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湿漉漉的面颊和嘴唇,红艳得有些鬼魅,比脸色更鬼魅的是身上这条用料极为节省的裙子。
前胸还算正经,小v领,尺度有限。对于谢桥这种胸前坡度平缓的亚洲女人来说,既然没什么本钱好显摆,非要掏出来昭告天下就叫白曝其短。乾坤在背后,整片肌肤裸露在空气里,只在腰臀处横一条幼细带子牵着——遮掩是为了强调,为了在腰臀间形成一个桃形的凹巢,使人很有欲望也很方便从凹巢入手,往上或往下探寻……裙身紧裹住大腿根儿,随便哪种姿态和幅度的动作,一定会走光——其实,它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走光的,或者说,这种衣裙穿上身的目的就是为了走光。所以,第一,它只能存在于卧室;第二,它在身上停留的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否则,不是它的失败,就是穿它的主人的失败。
谢桥来洛杉矶已经五天了。
这五天里,她大致已看清秦淮的处境,虽不至于穷困潦倒,也基本属于在贫困线上下挣扎。她明白秦淮在大陆时,确实是打肿脸充胖子,甚至可以说,是某种程度的蒙骗,但她不忍心这么想。秦淮仍是那般儒雅,那般体贴,甚而有些小心讨好。笑容是可怜巴巴的,又是故作爽朗的。他对她是真心的,这她也看得出来。阔佬当然是做不成了,这些天她埋首于家务琐事,奋战于柴米油盐之间,被铺天盖地的物质淹没了——不是因为繁盛,而是因为匮乏。在大陆的时候,从未想过物质如此具体,她一直在追求精神领域的东西,存在感啊、自我实现啊,物质不过是维护她追求自我实现的基础,她从来瞧不上眼的。洋嫁美国,也是形而上,爱情,不是纯精神领域的活动吗?没想到一来就一头扎进了物质或者说生活本身,清洁地板、擦拭桌椅、洗衣做饭,如此琐碎而具体,完全来不及进行精神领域的探索和思考。况且,她不是追求爱情吗?既如此,就必须为了精神而忍受物质的琐屑与贫困。
如今,最让她不解也不安的倒不是物质,而是,那么多天了,秦淮一直对她发乎情止乎礼,弄得她心里十分没谱。她已经奔着他来到美国,就将结为夫妻了,别说坐怀不乱,连躺在一张床上都不乱,他这是什么意思呢?谢桥想自己也许算不得性感的女人,男女经验也如她前胸一般贫瘠,但真的会让男人嫌弃到碰都不愿碰吗?如真这般嫌弃,又何苦要巴巴把她办到美国来?
从初潮伊始,谢桥就被母亲一番关于失贞的耻辱与后果的宏论吓破了胆。自此,她便像机警的兔子,左躲右闪,提防着不良男人的侵犯,把自己的身体守护得快成圣女贞德了。如今她突然发现,失贞对女人是一种耻辱,可你的未婚夫对你的身体无动于衷是女人更大的耻辱!
这件情趣内衣,是出国前闺蜜梅素素送给她的。 谢桥从没想过自己需要穿这玩意儿,她一直以为这是某些从事特殊行业的女人的专利。
色女素素嘲笑她, “你呀!就是受孔夫子毒害太深了!老以为爱情是多么纯洁、精神的东西,性是多么卑下多么羞于见人。告诉你,性爱是爱情最核心的组成部分!男女之间连身体的吸引都没有,只能算作友谊!就像同性恋,如没有身体接触,可不就是纯洁的友谊吗?再说呀,美国那花花世界,性就像咱们的吃——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人家秦淮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你还跟个农妇似的,仰天八叉大义凛然地往床上一躺,就以为大功告成,甚至一边任由男人劳作一边还惦记着猪喂了没有。错了!女人在床上也是要主动努力的!适者生存,弱者淘汰!”
谢桥想拒绝,可到底是接了过来。整理行装时,她诡秘地把这冶艳的软香塞进了箱子底部,也就是个晴带雨伞的意思。没想到,这么快真就派上了用场!
