词中,表现了积极乐观的思想。他说:“古人尚且如此,我们共产党人又怎能不是革命的乐观主义者呢!”
他不仅喜欢诗,而且有自己的见解。他在一篇文章中说,他写小说和散文,也常常寻求诗的意境,他说:“我向来爱好诗,特别是那些久经岁月磨炼的古典诗章。这些诗差不多每篇都有自己新鲜的意境、思想、感情,耐人寻味。”至于什么是诗意,他认为:“杏花春雨,固然有诗,铁马金戈的英雄气概,更富有鼓舞人心的诗力。你在斗争中,劳动中,生活中,时常会有些东西触动你的心,使你激昂,使你快乐,使你忧愁,使你沉思,这不是诗又是什么?”
杨朔的确每时每刻都在寻找诗,每时每刻都生活在诗的意境之中。他自有个人的生活情趣,他喜欢沉思,也乐于和同志们聊天,在交谈时,爱寻求话题的意义和其中的哲理。他的房间,总是静悄悄,偶尔,微风传出轻轻的朗读声,那是他在读外文,在吟咏诗词。
清晨,他独自出去,海滩上留下一串串的足迹,山林之间也传送着他徘徊的脚步之声。出游归来,薄薄的衣衫,沾着露水侵袭的痕迹,斑斑点点。
有时,我问他:“你独自散步,不觉寂寞?”
他说:“不,我和大海说话。”
“那林深之处,可有乐趣?”
“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他读着欧阳“醉翁”的佳句,乐在其中。
夜来风雨,休养所的果园中,低矮的苹果树,瘦弱的碧桃,东倒西歪,有的匍匐在地,像受了欺凌的孩子,杨朔一大早起来,怀着怜悯之情,拿起铁铲,用心地把它们一棵一棵地扶起来,给它们培上新鲜泥土。休养所的管理员老赵,是个纯朴勤劳的“园艺家”,杨朔很佩服他。老赵把一大片果园修梳得很出色,鸭梨、蜜桃压弯了枝头,各种品种的苹果,香飘十里。杨朔常常赞叹说:“老赵干起活来不仅灵巧,而且优美,既有节奏感,又富于音乐性,劳动确实创造了艺术,老赵是真正的艺术家呵!”
老赵从桃树的折枝上,摘下一个大桃儿,亲热地送给杨朔,那桃红扑扑,水灵灵,弯弯的尖嘴像小鸡食米。杨朔把它当作爱物装在一只盘子里,幽默地问老赵:“是不是从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上偷来的?”老赵憨直地分辩:“哪能是偷的?那是咱自己树上长的,一点不假。”老赵告诫杨朔,那桃是个“吃物”,不是个“玩物”,得赶快吃掉。杨朔不以为然,说:“这是你创造出来的艺术品,怎能忍心毁掉!”老赵迷惘不解,憨厚地摇着头。
杨朔生长在胶东半岛上最富于神话色彩的“蓬莱仙境”,少小离家,常怀念自己的故乡。每当谈起家乡事,便津津乐道,有滋有味。他对胶东军民在战争年月的斗争事迹最感兴趣。给他讲了再讲,总是眯细着眼睛听不够,有时听着听着,大声发出惊叹:“那是动人的诗呵!”有一次,我给他讲我的一个同学打鬼子的故事:她生得很好看,在一个战时中学读书。有一次日本鬼子扫荡,她一个人腰里别着一颗手榴弹,藏在一家老百姓的炕洞里,一群鬼子闯了进来,没等他们发现,她就挺身而出,站在鬼子中间,说时迟,那时快,“轰”一声,她手中的手榴弹爆炸了,鬼子、汉奸倒下了,……
“她怎么样?”他急切地问。
“她吗,只是受了伤,没有牺牲。后来我上医院看她时,一头秀美的黑发没有了。”
“简直是奇迹!也许是神仙保佑了这个勇敢的姑娘。可是她现在在哪儿?”
