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女,青年作家。原名王媚媚,1985年生,浙江温州人。曾做过八年高中语文教师,现为自由撰稿人。通音律,好诗词,精于散文创作。曾在全国各级别文学大赛中获奖无数,数万字散文随笔发表于各类报纸书刊。《春昼集》包括:闲情二三与深情无量、屋外桃花三两枝、清欢、热闹、白衬衫、瘦、长发、你的泪水,是一泓清池、花间一壶酒、我愿把你写进我的书里、女人之爱、梁祝、三月,写一首情歌给你、一起穿裙子到八十岁、故人与往事、美人如玉等。
《春昼集》是作者王公子近几年创作的散文集。文字如其人,温婉古典,素雅清新,极具性灵。作者以简淡又缠绵之笔,尽述世间万象和人间哀欢,初读有雪小禅散文之味。沉沉老去的光阴,饱含故事的旧物,绿雪诗意的前尘往事,行走过的江湖和岁月,充满禅意和小欢喜的现世生活,以及无处不在的年岁之惑,命运之殇,大美和大悲,尽在她笔下娓娓道来。
屋外桃花三两枝
早春的时候,我偶然路过一户人家。
那是一间低矮的土墙瓦房,木制的门显得粗糙而寥落,院子极小,铺了青石板路,只放得下一把老旧的藤椅。藤椅上无人,边上种了一株细弱的桃树。因为是早春,桃花只开了三两枝,粉嫩而疏浅,藏在清绿的叶间。暗灰的房屋做了底色背景,那样子简直就是一帧意境幽婉的中国画。
我看得迷住了。我忘记自己是要在它门前的车站坐车这件事了。它在高楼林立的马路上多少显得有点突兀,不,简直是有点傲慢。我猜主人应该是个钉子户。周边的老房屋一幢幢地倒下,又站起,长出随波逐流的新模样。偏偏他不,就要守着老屋子,还要栽上桃花,让桃花在春天的时候开出清淡的画,让旧屋在这摩登时代里孤绝异样得不像话,至于跟周边搭不搭,跟这个世纪衔不衔接得上,他才不管。
他只知道,不种桃树不开桃花的房屋,雨水落下来的时候,一定会打湿心间。而他,要的是一个晴朗的灵魂。
每年春天,我都四处寻花看。从孤山的梅花,清江的李花,到壶镇的桃花,鼋头渚的樱花。花事忙,一场又一场。
我爱看那些深情赏花的人。
一个背影落寞的年轻人,坐在满山的杜鹃丛中。支起一个木板架子,让眼前山河落入画中。人流在他身后的山路上汹涌,他毫无察觉。或是察觉了亦置若罔闻。这个烂漫的五月,他也是映山红中的一丛。
也爱看那些深情活着的人。
一个长相并不美丽的女子。总不受命运待见。离异,带着幼小的孩子四处奔波。摆地摊,修剪衣裤,给人擦皮鞋。却永远随身带着一面镜子和一只笛子。头发偶尔被风吹乱,她掏出镜子细细梳理,让每一根发丝都服帖到耳朵后面,以让自己看起来干净精神。不做活的时候,她就吹那只笛子。少年时候父亲教给她的一门技艺,说生活再潦倒,吹响笛子的时候,就能忘记一切烦忧。
我天天打从那条街上走过。天天听到忧伤却不绝望的笛声。她坐在工具箱后面的板凳上,表情认真沉醉,是我在锦衣玉食的女人身上不曾遇见过的优雅。
还有那个写桃花歌的诗人。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这个曾经混迹烟花柳巷的唐寅,在遭到科举制度重创之后,于苏州阊门内的桃花坞修建了一座桃花庵别墅,退避其中,自称“桃花庵主”,过起了以卖文卖画为生的生活。一首桃花诗,让一个时代记住了一个风流任性的唐伯虎。
要什么功成名就,拼却一生奔波劳碌?人生大梦转眼成空,倒不如花间快活逍遥忘却人间荣辱。
他的后半生,要桃花,也要酒。只要桃花,只要酒。 花与酒,不是他的遣怀寄托之物,而是他生命不可剥离的部分,是长在血肉土壤上的雪域青稞。
电影《霸王别姬》里,吕齐演的戏班班主教训科班里的孩子时说:“是人,他就得听戏。不听戏的,他就不是人。什么猪呀狗呀,它会听戏吗?”
我们活着,卑贱地活着。一生都在路上,求食,求避寒之地,交配生育,与猪狗无异。可是,在颠沛流离的漂泊途中,不忘停下狼狈的脚步,听一枝寒梅破开冷冬的声音;或是纵然饿着肚子,也要读一本行囊中生死相随的诗集;哪怕形单影只,也要为一双与你目光擦肩而过的鸿雁祈祷。
我们与猪狗之间有鸿沟。因为生生不灭的灵魂诉求。
“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王小波在《万寿寺》中如是说。
那么,我也要在我的屋前栽一株桃树。春天来的时候,开出桃花三两枝。不必热烈,稀稀疏疏,像我对人世拒之又迎的温吞眷恋。
你若恰巧经过,我拿不出珍馐美馔,但会邀你共看门前溪水,那溪水清澄如练,倒映桃花三三两两,像我写给尘世的绝美情书。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