是的,谢桥今晚决定主动出击,彻底拿下秦淮!嗯,换了这层皮,谢桥不是谢桥了,她是色女、魔女,老谋深算、风情荡漾……
浴室与卧室之间,只有一扇薄薄的门。
谢桥轻轻地把门推开,把手撑在门扉上,摆出一个妖娆冶艳的造型。这是她从好莱坞电影里学来的,有点山寨,但基本的意思有了。果然,正靠在床头看书的秦淮愣住了,弧线优美的嘴唇好看地微张着,两眼放射出不那么道德的光。
谢桥造作地媚笑着,一扭一扭地逼近,抵达床边。
书掉了。秦淮一把搂住谢桥,喘息急促起来,手也不老实,一番揉搓之后,这软香果然如期在十分钟之内被脱掉了。谢桥被撩拨得情难自已。是的,她爱着这个男子。从半年前,从第一眼开始,她就沦陷了。她渴慕着他,渴慕着献身,也渴慕着侵吞。她感觉秦淮也坚挺了。她把手伸出去,想去抚弄那小宝贝儿,甚至想像A片女优那样,去舔舐它、亲吻它……
“不要!”秦淮一声断喝,吓得谢桥一颤,手尴尬地滞在半空,不知该伸往何处。秦淮又换了低柔的嗓音,说: “不要碰,我自己来。”
秦淮小心翼翼地把谢桥摆放至床上,依旧摆成了一个老实巴交大义凛然的农妇。他也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来,对着自己的宝贝儿好一番迟疑,仿佛真是一件稀世珍宝,千年文物那种,太珍稀又太易碎,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他终于庄严地进入了。谢桥感觉到那满胀的抵触,来了,来了!她迅速调动所有的感官和情绪,准备以前所未有的激情和风情,全身心迎候这一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云雨之欢。
秦淮挣扎着扑腾了几下,便悄然止歇。P1-3
汪洋的《洋嫁》是一本好看的小说。她很会编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常常出人意料却又合乎情理,人物形象和性格皆栩栩如生,鲜明而有特点。她也很会讲故事,叙述从容紧凑,语言流畅活泼,常常还透出一股快人快语的泼辣劲儿。
顾名思义,小说讲的是“洋嫁”的故事,具体地说,是三个在洛杉矶的中国女人试图靠婚姻获取美国绿卡但终于都陷入悲惨境地的故事。围绕着这三个女人和她们周围男人们的遭遇,作者生动地描绘了美国华人世界一个小角落里的生存状态和众生相。
由我的观点看,以获取绿卡为婚姻的目的本身就是一种扭曲,成功了不值得夸耀,失败了似乎也不值得同情。不过,面对这些沦落天涯的处境艰难的女人,你就不忍做这种居高临下的评判了。尤其是本书的主角谢桥,一个依然对人生怀着纯正梦想的大龄女“文青”,在寻求“洋嫁”的过程中,她的终极目的不是绿卡,而仍是爱情,为此不要瓦全,宁愿玉碎,其遭遇真正令人扼腕叹息。我相信,正是在谢桥身上,作者寄托了自己对情爱的感受和思考。这方面的内容超出了“洋嫁”的表层主题,深入到了普遍人性的层面,是从女性视角对性、爱情、婚姻之关系的探究。
其一是性与爱情的关系。小说中有相当篇幅的情色描写,称得上大胆,但作者的态度是诚实的,不掩饰也不矫情。谢桥在美国经历了两个男人。第一个是秦淮,出国前通过婚介所结识,双双坠入爱河,到美国就是来投奔他的。可是,他其实是婚介所的托儿,专凭美貌引诱女人们上当。可是,他真的爱上了谢桥。可是,谢桥在满怀性爱期待之夜发现,他是一个性无能者。秦淮倾诉自己的爱,谢桥在心中狂喊:你拿什么爱我?作者显然认为,没有性,男女之爱就无以成立。第二个是律师萧雨山,为咨询居留事宜而相识,两人因相同的“文青”情结产生好感。然而,决定性的因素是性,是一段撼人心魄的情色之旅,是这个小淫魔兼大情圣如此彻底地打开了谢桥封闭多年的身体。