“那就不晓得了。”
接着,长时间的沉默。我发现他脸上有浓重凄苦的表情。我不禁联想到关于他的一个传说:
很久以前,大约他还是一个中学生的时候,在家乡认识一个姑娘,长得很美,他们渐渐有了感情,互相信赖。后来他离家参加革命工作,分别时,海誓山盟。在漫长的年月,那姑娘一直等待着他。光阴箭似的飞逝,一年,姑娘由二十变三十,但心上的人总也没有影儿,敌人闯进她的家乡,她忧郁变为绝望,竟与世长辞了。等到战争结束,他返回故乡时,那姑娘的魂魄早已不知飘游到哪里。但他却一直在寻找……
这个故事,究竟是真是假?恐怕谁也没有问过他。问他做什么呢?若是真,何必触动他那伤心处?若是假,更没有必要戳破这动人的佳话。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一直孤单的生活着,人们都感觉在他的心上是有个人儿存在的。
杨朔有一件最珍贵的东西,那是个封面已经破烂的本子,他总是把它带在身边。那里面记载着他在战争中经历和采访的丰富的斗争故事。每当打开这本子,他便骄傲地说:“这里边都是诗呵!”本子里,除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以外,这夹着一些花草的标本。其中多半是在朝鲜战场上采集的,有野迎春,天主花和粉红的金达莱。这些早已失去生命的植物,连光泽也褪去了。杨朔看着它们不胜叹息地说:“但愿世间花不谢,叶不落,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永远保持着生命。”他说,他的这些标本,每一个都有一段动人的故事。其中,他特别给我讲述了那朵粉红色的金达莱。那是一位志愿军女英雄送给他的。那女英雄姓宁,是志愿军的医生,在一次敌人的大轰炸时,女医生受了伤,昏了过去,苏醒以后,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医生,医生!”她转身一看,一个同志埋在土里,一直埋到胸口,于是她忍着疼痛,扒呀扒呀,十个指甲都流了血,炸弹还在爆炸,却还是扒不出来。埋在土里的同志叫喊着“你赶快走吧。”可是她坚决地说:“不!我一定要把你救出来。”后来,她终于把那位同志扒了出来,背在身上冲着炸弹往外跑。路上又碰到一个受伤的同志不能动,她把第一个背到山上,又回头来救第二个,最后把他们都救出来了。可是她自己,等一切做完了以后,发现全身上下有四五处伤,衣服全都被血浸透了。直到这一刻,她一点力量也没有了,一下子倒下去了。再后来,别人又把她救了过来,她又背起药包上了前线。P451-453
柯岩是我崇敬的作家和老师。欣闻20世纪90年代初由她主编、青岛出版社出版发行的《古今中外文学名篇拔萃》(青年卷10本)再版,感慨万端,深为编者和出版者高远的文化自觉、文化自信、文化自强意识和可贵的历史担当意识所折服。20年来,我一直是这套丛书的受益者。如今重温,掩卷凝思,不禁想起了鲁迅先生的名诗:“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是啊,连深山狂啸的老虎尚且时时关照着子孙后代,何况人类的真豪杰、大丈夫乎!个人家庭如此,国家民族更是如此。文学如水,滋润人心,悄然无声,是流淌在民族肌体里的一种软实力。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远见、有作为的民族,必须以优秀的文学作品塑造人的高度自觉和以优秀的文学作品感染人的充分自信,敬畏经典,崇尚大家,为全民族、尤其是青少年一代提供思想精深、艺术精湛的文学食粮,促进全民族在以文学审美方式把握世界中既实现文学自身的持续繁荣和真正自强,又实现人自身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只有真正的文学自觉,才能实现充分的文学自信;只有实现了充分的文学自信,才能深化真正的文学自觉;而惟有既自觉又自信,才能扎扎实实地走向文学自强。《古今中外文学名篇拔萃》的编者和出版者,正践行着这种真正的文学自觉、文学自信、文学自强意识。柯岩在《总序》中就深情地说:“古今中外有多少优秀的名作啊,真如浩瀚的大海,可以培养青年的心志,陶冶他们的情操,开拓他们的视野,锤炼他们的意志,净化他们的血液,铸造他们的灵魂……”走近古今中外文学大家,皆以经典名篇滋润人心。这是编者和出版者的远见卓识。诚如《人民文学》原主编、挚友程树榛所言:这套书不仅为广大青少年一代精心搭建了一个内容丰厚的文学小图书馆,而且也为当今作家艺术家和广大成年读者精选了一批古今中外文学的名篇佳作,功在当代,荫及千秋。此话,诚不为过。
