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葆德,她是民国时期才华横溢的优秀女性。她的人生,不是口口相传的传奇,但却能从中让人汲取到向上的力量——独立坚强的生活,坚守自己的梦想。
周惠民编著的这本《沈葆德--用解放脚走路》以时间为主线,共47章。从1889年沈葆德在湖南四咸湖出生,一直写到1987年沈葆德病逝为止,以详实笔触为您揭开走在民国时期前列的女性教育家的励志一生——从她读私塾的童年到被教育部选送留美求学,从羡煞他人的婚姻到独自撑起一个家庭并抚养四个孩子,从日本侵华时期的坎坷流离到最终病逝。内容跨越一个世纪,中间穿插了半世纪以来中国的历史兴衰。
此书能让读者感知一位名女人所经历的光辉和艰辛,发人深省,具有强大的励志作用。
民国时期涌现出了众多才华横溢的优秀女性,她是中国第一代女性教育家,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她才华横溢倾倒众生,她的婚姻受到当时媒体的关注,她倾尽一生带大四个孩子。她,就是沈葆德。
周惠民编著的这本《沈葆德--用解放脚走路》用最清澈的文字、全面详实的资料,生动地展现了沈葆德用“解放脚”走过的一生。
大伯母守寡后,仍然忠诚地留在自己的婆家。如果是在农村的老家,一定会在路旁为她树个贞节牌坊。为了表示她对沈家的坚贞,在我三婶生了第一个男孩的时候,那个男孩子就被过继给了她,作为亲生的儿子,承继家业。这就巩固了大伯母在沈家的地位。
葆德的奶奶的父母去世之后,沈家分成了两户。大伯母留在小西门奶奶的房子里。葆德的母亲(奶奶第二个儿子的媳妇),去和大西门奶奶的妹妹(嫁给姓徐的地主)同住。
在后来的几年里,葆德过着美妙、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徐家,她有很多表姊妹。因为都是女孩子,自然就一块儿玩耍。她们把葆德带到田地里,一块摘野菜,还教她怎么把野菜做熟。她们教她怎么选出好的棉花,怎么把棉花纺成线、织成布。她对这些都很感兴趣。一般说,地主家里的女孩子在出嫁前,就是过这样的日子。可是对葆德来说,那都是为了好玩。
葆德的生活充满了欢乐。对于她来说,上海的街头和田野一样吸引人。街上有流动的商贩,他们卖小吃,卖臭豆腐、小玩具,用糖捏出的小人小花,用烤在火红的木炭上面的压力锅爆出米花和白果;有玩杂耍的,耍猴戏的,表演武术、软功的,为了让人往他们的帽子里丢铜板、并为他们叫好,表演着惊险的动作。
有一天,街上有人敲锣,把人都招呼出来。街上走着一大队人,最前面的那个人在大声呼喊,正在经过葆德的家门口。她母亲刚要叫住她,她已经飞快地溜了出去。最前面的那个人敲着大锣,她听不懂那人喊叫的是什么,但是似乎是说明什么事。后面的人穿了黑绸上衣、扎着裤脚的黑绸长裤,像京戏里大官那样迈着方步;手里拿着芭蕉叶那么宽的一片长长的、闪闪发光的东西。在他后面,走着一个衣着褴褛、面色死灰的人;他的头垂到胸前,两只胳膊被反绑在后面;他脖子后面插了个长长的木牌,上面写着些字。这个倒霉的人走起来东倒西歪,像是喝醉了酒。他后面是两个马弁,马弁不停地推那个人,让他跟上。那个人的后面,是一小群看热闹的,葆德也跑了进去。 队伍走出了大西门,到稻田的边上停了下来。从人们腿的缝隙里,葆德看到那个衣着褴褛、面色死灰的人。他跪在那里,身体有些摇摆,头还是低垂着。那个穿黑绸的人站在那个人的旁边。锣声停了,喊声也停了。人群的喧笑变成了喃喃的嘟嘟嘟囊囔。之后……
来得那么突然。死一般的寂静……一道白光……一声尖叫……葆德看到有个什么东西滚向了她的前方……这时,她眼前是一片血红。这个六岁的孩子吓得魂不附体,转头就跑。她母亲找到她的时候,她全身筛糠,变成了哑巴。她既不说话,也不吃不喝。最后,她母亲把她放到床上,从祖宗牌位前面的香炉里取了香灰,和上温水,灌到她嘴里。但是到了半夜,她还是惊醒,喊叫,出冷汗,不睡觉。第二天,她母亲请了个巫婆为她叫魂儿。那也不管事。好几天葆德都处在恍恍惚惚的状态下。为了救她,她母亲每天去庙里烧香许愿。
葆德除了这个吓人的经历之外,她的童年是充满欢乐的:夏天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就很欢乐。她鼻子总能闻到、皮肤总能感到暴风雨就要来了。她跑去野外,躺在凉爽的草里,听远处的呼喊声。
“阿妹,收衣裳啦!”
