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的第三个年头到尾声了,冬天一如既往难熬,倒是关于世界末日的讨论没有曾经预料的那么热烈。
我突然想起之前在猫的天空之城留下的慢递明信片,定的是末日前一天送到,只是完全想不起来写了什么。很多只言片语都是这样消失的吧。
就像那些消失在记忆里的人们。
或许某时某刻会如约而又突然地出现?
2010年夏天,我在去学校书报亭领录取通知书的路上捡到100块钱,我把这作为预示选择正确的彩头揣进兜里,当日收拾行李,次日就坐车离开。
学校在杨浦区,前门是杨浦公园,如果算上稀奇古怪的宿舍区,学校正好包围下杨浦公园。但事实是,吃一个包子的时间就足够将主校区逛上一圈。
据说新校区建在浦东,这和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吧?
入学时候的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全部忘掉,就要面临毕业了。
那时候我们站在人群里军训,现在站在人群里递简历;那时候我们从座位上站起来慷慨陈词,现在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离去;那时候上海世博还是最热的话题,现在早已一一拆去建了新的商业区……
那时候,这个城市还是新的,现在,这个城市对别人来说是新的。
走过的南京路和外滩还是一样人头攒动,吃过的七宝和苏州大概也没有新的小吃品种。或者我太小看了这个世界的日新月异?
总之就是这么过来了,脚印连成串,刚印下就消散。
让这个世界疯狂旋转吧,也许真能转出个世界末日来。
我遇到的第一个面试官是出版社社长,他是个军人。他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是农村户口?”我说:“是。”
他说:“你别担心,我只是随便问问,不会根据这个来选择人的。刚才面试过的那个人跟你是一起来的吧?他是什么户口?”
……
后来,我出大门就被门卫扣起来了,因为是骑着车出门而非推着车出门的。被扣押大半个小时,那个警卫先是威胁我的人身安全,后是警告说要扣留我的自行车。后来朋友报了警,才算走脱。
警察说,这也不是针对你们骑自行车,是真有这个规定。
我想,我能理解,只要我们推着我们的车,领导们推着领导们的车。
人生第一次面试就此结束,第二天编辑部打电话通知上班,我说,你们那个地方,我不敢去。
我朋友直接没接电话。
第二次面试,是个出版界大佬新开的公司,在我们学校只招IT专员和发行助理。我想,曲线救国吧,简历上写求职发行助理。面试官是三个,两个姑娘,一个大爷。
其中一个姑娘问:“说一下你认知中的图书发行。”
我就按照我所知道的说了一通。
姑娘问:“然后呢?”
我胡编乱造一通。
她接着问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到后来我终于说不下去停了下来。我想的是,都怪平时学艺不精。
姑娘停顿一下,说:“我一直问你然后,是因为你还没回答要收钱。”
……
后来另一个姑娘问:“你的人生规划呢?”
我非常诚实地回答:“在发行部好好实习,希望以后能转岗到编辑部去。”
这个姑娘立刻问:“那如果我们培养了你,你跑了呢?”
这个问题和军人社长的问题一样。
后来的结果是,第二个星期我接到电话,让去编辑部面试。我脑子里突然蹦出那个一直坐在一旁笑眯眯很少说话的大爷。
再去面试,我终于能和面试官顺利沟通了,聊下来花了大约一个小时。
其中一个长得略像徐克的面试官说:“你怎么看待图书出版这个行业?”
我说:“现在的图书出版乱,太乱了。”
他说:“既然你对这个行业的前景不看好,为什么还要来呢?”
我说:“我不是不看好,我只是觉得行业里不规范的人和事太多。行业现状是这样,我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只能在我能做的范围里尽量做一些好东西。喜欢一个东西就是这样,哪怕它有太多的不完美。”
然后,我还在等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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