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飞过的野天鹅》是翌平的一部小说作品集，收录了他的十一篇短篇小说。翌平的小说创作在致力于故事的好看、人物个性的发现、细节的真实生动的同时，更致力于对生命的尊重，对生命价值和某种道德完整的思考与张扬，致力于带给小读者以心灵的感动、真善美的润泽和成长的启迪。

《天边飞过的野天鹅》为《翌平儿童文学精品书系》之一。

这是一组性格迥异、生活际遇也截然不同的少年群像，他们拥有比同龄人更为丰盈的情感体验和更为难忘的童年经历。

当野天鹅从天边飞过、褪下一身毛羽之时，这些曾尽情流泪、大声欢笑的少年也终将长大成人。

梦回时，他们可还能想起年少时那一段热血激昂的生命历程，可还能吟唱那一曲懵懂稚拙的青春之歌？

红烧肉

海的夜曲

憨包娃子，聪明的爹

天边飞过的野天鹅

月色荷塘

切磋

姐妹

美声

猫王

甩鞭

流向大海的河

浅谈翌平的小说／周英(评论)

“清浅”之中现真纯(后记)

三

周五很快乐，因为午餐有红烧肉。

掌勺的生活老师老高曾是个有名的厨子，学校食堂的灶台上摆着大大小小不锈钢的盆盆罐罐，老高总是将它们擦拭得油光锃亮，那些家伙就像置身于一家大饭店的厨房。每次起火，老高都会逼退在场碍事的人，热油旺火开始炒菜。因为是食堂，没那么多助手，老高只能身兼洗菜、切菜和配菜等数职，他手脚麻利，一会儿就干完了。那富有乐感的切菜声，盆碗的叮叮当当声，成了学校午餐时最悦耳的乐曲。人们喜欢隔着食堂玻璃看老高炒菜，那真是一种享受：一米见宽的大锅盛满了菜，老高等煤气烧旺了，用手在铁锅上方试一下温，感到热气烹到手心了，就开始炒菜。他双手操起大铁铲上下翻动着，身体跟着翻动的节奏扭动，当厨房里满是油烟和香气的时候，老高会套上棉布手套，双手拿起大铁锅的耳朵，使劲地翻颠，那盛在锅里的菜会在空中翻转着跌回去，硕大的一口铁锅，在老高手里耍弄起来就像一只小菜碟。

老高做的红烧肉是食堂一绝，这道大菜他已做了十几年。据一位家长回忆，十年前他在学校称王称霸的时候，就最爱吃老高的红烧肉。那三分瘦七分肥的纯五花在大锅里与几十味中草药、大块的土豆浸在一起，让老高颠炒一番后，再用文火炖上几个小时。即使离学校百米的地方都能闻到香味。

中午下课，刺耳的铃声瞬间打破楼道里的寂静，洪水一般的轰鸣声由弱渐强：男生女生的嬉笑混杂着脚步声快速向前，饭盒碰击扶手时发出了叮当声响。随着第一个冲出门洞的学生来到操场上，接下来的情景更像是校园运动会，那些手举着银色饭盒的学生无须裁判发令，自动开始百米冲刺，朝着那扇飘散出香味的食堂大门跑去。

余晖起初不明白，为什么每个周五下课时楼道都那么拥挤。他拿着饭盒被熙熙攘攘的人流裹挟着前进，在楼道拐角被挤到墙上，那只又大又亮的勺子“当”的一声掉在地上。人流从他身边涌过，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那只被踩弯的灰扑扑的勺子捡起来。他在水池洗勺子的时候，看到雪糕、胖子和黑头从身边走过，雪糕朝余晖笑了下，然后走进乱哄哄的食堂。

老高操着大铁勺为学生盛菜，半勺子浸着猪油的红烧肉，外加一勺子煮白菜与土豆。同学们睁大了眼，望着那沉甸甸的勺子落在白花花的米饭上，都希望自己的碗里能多一些香喷喷的肉。老高的长勺碰着锅沿，叮当作响，那声音简直比任何音乐都悦耳，老高的盛饭技术也练成了手艺，每次的起勺和落碗很精准，给每个人盛的菜量几乎都一样。雪糕他们挤进队伍的中间，大家默默地腾出一点地儿。雪糕三人说笑着，慢慢接近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胖子打完菜，站在旁边等着另两位同伴，雪糕把饭盒递给老高的时候依旧与黑头说笑着。老高看也不看雪糕，盛了一大勺白菜扣在雪糕的饭盒里，然后娴熟地将半勺肉撒在上面。闲聊中的雪糕忽然把脸转过来，尖厉地问：“为什么我的肉这么少？”

老高白了他一眼，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盯住雪糕那张本来就很白现在更没了血色的脸，用铁勺磕了下盆沿，愤愤地说：“给你，就这么多！”

老高拉了一下自己的套袖，伸手接过下一个人的碗，将雪糕晾在一边。雪糕杲站在那儿，后边的人从他身边绕过去，他的嘴唇嚅动着，笑得有点僵，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厨房里响起了铃声，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最炫民族风》的音乐，老高甩下铁勺，跑过去接电话。就在大家愣神的工夫，雪糕跑到厨房的另一边——那里有几个大号的坛子，盛着老高用来配制美食的调料。他掀开一个坛盖，抓了一把东西跑了回来。余晖站在那附近等待着盛肉，雪糕的目光同他相遇了，他瞪了余晖一眼，然后将那把东西撒进了肉锅，面无表情地用勺子搅动了两下，根本没在意余晖脸上的惊愕。他的动作很隐蔽，只有余晖能看到，然后他转过身走到就餐区坐下，同胖子与黑头有说有笑地吃起饭来。

