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夷迟早都会回来的。我的副将叹息着说道。我猜他此刻一定正在望着远方,那里可以看见蛮夷们的马匹。
至于我,我正在思考的事情是,在中国这片广阔的大地上,无论是它那一个个的小镇,还是那些大城市,或是它的都城——虽然那里的人的确要比乡下人知道得更多——当游牧民族穿过长城的时候(甚至那些作为官方代表团穿过长城的游牧民族),你在哪里都找不到一个人不去评论说,蛮夷迟早都会回来的。同时,他们还会发出一声叹息,这样的叹息通常是在感慨一些你认为最后会带着欢喜的悲伤去回顾的事情。
这里的一切几十年来都像墓地一样安静。但那没有阻止我们帝国的子民去想象一场无休无止的残酷战争,长城这面是一方,北边的游牧民族是另外一方,双方永远都是挥着长矛彼此拼命厮杀,有时还会用上硅石,眼睛被挖出来,头发被扯下来。
但是当你想到人们不仅会用英勇的虚假光环来粉饰长城,还会把它其余的部分——它的结构、它的高度——想象得与它真正的样子完全不同,你就不会再觉得有什么稀奇了。他们不会自己去看看,尽管长城有的地方建造得的确很高——确实,有时它高得如果你从它的顶端向下看,就像从我们此刻站着的地方往下看,你会感到晕得厉害——但沿着它一直那么走下去,你会看到它大部分都亟待修护,那副惨淡的样子真是可惜。它已经被废弃得太久了,墙上的砖石一直被当地的居民窃取;城墙本身也有坍塌;现在几乎看不出墙头那种凹凸起伏的线条,在有的地段,它只是名义上的长城罢了,只是几块石头的结构散落在那里,就像无人知晓什么原因建造的工程剩下的残骸。如今它就是这般模样,就像一条蛇在稀泥中游走,以至于在长城蜿蜒到戈壁滩的边缘地带时,你根本无法看清它——它很快就被吞噬掉了。
副将的眼睛一片茫然,就像某些需要一直盯着远处的眼睛一样。
还没等他开口问我下一步该做什么,我便对他说:“我们在等一个命令。”显然,与游牧部落使团谈判的结果会决定命令的内容——如果能做出什么这类决定的话。
整个夏天我们都在等待命令的到来,直到避暑时节结束的时候,皇帝和大臣们应该都回到都城了。秋风吹来,然后是冬天里夹着雪花的冷雨,可是仍然没有什么决定传达到我们这里。
就像通常情况下一样,命令,更像是某种回响,总是在所有人已经不再去想它的时候突然到来。我把它称为一种回响,是因为早在宫里的信使来到我们这里之前,我们就从一些村民那里了解到了政府的决定,那些村民居住在防御工事沿线的村庄或帐篷里。他们放弃了自己的村舍迁到附近山上的洞穴里,每次听到消息他们都会这么做。他们总是能极其神秘地得到消息,甚至比我们接到马上开始修复长城工事的通知还要早。
对他们来说,那可能是一种明智的迁移,因为逃到山 里,且不说其他形式的一些痛苦,至少他们可以免受官家 的折磨。我始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直从长城的城墙上拿 走砖石去搭建自己的屋舍和院子,他们非常清楚,总归得 将砖石送回来重建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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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世西风东渐,自林纾翻译外国作品算起,已逾百年。其间,被翻译成中文的外国作品,难以计数。几乎每一个受过教育的中国人,都受过外国文学作品的熏陶或浸润。其中许多人,就因为阅读外国文学作品而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比如鲁迅,比如巴金。比如沈从文。翻译作品带给中国和中国人的影响,从文学领域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翻译作品所承载的思想内涵把中国从古老沉重的封建帝国,拉上了现代社会的轨道。
仅就文学而言,世界级的优秀作品已浩如烟海。有些作家在他们自己的时代大红大紫,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湮没无闻,比如赛珍珠。另外一些作家活着的时候并未受到读者的青睐,但去世多年后则慢慢被读者接受、重视,其作品成为文学经典,比如卡夫卡。然而,终究还是有一些优秀作品未能进入普通读者的视野。当法国人编著的《理想藏书》1996年在中国出版时,很多资深外国文学读者发现,排在德语文学前十位的作品,竟有一多半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即使在中国读者最熟悉的英美文学里,仍有不少作品被我们遗漏。这其中既有时代变迁的原因,也有评论家和读者的趣味问题。除此之外,中国图书市场的巨大变迁,出版者和翻译者选择倾向的变化,译介者的信息与知识不足,时代条件的差异等,都会使大师之作与我们擦肩而过。
自2005年4月始,重庆出版社大力推出“重现经典”书系,旨在重新挖掘那些曾被中国忽略但在西方被公认为经典的文学作品。当时,我们的选择标准如下:从来没有在中国翻译出版过的作家的作品;虽在中国有译介,但并未得到应有重视的作家的作品;虽然在中国引起过关注,但由于近年来的商业化倾向而被出版界淡忘的名家作品。以这样的标准选纳作家和作品,自然不会愧对中国广大读者。
随着已出版书目的陆续增加,该书系已引起国内外读者的广泛关注。应许多中高端读者建议,本书系决定增加选纳标准,既把部分读者熟知但以往译本存在较多差误的经典作品,以高质量重新面世,同时也关注那些有思想内涵,曾经或正在影响着社会进步的不同时期的文学佳作,力争将本书系持续推进,以更多佳作满足不同层次读者的需求。
自然,经典作品也脱离不了它所处的时代背景,反映其时代的文化特征,其中难免有时代的局限性。但瑕不掩瑜。这些作品的文学价值和思想价值及其对一代代读者的影响丝毫没有减弱。鉴于此,我们相信这些优秀的文学作品能和中华文明继续交相辉映。
丛书编委会
修订于2010年1月
伊斯梅尔·卡达莱的《长城》本书包含三个故事,分别是《长城》《致盲敕令》及《阿伽门农的女儿》。《长城》由两个角色的内心独白构成,其中之一为明朝官员,另一为帖木儿辖下入侵军队中的一名士兵。《致盲敕令》将背景设置在19世纪的土耳其帝国,讨论了当时的统治手段。《阿伽门农的女儿》讨论了西方文明与政治的古典起源。
《长城》是阿尔巴尼亚著名作家伊斯梅尔·卡达莱的一部中篇小说集。在2005年获得首届布克国际文学奖之后,卡达莱一直是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媒体盛赞其可与海明威、卡夫卡比肩。其作品被翻译为三十余种文字在全球出版,得到了文化界及各国读者的一致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