“阿塞,快去关窗!”
“阿独,快去抓鸡!”
“葆德,快回家,别打湿了衣裳!”
伴随着阵阵的雷鸣,在葆德的耳朵里,那些声音汇合成了美好的音乐。她盯着天上柔软的黑云千姿百态的变化:消散了,又重新聚在一起,就像很多人随着雷电的节奏在跳舞。云彩是那么柔软,她觉得她的小脚已经不疼了。她会让雨点先落到她流着汗的脸上,再落在全身上,以减轻她小脚的胀痛。
有一天,葆德的母亲数落她:“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就是个落汤鸡。尽管你的脚裹得还好,是个三寸金莲,可是你晒得那么黑,像个农村的野姑娘,什么人也不会娶你!你不能再野了,念书吧。”
P9-10
孩子还很小的时候,母亲常常心疼地看着她发愁:“看你这双大脚!怎么嫁得出去啊!”
女孩子根本不想什么嫁不嫁的事,只是想美,就对母亲说:“我不要大脚,我要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三寸金莲。”
到了能够把孩子的脚裹成三寸的时候,母亲想到了自己裹脚时那要死要活的痛苦。不过,为了女儿的前途不得不问问孩子。
“你真的肯裹脚吗?”
“我的小朋友都裹了。”
“那可是疼极了。”
“有多疼?”
“和结婚一样疼。”
“结婚有多疼?”
“和生孩子一样疼。”
孩子这时虽然刚过五岁,可是她决断地说:“等我长大了,我要结婚,要生孩子。我不怕疼。”
抱着这个决心,这个小孩子的脚就被裹了起来。
她的那一双小脚后来的遭遇,和中国进入摩登时代期间遭遇的痛苦,恰恰是相互对应着。
周传钧的日记
10月10日,北京。
“妈妈走了。”
电话里传基的声音很平静,太平静了,不像是他的。愣了一下,床头的钟表指示还不到半夜。
应该立刻跳起来,奔出去。但是我没有。反而,花了比以往更多的时间来穿衣服。竟然还知道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平常从来也不照镜子。下楼去,在电梯里想等会儿怎么回旅馆。北京过了午夜很难打车,除非是在接待外国人的饭店门口。在这个自行车和公交车的国度,出租车还是个新玩意儿。希望不会耽搁太久;再不,就让司机等着。可以先不给他车钱,那他就非等不可。
我知道那都是不该想的小事。我怎么了?怎么那么冷血?怎么会失去了理性?妈妈走啦!
我告诉司机地址:“小西天,电影学院。”为了让他觉得我是本地人,就对司机说,“走安德路,往北拐到新街口外大街。直走,左手边的电影学院宿舍。”
出租车飞快地在没有人的街上闯着红灯,我觉得我该和司机找点话说。我问他的收入和工作多久了。我惊奇地发现,他的收入大大超过了大学教授的。我震惊了。几年前,教授和艺术家的收入还是最高的。我这是在想什么!我该不该为母亲伤心?
那个司机,像我对他好奇一样,对我也好奇:“你来北京干什么?”
“公事。”
我是世界银行派来出差的。要不然,我住不起合资的高档酒店。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我,说,“你的中文比大多数华侨的好。你是什么时候离开中国的?”
“共产党占领之前……我是说解放以前。”
“占领和解放是一回事。这么晚,你出来干什么?”
“有个亲戚病了。”
亲戚?母亲只是个亲戚?她是病了吗?我立刻就想到耶稣的大弟子彼得;人们曾问他认不认识那个被判处死刑、背着沉重十字架的耶稣;彼得有理由说他不认识。可是我有什么理由说那是我的亲戚,而不说是母亲?我从来也没有感到我是那么的恶心。
出租车进了那宿舍的大门,停在一个没有灯光的楼前。司机同意等我。我进到黑乎乎的楼里,楼梯的灯亮了,不等灯灭,我就一口气上气不接下气地爬到了顶楼。那套住房的门是开着的。我没有敲门就进去了。
那套住房里不像楼梯间那么黑,非常明亮。我看到里面家具不多。有五个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的人,站在那里,背对着屋门。我听到有个人说话带有南方口音,所以我知道那是彩秀。五个人里,我只认识传基。
我的到来打断了彩秀的叙述。她冲着我转过头来,向我示意,但是并没有对我直接打招呼。为了我能听明白,她又开始从头说。
“大概是九点吧,她让我给她翻翻身。我给她翻了身,把被子窝好以后,我问她,‘阿婆,你觉得怎么样?’