老高回来的时候，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继续舀。菜轮到余晖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将饭盒递过去。这时有个女生开始尖叫，之前盛完菜的人也跟着喊起来：这是啥昧道啊！老高端起勺子闻了闻，又伸出舌头尝了尝，然后怒不可遏地摔下铁勺，冲到雪糕背后，一把揪起他的外衣。

“干吗，打人啊？你揪我做什么？”雪糕的身体很柔软，任凭老高揪着自己，他一脸无辜，微笑地望着那个几乎疯了的老汉，似乎很享受老高此时的反应。

“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你个小兔崽子！你也想跟那个菱角一样滚蛋吗……”高老汉洪亮的嗓音回荡在狭小的食堂屋顶上方。

四

那天，老高失态了。做红烧肉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失手。雪糕的那把碱，让整锅的肉变了味。

老高抓住雪糕的领子，往外大力地拽着，他要把这个令人讨厌的学生扭送到校长办公室。看那架势，他俩的积怨由来已久。

P6－9

“清浅”之中现真纯

小说写到某个阶段，会发现越写越难。

我很喜欢吴冠中老人的画，或用流露激情和感悟的浅淡几笔线条，或染上星星点点的斑驳，看上去不复杂更不抽象，却让不同文化修养的人都看得出，画的是江南水乡、春天冉冉的花红柳绿和深巷柴门遮不住的火热生活情景。吴老的画散发着鲜明的生命激情，不喧嚣，不躁动，溢满对生活的挚爱，每幅画都像是流动的故事，观赏时会感受到阅读经典小说的韵味。

我想，好的小说，特别是写给儿童的小说，也可以追求这样的艺术表达。这类小说看似简单，可真要写出味道，呈现少年独特的心智和人性特征，实际上也是很难的。因为读者的特殊性，儿童文学需要有意地“稀释”某些内容，像暴力、人性的险恶等，这让作者不得不丢弃许多触及文学深度和人性复杂的表现手法。不依赖悲欢离合、天灾人祸和匪夷所思的桥段，还能写出同样具有文学韵味的小说，是需要深厚文学修养和悟性的，从这点来看，儿童文学创作同吴老作画在美学层面上有相似之处。

我反对一种说法：儿童文学是为了孩子写的，所以一定得轻浅，需要以读者的喜好作为最重要的评判标准。这种提法似乎在逻辑上有缺陷，首先：儿童文学可以“清浅”但不是“轻浅”，特别简单的一个故事也可以蕴含浓浓的诗意和深刻的内涵。像图画书《大野狼》和《黎明》，里面几乎没有什么故事，可其中的诗意和美感，强烈地感染着读者。儿童文学作品的轻，不是轻浮、轻慢，应该是一种轻灵。浅应该是让儿童容易明白，而不是肤浅、浅薄，或者以迎合儿童的名义，书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过大脑”的粗劣文字。

还有一种讲法容易让人困惑，儿童文学的小说因为是为儿童所作，所以一定是呈现温暖、光亮和让人内心柔软的文字。这样的说法乍看起来，在任何时候都不会错，只是因果顺序应该调整一下。任何优秀的文学作品，都会呈现人性的光芒，触及灵魂，震撼读者的内心。它们是优秀文学作品的特征而不应该是作者追求表现的目的。儿童文学不该为这样的需求，千方百计杜撰出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故事。

小说不是为了虚构而虚构的，任何想象无论多么天马行空、意外离奇，都建立在坚实的现实基础上。好的儿童文学，作家能体会到儿童的复杂个性，以及丰富的内心世界，然后用最朴实、最简单且细致的表现方式，直接将其表达出来，这样的作品应该是不错的。

从《猫王》开始，我的短篇小说的内容和风格在不知不觉地变化着，有的作品充满喜感，写儿童单纯甚至稚拙的秉性，有的涉及现实生活中的喜与悲。在写《天边飞过的野天鹅》时，我才找到了感觉，即让故事的重心游移但不偏离现实生活。其实生活远远丰富于任何作品，不煽情、不矫情、不功利，写好真切而别样的儿童内心世界，是我想要的。这次出版的两本小说，是将几年的作品积累成集。回望自己写作的过程，愈发感觉到文学创作的难度。随着写作年龄的增加，对文学的理解也逐渐丰富，在《天边飞过的野天鹅》这个短篇集子里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这种变化，和我对这些变化中的理解转化成作品的一点点努力。

感谢浙少社各位责任编辑、各位前辈和老师为这套书付出的努力，能够拥有一套漂亮的童书，我感到很高兴，衷心谢谢大家。

翌平的文字，是独特的，这是它的生命之本。再好的文字，若不是独特的，几乎是无意义的。一切独特，源自于他独特的个人经验。

我并不太了解翌平的过去，但我感觉，这个人的过去，与我们所有的人都不太一样。这导致了他的作品在选材方面，与众不同。有些题材，是从前的儿童文学几乎没有涉猎过的。他的许多故事，都与身体的角斗有关。他很在乎肉体的强健和力量。

——曹文轩

作者饶有情味儿地写出孩提时代的生活常态，写出孩子们“野草般蓬勃的生命力”，心智与人格在交锋中、砥砺中、哥哥带弟弟的模式中，痛并快乐着，哭着也笑着，打打闹闹却和谐着，自由自在地成长着……

他笔下的儿童生态是一种散养状态，呈现出生命成长的自然规律。作品中普遍洋溢着一种欢快纯真的阳刚之气，即使写到一些灰色的或伤情的情节，甚至有一些对现实的批判，但结尾必定回到昂扬向上的基调上。

——汤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