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立松所著的《山水间》是一本充满人文情怀的诗意旅行文集,《散文选刊》主编、著名作家王剑冰倾情作序。
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要在路上,作者施立松从浙江洞头这个海岛走出来,对山山水水有一种特别的衷情,她对自然和人文景观的细腻描写,是与其心境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她的文字并非是走马观花,而是处处融入了激情与情感,情景相互交融。阅读《山水间》,是视觉的想象,更是心灵的触动。
《山水间》收入的作品既有已在人民日报、散文百家、散文选刊等重点报刊发表的作品,也有作者近期的新作,多篇文章还获得全国征文大赛奖。可以说,这是一次散文精品与新作的集中呈现。
施立松所著的《山水间》是一部旅游散文集。作者以女性独特的视角,温婉的笔调,把自己旅行中的景、人、物巧妙地构成一幅幅优美的画卷,用诗意般的文字带着读者们走进那些或有名、或无名的山水间,领略美和温暖,关注爱和失落,获得全新的心灵体验。
宏村听雨
雨是宏村的一把琴,春风如素手,指尖轻触,皓腕微扬,便有急一阵慢一阵的曲调,在宏村曲曲折折的巷弄里,在高高低低的粉墙黛瓦上,在幽幽暗暗的厅堂厢房中,在古艳和新绿间,铮铮琮琮,婉婉转转。
初到宏村,雨正急。天空像一把巨大的喷水壶里刚灌满了水,微倾,古槐香樟红杨白果,便忙碌了起来。细长的扁圆的齿状的叶片,都是新萌的,筋骨还嫩着,叶也如刚出壳不久的鸭毛,鹅黄中带了点翠,翠中隐了几缕黄,像包着金子的绿缎,太薄了,透出灿灿的金光。嫩叶承接着雨点,接不住,错手一抖,就弹到另一片叶上,再落在树下缓缓走过的伞面上,伞下的人,侧了耳来听,急管递繁音,竟不似徽派的章法。脚下的步子便乱了,雨点打在青石道上,溅起细细碎碎的水花。一幅原该写意的画,竟用了泼墨的手法。
村口南湖的水也乱,原本她清清澈澈的心,老老实实地把一块碧绿磨成一面水镜,将岸上的粉墙黛瓦,拱桥树影规规矩矩地抄写下来,再版成一幅长卷,让来来往往的人细细地读,轻轻地叹,幽幽地赞,把自己的身影变成她的一部分,收进相机里,也收进心深深处收藏美的屉格,待夜深人静,再拿出来把赏细咂。可是,雨把她点成密密麻麻的凌乱不堪的文字,表意不清,内容繁杂,好似许多话七嘴八舌地讲来,简直乱成一锅粥。
幸好湖中那一茎茎枯荷,不急不躁站着,倾心尽力地为这些文字断句。或许,她最能听懂,那淋漓尽致噼里啪啦中的乐声里,诉说的只有一个追忆的主题,是哩,追忆的声音里怎能少得了这一段淋漓尽致。在荷的记忆中,那曾经的繁华,而后的宁静,此刻的寂灭,和即将再次到来的生发,也是一部恢宏的交响乐章。
一行麻衣的鸭在湖面自由滑行,雨密集如鼓点,它们忽而把自己排成简短的诗行,忽而又弯成舒缓的长调,雨简直就是它们的指挥棒。它们不懂得躲雨吗?又或许,它们就像顽皮的孩子,雨越大,越管不住脚步,筑堤啦,挖泥啦,泼水啦,再不然,踩了满身泥水,淋了满头满脸的雨水,还哧哧笑成傻子一样。
锦鲤远比麻鸭乖巧。它们远远地躲在水下听雨,像那些歌楼上的少年,虽没有红烛昏罗帐,可雨点制造的层层叠叠的波纹,是三弦的细澜,是琵琶的轻涛吧,细细密密的雨声是隐隐的箫鼓,幽幽的风笛吧,你看,它们游动的身姿如此轻悄曼妙。
几棵柳在岸上,新绿的头发上滴着水,却依然向湖中探去。她们要钓几尾鱼跃,表达她们那挡也挡不住的生机,还是钓几许翡翠,装点她们喷薄而出的春意,或许,只是钓几笔粉墙黛瓦,映衬她们无可匹敌的新绿,再钓几片树影,织一段春天的锦吧。古村在雨中苍老,她们在雨中新生,年年岁岁,总有这样一阵急雨,这样一段急管繁弦,唤她们醒来、归来。
还是画桥最为从容,悄无声息地在湖中央划一道线,雨声喧闹的南湖就分成了两半,左边苍茫,右边清越,那些擎着伞花走过的人,那些牵马走过的故事,还有与春天一起到来的我,都在雨中,听到了等在村口的悠远的相思。