记得20世纪70年代末,著名文艺理论家陈涌曾在《谈柯岩的创作》中借柯岩为画家韩美林写的报告文学的篇名称颂柯岩也是一位“美的追求者”,说“从她的作品里往往看到一颗明丽的易感的心,看到她总是寻找我们现实生活中的美好的事物”,并热切盼望她加强“思想者的深沉的思索”。不过10年,我从她主编的这套从书中,联系想到她自己的煌煌10卷的《柯岩文集》中,已经更多地体悟出她的这种“思想者的深沉的思索”。她在《总序》里谈及之所以要与青岛出版社花大力气干这桩可能“要赔很多钱”的事,是因为对青少年所处的人文生态、文学阅读环境的深沉忧虑和深刻反思。她说:“我看见无论是大小书店、报刊门市部,还是集市上的书摊、书贩,到处都堆满了与这大自然绝美景色截然相反的丑恶书刊,不是充满凶杀与秽行的故事,就是对历史、对祖国、对这块黄土地的恶毒嘲讽作践……”这些令她“心里像灌满了铅,眼里盈满了泪,胸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她援引一位美国作家的话说,“你要想了解一个人,最好是看他读的是什么书;你要想了解一个国家人民的心灵水准,最好的方法是走进他们的书店”。柯岩的这番思索,不独充溢着才情,更凸现出思想家的深刻。
20年过去,弹指一挥间。伴随着改革开放的历史行进,《古今中外文学名篇拔萃》愈益显现出其久远的思想价值和艺术价值。如果说,当年国门初开,西方文化八面来风,鱼龙混杂,花样翻新,东施效颦者有之,囫囵吞枣者有之,文学界出版界出现了令柯岩忧虑的那番景象,青岛出版社与之联袂出版这套丛书需要胆识;那么。面对21世纪以来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文学界、出版界现状,再版这套丛书,尤须胆识。君不见,如今的书店,充斥着教人寻觅仕途的各种版本的《厚黑学》,充斥着引人赚钱的各种各样的“致富经”,充斥着唆人玩弄情场伎俩的“三角恋…‘婚外情”小说……而读者,尤其是青少年读者亟需的真正营养精神、提升境界、丰富知识、点燃智性的经典名篇和优秀作品,实在太少太少。缘何如此?都是为赵公元帅所驱使。文化可以有产业,但文化主要是事业,文化万勿产业化。文化产业化的必然结果,便是文化功利化、低俗化。这既为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的经典论断资本运作“与精神生产的某些部门,如艺术、诗歌(注:指文学)从来就有敌意”所言中,也已为近几年来的实践所验证。在有的人的政绩观里,出版业的考绩指标竞只剩下了码洋!精神指标何在?书籍的装帧愈来愈豪华,印刷愈来愈精致,但内容和文化的含金量却越来越稀薄。金钱可以买来诸般美味佳肴,但能买来一个民族,尤其是青少年后代健康向上的文化味口吗?文化贫乏、单一,当然不好;但文化失却品位与格调,也不好,因为会败坏一个民族的文化味口,导致一个民族失去文化自觉、文化自信、文化自强。一个失去文化选择眼光的民族,乃是一个悲哀的没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想象,13亿人倘都在赵公元帅驱使下挤在一条道上挣GDP,那全民族离撞车和翻车的日子还远吗?!文化化人,文学养心,重在引领,贵在自觉。我们就是要靠像《古今中外文学名篇拔萃》这样的人类优秀文化去“化人”“养心”,然后再靠高素质、高境界的人去保障社会经济的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而万勿让缺思想、缺精神、缺灵魂的低俗文化、垃圾文化污染锈蚀人,因为低素质、低境界的人是会把即便搞上去的经济也吃光花光消费光的!这才是科学发展观的真谛。惟其如此,我对青岛出版社再版这套丛书,表示由衷的敬意。
末了,我想起一位领导问我:你成长的文学偶像是谁?我不假思索答道:“文革”前是鲁、郭、茅、巴、老、曹,改革开放后视野开阔了,又加上了陈独秀、陈寅恪、钱钟书……因为他们一有丰富的知识,令我打开眼界;二有高于知识的智慧,指引我的精神航程;三有深刻的人生哲理,够我受用终生。而时下呢,某些强势媒体在用什么偶像取代了“鲁(迅)郭(沫若)茅(盾)”,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须在此来赘述。这文化落差和精神落差有多大?文学偶像是引领一代人的精神航程的灯塔。灯塔不明,氛围不好,那“引导社会,教育人民,推动发展”的文化功能何以实现?文学宝塔,盛世包容,塔座愈多样、愈丰富、愈厚实,愈繁荣昌盛;但有个底线,那便是社会主义的价值观和伦理道德观的底线。塔尖则理应是经历史和人民筛选确认了的思想精深、艺术精湛的名篇大家。这是含混不得的。现在的问题是:切勿把本来只有资格在塔底居一席位置且尚需提升的作品及其作者,“炒”上了塔尖;而把古今中外真正的名篇大家,“拽”到了塔座乃至挤出了塔身。这是文学的悲哀而非幸事。《古今中外文学名篇拔萃》就是力匡此种误导社会和人民的倾斜。我为它的再版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