她因此而明白:“许许多多的女人,在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之前,都以为自己是性冷淡。”她因此而懂得:自己这个美丽的身体“不单可以看,更可以被人用也用别人”。她因此而得出结论:“男女间,爱与不爱,凡是能对人说出口的理由都不是理由。任何世人所能看到的恩爱与争吵也都是表象,只有关上门,俩人裸裎相对,你的身体才告诉你爱不爱。”是不是绝对了一点?但我欣赏作者的偏激,人们常常宣称或默认,女性在爱情中只看重爱不在乎性,对于这种把女性伪浪漫化、实质上是男性中心主义的论调,这是一剂痛快的解药。
其二是爱情与婚姻的关系。萧雨山有妻子,谢桥是一个“小三”。今天普遍的情形是,偷偷出轨,不影响家庭,作者尖锐地讽刺道:“对方不知情的出轨是一种仁慈,一种忠贞。”讽刺中似乎包含着真理,因为出轨者力图避免配偶痛苦,这是仁慈,力图避免婚姻破裂,这是忠贞。当然,常常也有瞒不下去的情形。萧雨山则是因为对谢桥动了真情,终于和妻子田小麦闹翻和离婚,并且和谢桥结婚了。过后不久,田小麦发现自己怀孕,然后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在这以后,萧雨山为这个小生命柔肠寸断,心思放在了女儿身上,也因此和田小麦复苏旧情,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在小说中,田小麦的挟孩子而令孩子的父亲——萧雨山的左支右绌,谢桥的失落,皆写得很精彩,活脱是我们周围经常在上演的故事的缩影。如果说性是男女之爱的必备要素,那么,孩子是婚姻的必备要素。孩子幼小之时,其在婚姻中的力量甚至超过爱情。“田小麦失了婚姻,却仍是正宫娘娘;谢桥转正了,却仍是一个‘小三’。”谢桥企图靠造子翻身,但造子不成,明智地退出战争,不要婚姻也不要绿卡,打道回国。
在读这本小说的时候,我觉得像在看一部上好的电视连续剧,吸引人一幕幕往下看。是的,它是很适合于改编成电视剧的,而值得庆贺的是,真的有影视公司把改编权买去了。我的期待是,改编成的电视剧不只是讲故事,而且也能传达出作者的思考。
汪洋著的《洋嫁》讲述了:她,清纯文艺的当红女主持,跨洋追爱,却因爱情进退维谷;她,优雅高洁的旅美博士,视光鲜的荣誉为生命,最终沦为负债累累的寡妇;她,美丽爽朗的离婚妈妈,为了孩子的未来,赴美寻找生存的机遇,历尽沧桑。这三个中国女人都曾经或一直对爱情、婚姻有着美好的想象,然而,地域的更改,不能改变至深的人性,绚烂过后是?当他们的爱情、婚姻甚至于友情,都一一碎裂后,他们又能否涅槃重生,寻回初心呢?
一部女性心灵成长史,叩问婚姻的前世今生,催人独立。对于漂泊异国他乡的女人,婚姻不仅是爱情,甚至不仅是婚姻,它是事业,是土壤,是这些女人身体与心魂的皈依,没有婚姻的女人永远是这洛杉矶上空的一缕游魂,孤苦凄凉,无所皈依。她们为此付出了沉痛代价。
汪洋著的《洋嫁》是一部满含人文关怀的海外众生相,以女性视角来揭示爱情与婚姻的深层含义,以一个2000年后的新移民的眼光来审视美国。从上一代人在贫穷中感受美国,到现代生活在已经发展壮大的中国人眼中的美国,将陈旧的观念进行了一个翻天覆地的颠覆。对洛杉矶华人社会的一角描写,无论是文化的上流人物,还是苦苦挣扎的底层人群,都背离了人们的想象。一个法律意义上的美国公民还不够,人是情感动物,有生存的需要,有情感的需求,想要达到异乡文化的交融,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