雨细了些,斜斜地,如燕子斜掠的翅膀。画桥上小立,远山如黛,天色苍凉,雕甍灰瓦点染着星星点点的苍苔,粉墙木门绘描着斑斑驳驳的图画。
村子那么旧,四百年风雨浸染,寸寸都是沧桑旧颜,可是,又旧得那么丰富,那么雅致。
南湖书院,檐雨还在滴答,四角的天井,雕甍拉起一方檐雨连接而成的珠帘。志道堂前,那些木桌椅上,飘忽的烟雨浸润出一道道旧纹,“漫研竹露裁唐句,细嚼梅花读汉书”,可曾经的懵懂少年,是否手持书卷,口中唱诵诗文,而耳朵已被雨声拐跑,端坐的身姿已随滴答滴答的节奏摆动。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年少听雨,最爱这四二节拍,轻松明快,适合少年驿动的心境。
P9-10
一
“金黄的色块,浓烈地描抹,一点也不懂赋比兴的手法,不懂得起承转合,那么直白,又浓墨重彩,简直就像一个口直心快的孩子,迫不及待不管不顾地大声叫嚷着,春天了春天了。”
我引的这段话,不是我的,是施立松散文《西递春色》中的话语。这些话语没有多少艳丽浮华,却亲切自然,感情浓郁。立松笔下的西递,何止是感染了立松本人,而是感染了所有读者。
你再看她的《宏村听雨》:“雨是宏村的一把琴,春风如素手,指尖轻触,皓腕微扬,便有急一阵慢一阵的曲调,在宏村曲曲折折的巷弄里,在高高低低的粉墙黛瓦上,在幽幽暗暗的厅堂厢房中,在古艳和新绿间,铮铮琮琮,婉婉转转。”写得这般灵动异然,神采飞扬,直把宏村的雨渲染成一场音乐会。
若果这些都是旁观的话,那么你看她的《梅雨潭》:“我不该再走近你。如果我不能巧笑嫣然向你,如果我只能为你远远的跫音魂消魄落,为你盈盈的秋水形销骨立,为你曼舞的身姿衣带渐宽。我不该再走近你,不该让你看到我发梢鬓角沾染着的幽怨与潮湿,不该让你看到我眉心上浸沁着的无助和哀愁。我只该挽住你的相思,流窜在茫茫的人海;我只该握住你手心的温度,度一夕又一夕的寒凉;我只该在凡尘中向你不时地张望,我只该在黎明前向你说一回相思的梦呓。”这哪是对着一潭碧水直言,简直就是跟一个有情人在倾诉。
还没有翻看几篇,我即刻想看施立松全部的文字了,好在她要为自己的一部游记结集。立松喜欢旅游,喜欢在游中留下记忆,而这个记忆又是多么的自我,这种自我,实际上是将温软的内心随着一块游一起品,而后又一块藏了。
二
施立松文字涉及的地方,有些是我去过的,有些是我没有到过的,而多数是我不曾写过的。于是我有了一次畅游的机会。我从急管繁弦或古韵清幽的宏村雨开始读起,等我品完了明眸轻漾、水袖轻扬、“不云自悠卷,不雨自缠绵”的梅雨潭,又离开了“给你一份闲适悠然,让你微微沉醉”的朔门街,我开始写这篇感受。
我喜欢《桂雨满垅香满径》《念念风荷》《17°的诗意》,喜欢《秋逢钱江源》《普陀,佛国的莲花》《在雨声里沉醉或醒来》,还喜欢《与天籁闲闲对答》《醉吹横笛坐榕荫》《抚仙湖:高山上一颗清澈的眼泪》,光看这些文章的题目,就知道必有一种韵味在其中了。一篇篇读来,感觉这是一个极力享受着文学春天的使者,她不断地挥洒着自己热情奔放的灵感和智慧,不断地传递着新鲜的、透明的、温暖的文字的气息,让人们感知着由她带来的清雅、活泛和馥郁。你看她的文字:“春天,那么近,伸伸手,就能握一把在掌心里。”(《春游大均溪》)“在心的回廊,时不时地开一扇窗,让春光来沉醉,让明月来狂欢。”(《丽江桃源梦》)“灿如烟海的金黄,仿佛所有的阳光,都被汇聚凝固成一望无际的绸缎。”(《去仙居看油菜花》)“从秋天的第一场雨后,我就开始编织等待的风铃。树梢飘落的黄叶,林间跌落的蝉鸣,草地上的霜降,瓦楞间的雪花,都被我织进风铃,我要站在立春的门槛上,把风铃高高挂起。”(《立春》)这些句子,有的意境深远,想象超拔,有的比喻贴切,拟人形象。
善于描写,这是一个作家的能力的体现。好的描写会让人读出感情、内心,会引发超出描写对象的美感和意义。施立松常常使用素描的笔法,一点点画出景物的本质,她或也会用写意的手段,夸张地表明一种感觉,总之她运用得十分灵活,不拘泥于文字和事物本身,让我们感觉,一忽是那件描写的事物,一忽是那件事物上作家的心灵。即便是很小的题材,很小的抒发,立松也认真得毫不潦草。
