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的作品在历史里越发纯粹,阅读者始终只有增加没有减少。《给米莲娜的信--卡夫卡的爱情书简》所摘录的作品为其个人情书信件集。信件的收件对象是一位对卡夫卡生命中意义特殊的女性米莲娜·叶森思卡(Milena Jesensk, 1896-1944),从书信中将可品尝到另一个面向的卡夫卡。
《给米莲娜的信》收录卡夫卡写给其挚友或说其情人米莲娜的书信集。一九二○年四月,卡夫卡与米莲娜在一家布拉格的咖啡馆中相遇。那是一场朋友的聚会,当时的米莲娜是一名记者。在谈话之中,米莲娜表明了想将卡夫卡两部小说翻译为捷克文的意向。一个点连起了双边的兴趣。就这麽确定了,一段关系也就此展开。米莲娜住在维也纳,她居住在一个逐渐瓦解的婚姻里。卡夫卡住在布拉格的家,与米莲娜相遇只是一种暂时性的可能。他们以信件为彼此的分离搭了一座桥。这些信件,后来则成为他们发展出的羁狂爱情的明证。
是我的肺的问题。它一整天都在我的脑中盘桓,我什么也无法想。并不是我特别惊讶得这病,或许,我希望,您的暗示似乎是在说——它在您的身上温柔地着陆,它是一个真实的肺病(半个西欧的人们或多或少都有肺的问题)。三年来我理解了,它带给我的是好多于坏。大约三年前,我开始在夜里咯血。我起身,就像人们得知新消息那样激动(而不是持续躺着,像后来我从医师处方上得知的那样),当然有点惊吓。我走到窗旁,倚身向外,然后走到洗脸台,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坐回床上——不断地咯血。但我并不感到不幸,因为我逐渐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经过连续三、四年几乎无法成眠的岁月之后,我终于可以入睡了(前提是咯血停止了)。它停止了(此后再也没有来),然后我在余下的夜晚中安眠。早上来了一位女侍(我当时在美泉宫有间屋子),那位良善、无私奉献、却又表现得客观明理的女孩看见了血,说:“先生,您活不了多久了吧。”但我感到比平常再好不过,我去上班,到下午才看医生。接下来的故事都不重要了。我只想说——并非您的病使我感到惊吓(我总是特意在记忆里回味农家鲜果的清香,并且断定——不,您没有生病,那只是一个警讯但不是肺病),它并不使我惊吓,而是我要想,这些干扰之后它将变成什么样。在此我略过了您信中提到的如——每天从两点到八点不喝啤酒,不喝茶,不吃苹果——这些是我不懂的,这些东西应该以口头解释比较清楚。于是我略过这些(当然,都写在信上了,要我忘记也不容易),然后只想着我当时的病情,许多病人差不多都是这样。是这样,大脑对于沉重的忧愁与疼痛再也不能忍受了。它说:“我放弃了;但是这里总有个谁想要保有身体的全部,然后他可能会为我分忧,于是我又能继续走一段路。”然后肺报到了,它并没有因此失去太多。这是一场大脑与肺之间的协商,在我不知情的时候进行,想起来有点不那么可靠。
那么您打算做什么呢?也许您的回答会是“什么也不做”,特别是当您身旁有人照料您时。也正因为您的身旁有这样一个人在照顾您,所以大家就应该认清他爱着您这个事实,并且保持沉默。是不是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呢?我说是的——我不爱开玩笑,也不是个风趣的人。我的生活不会变得更有乐趣,除非您在信里告诉我,是如何开始以新的方式过生活并且活得健康些。为什么不离开维也纳一阵子呢?在您的上封回信之后,我便没再这么问,现在我明白了,在维也纳附近也还有一些漂亮的地方可以出游。今天我不写别的,没什么重要的事需要说。明天又将有所不同。同时谢谢您的翻译手稿,那使我既感动又羞愧、既喜悦又伤心。噢不,今天还有一件事要说——要是您为了翻译而少睡一分钟,那么我将因此难堪得像受到诅咒一样。因为当法庭审判的那天来到,人们已经不必要接受调查与审讯,而是直接被判决——他剥夺了她的睡眠。我依法将被判决。当我请求您别再这么做的时候,我也是为自己而战斗。P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