“她的声音很平静,‘好多了。’
“然后,我就回到了我的床上。
“十点三十分,我醒了。
“你知道我睡觉非常轻,一夜我起来好几次,看看阿婆怎么样。
“我从屋的那头看到阿婆没有动静。平常,能够看到她铺盖稍稍一起一伏的,因为她在喘气。
“我赶忙爬起来去阿婆那里。我把手指头放在她鼻子下面:她不喘气了。
“我大声叫‘阿婆!阿婆!’她也没有应声。
“我摇摇她,她也不动。
“我摸摸她的脉,没有了。
“我赶快穿上棉袄,跑去找宫老师,让他去找周老师。谁能想到她最后说的是‘觉得好多了’?老天爷一定在保佑她老人家。”
大哥接过彩秀的话说:“我来到的时候,她还有体温,现在降了。你把嘴唇放到她头上试试。”
我犹豫了一下。
大哥督促我,“就像我们长病的时候她做的那样。”
我弯下了腰。记不清我有多久没有这么近地看到妈妈的脸了。我认识这个女人吗?我想她到底像我认识的哪个人。我想不出。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皮包骨头、凹下去的脸。这就是老头儿所说的“安阿伯市最漂亮的中国女孩”的脸吗?我看不出那怎么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脸;而她曾是那么漂亮!我曾经对她说,“要是爹不和你结婚,我就要和你结婚。”
突然,我注意到了那个鼻子。从那骷髅上高高耸起的,是那个“像阿拉伯马那样笔直”、像希腊雕像的那种优美的鼻子。没有错,那是妈妈的鼻子。
传基还在督促:“就像我们小时候她常常对我们做的那样。”从什么时候起,传基变得这么动感情?他从小就不愿意让妈妈亲他、抚摸他。
我说:“她还温乎。”
彩秀觉得妈妈希望自己死去。
“为什么?”
“她想在你离开北京之前先走。”
……
我拉着小欢的胳膊,问:“你最后看到奶奶是在什么时候?”
“她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
“那么,你见到她的时候,他还活着?”
“是的。”
“你和她讲过话吗?”
“讲过。”
“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问了我的家庭作业。”
“那么,你就这样把她记在心里就好了。不要再去看她。这时候,她看上去并不如以前。可是人们总是把最后的印象记到心里。”
我不知道我侄女是不是因为我打断她而感激我,可是我知道我嫂嫂不那么想。
李溪桥说:“让咱们给她鞠躬吧。”
妈妈活着的时候,反对对偶像、雕像、相片和死人鞠躬。我猜想,那是她父亲教导她的。因此,我没有参与传基一家对妈妈最后一次表示敬意。我照了一些相片。一切结束的时候,李溪桥摘下了眼镜,擦擦自己的眼睛。
我们又按了铃,那个接待员又出来了。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按了墙上的一个开关。轰隆隆的机器声令我们吃惊。机器声的回音响彻了整个大厅。传送带滚动起来。接待员走到母亲所躺的小车那里。他把小车歪了歪,母亲就从小车上滑到传送带上。 接待员把那张纸交给了大哥,简明地说:“把它交给前面的办公室,把骨灰盒也留在那里。”妈妈有一次自豪地告诉我,说新政权摒弃了资产阶级所有的物质上的矫揉造作。这就是她的意思吗?“过三天来取骨灰。”
我弯下腰,从那帘子和传送带之间,向那很窄的缝隙里窥看,看随传送带上那孤独、高起的部分。看起来它很渺小。我所能看到的,只是在那高起部分上面松松垮垮放的那身蓝中山服。那是妈妈吗?她必须自己独自一人走完这最后的路程吗?
那个突起走到了大厅的尽头。它转了个急弯。那件蓝色的中山服就在生锈的铁门后面消失了,那对解放脚还留在外面。很快,那双脚也消失了。
传送带停止了。
一片寂静,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我站在没有人的柜台前,一个死寂的传送带,一个垂下的帘子,在它后面,是一个空虚的大厅,一扇生锈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