《未琢的天真》,写她陪着母亲去庙里烧香。庙小得没有名字,要乘车,下车再步行才能到。与母亲相互搀扶着,在山海都未醒时出发,一路上野草鲜花葳蕤绽放,还有一只鲁莽的小蚱蜢跳进视线,也就有了小时的儿歌,那儿歌连八十岁的母亲都会。而后是晒满紫菜的成片的竹匾,山海人家袅袅的炊烟,打鸣的公鸡和吼叫的小狗,嘎嘎摇摆的鸭子。而母亲一路走来,竟然认识那么多的人,不时地打着招呼。立松将这些都写得很细腻。写到母亲拜着佛,仍然浓墨重彩地描画出庙前波澜壮阔的海景,最后亮出一句:“忽然明白母亲为何舍近求远、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来。这小村小庙的幽美,全在这一片未凿的天真里。”文章展现的不仅是海岛的美,还有信佛的母亲心里那片阔达的天地。
《秋访西溪》,也就是篇千字文,一处小景,铺排展现得却是那般宏大的意象,像一幅画,轻锋重笔都生力,粗条细线尽相宜。众多的港汊,鳞状的鱼塘、成群的鲳条鱼、凫泛的鸭子,这是水上的;疏落的芦花、凋零殆尽的柿树、百年老樟树、寂寞的石碑,这是地上的;还有人,穿印染花布衣裳上茶的小妹、手里纳着鞋底儿却不停打着瞌睡的老妇人、嘻嘻哈哈照相的年轻人,正在捣年糕的女人和小伙儿。使这些纷繁的画面灵动起来的,是云烟,阳光和思想。
随便打开一篇文章,你都会找到你的自信。这自信源于对施立松散文的逐渐了解。在立松的文字中,你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晦暗和忧郁,即使是有那么几句关于怅惘心绪的,也即刻被迷人的景象所替代。阅读中也感觉不到任何的鄙言累句与磕绊佶屈,就像一股沾满阳光的轻盈的风,在山野间吹。
这样的女子该着是属于文字的,而反过来说,这样的文字该着是属于这样的女子的。她同样精明,敏捷,她的感觉很浅,感想很灵,感知度却很深,她对任何事物都怀有一种热情,这是文学所必需的。而施立松原来是一位医学工作者,就像鲁迅,骨子里是文学,先前熏染的味道却是来苏。这之间有什么相通的吗?要说相通,或许就是净洁、细致、认真,对所接触的敏感、上心。
……
四
“地理”这个词在当今出现得越来越多了,带有“地理”词语的杂志和书籍也渐渐显现出热销的情形。为什么?就因为它同旅游搅在了一起。旅游不只是过过眼瘾、腿脚的瘾,还要过过拍照的瘾,进而精神的文字的瘾。旅游的热流与知识的相对高势当有关系。走了看了,自然地想要产生用文字表达的欲望。表达也会分出几种:一种是表明自己到过某地,带有记述、张扬甚或炫耀的意味,差不多以流水账的形式出现。一种是心灵的表述,展示其境其情的和鸣,抒情的意味较浓。还有一种是将景物与人文相衬,将自然与社会相映,融入境遇与人生的哲性思考。头一种当然入不了文学的场子,后两种则可是文学的宾客。旅游的人越多,文化层次越高,就越显出地理散文的不好写。这也就对新地理散文提出了一个高的要求。不露痕迹,又让人记住了地理方位及特点,并从中获取更多审美信息的散文,当是我们追寻的方向。“地理”一词咱把它看在写作上,就是不要在“地”上下大功夫,而要在“理”上用劲,就如“游记”不在“游”上刻意,要在“记”上用心一样,这个“理”和“记”就是理性的记,记下独特的发现、独特的思考、独特的感怀。地理散文写好了便是带领读者进行一次心灵之旅,欣美之旅。地理散文应该包括游记,但不完全是游记,它也有不游的成分,而游记则必然地涉及地理。我们现在能够更多地看到自觉关注自然环境和生活状态、展示生命体验和精神追索的散文,这是成熟的理性的文字。
以上这段文字是我曾经就旅游散文发表的一段看法,拿过来,实际上也是对施立松旅游散文阅读后的总结,立松散文展现了我要表达的意思,而且是我的表达的最好注解。
好了,施立松在山水间徜徉,我们在施立松的文字山水间流连。她的“归去”,是一种向往,一种寻觅,一种沉迷和享受,我们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