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玲著的《乱离情愫(萧红的恩怨交往)》介绍:萧红的优秀作品并不贴合时代大主题,她的大部分作品并不书写时代的大主题,而是书写着普通人平凡生活的悲哀,以及对自己熟悉的故乡风物的回忆和描写。她笔下因包办婚姻而生命萎缩的翠姨,将爱情埋藏在内心眼睁睁地看着爱人离开的冯二成子,顽强的王婆,对爱情由憧憬而失望、看到了现实生活残酷性的金枝,被愚昧、封建、守旧的婆婆压抑少女生命意志最终丧命的小团圆媳妇。萧红笔下这些鲜活的人物,他们都是普通的芸芸众生。萧红并没有从阶级性观念地去书写这些人的悲剧,她通过书写他们日常的生活悲剧,描画一幅幅生存景象,表现人生的悲剧性。但萧红描写的日常生活绝非仅限于柴米油盐,她将柴米油盐背后的风俗文化尽摄其中,表现出特定时代氛围人生的悲剧性。
这种对人物所具有的同情与理解是萧红写作具有丰富生命质感的原因,因此,萧红的不幸、童年的悲哀、少年经历的不幸、感情的曲折、丰富的生命感受无疑成就了萧红细腻的书写。
刘东玲著的《乱离情愫(萧红的恩怨交往)》介绍:萧红的敏感的个人感受给予了我们天才的创作,她的写作才华被鲁迅发现并给予她充分的机会,她的光华在那个时代得到了绽放,她的创作才能得到了她的朋友们的尊重与赞美,在她感伤寂寞的心灵的一角,友情给予了她温暖的呵护。东北时期,落难的萧红有罗烽、白朗、舒群等东北作家们的相互支持与帮助,萧红度过了危机,并开始走上文学之路;流亡到上海,有作为精神导师的鲁迅对她孩子般的怜爱与爱护,鲁迅、许广平一家给予“二萧”生活上的关心与精神上的支持,使他们在陌生的异域很快消去了无助与寂寞的情绪,也成就了他们密切的友谊。在她陷入感情危机的时刻,有中学时期的好友高原建议她去日本做暂时的调整;在文坛,同行作家胡风、聂绀弩、靳以、丁玲等对她的欣赏与同情。她在最后的病痛时期,有史沫特莱、柳亚子等文坛名流对她伸出的援助之手和精神的安慰。对于萧红来说,这些友谊是丰足的,给予过她温暖的时刻。而作为作家,她的敏感的诗心和杰出的才华被同时代的读者们发现并感知着,也为我们这些后来的无数的读者们感知和记忆着,感受着她敏感的心灵曾经的伤痛,更欣赏着她敏感的发现带给读者的独特而又有着丰富人性悲悯的作品的魅力。
偶然相遇、偶然结合的“偶然姻缘”——萧红与萧军
萧军此时觉得世界似乎在变了,季节也变了,人也变了。他觉得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也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他觉得出现在他面前的萧红不再只是个落魄的可怜女子,而是散发着艺术和智慧光彩的美丽女子,眼前的萧红流露出晶明的、美丽的、可爱的、闪光的灵魂。
而萧军的到来,对于身陷囹圄的萧红来说,无异于天降甘霖,使她看到了摆脱危难的转机,被忽视和遗弃的痛苦终于可以向一个现实的同情者倾诉了,她被幽禁的绝望与孤独是多么需要宣泄与表达啊!后来,萧红在香港弥留之际,回顾自己当时的情境,依然沉浸在那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那个可以使萧红燃起生活的希望和曙光的时刻。
两人的交流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萧军也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助她逃离囚禁之地。7月12日,萧军带来了好友方未艾(又名方靖远)与萧红相识,方未艾当时在哈尔滨《东三省商报》任副刊主编,所在报社距离萧红被囚的旅馆仅两街之隔。萧军为了让萧红不感到孤单,以便他不方便的时候方未艾能够给萧红帮助,排解她独自一人的孤单。在萧红逃离囚笼前,萧军常去探视萧红。对于这时的萧军来说,他对萧红的救助是出于对一个有才华的落难女子的帮助,并非所谓一见钟情的浪漫。萧军的救助更多是因为他侠义、勇武的个性气质所决定的,加之他是从事文字工作的,对萧红的同情更有着惺惺相惜的意味。因此,我们也看到了这种微妙的关系,百无聊赖的萧红三次约方未艾来会面,而方未艾碍于萧军与萧红的关系而拒绝,显然方认为萧军对萧红有好感。在被囚禁期间,萧红写过两首五言绝句致方未艾,表达了自己的孤独、绝望与苦闷之感。
而此时的萧军独身一人寄居于老裴家中,与其一家相处甚洽。当时萧军自身的生存也是窘迫的,如果要救出萧红,只能与她结为夫妻,把她接来同居,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更何况,此时的他们已彼此互有好感,而首先需要解决的是筹钱为她赎身的问题,对于经济本就窘迫的萧军无疑是个难题。当他们一筹莫展时,碰巧因连日天降大雨江堤失修,松花江决堤,大水淹了道外一带,快到萧红居住的旅馆二楼了。旅馆的人都逃离了,只留下一个看门的茶房,老板临走时命令茶房看住萧红,防止她逃跑。
这一日,与萧军时常一同探望萧红的方未艾担心萧红,划着小船来看她,劝说茶房离开,放了萧红,茶房同意了。方未艾准备带萧红离开,而萧红记起她与萧军的约定,决定留下来等萧军过来。于是方离开去接萧军,途中路遇萧军赶来。
等茶房走后,萧红没有留在旅馆继续等萧军,她还是担心旅馆老板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她独自一人搭了一只路过的运柴船,按地址找到了萧军居住的老裴家。当萧军赶到旅馆接她扑空回来时,她已经在裴家等待他了。好心的老裴夫妇将她安置在客厅住下,直到萧红临产时由萧军送去医院为止。
在医院,由于他们交不起住院费,遭到医生护士的冷漠对待,刚刚走出囹圄尚未恢复的萧红又陷入了焦虑不安中,加之产后身体虚弱,萧军则成为萧红精神上的强大依靠,萧军以他顽强乐观的性格安慰鼓舞着萧红。由于经济的原因,无钱偿还住院费、医药费、伙食费等,萧红只好忍痛将生下的孩子留给医院转送给别人。出院后他们还得重新寻找落脚之地,两人先到欧罗巴旅馆开始他们的同居生活,但他们根本无法承受高额的房租,萧军不得不四处奔走寻找生路:他去教孩子武术,当家庭教师教小学国文等。尽管如此,空空如洗的两人也还是根本住不起这个白俄人开办的旅馆,到第三天他们就不得不搬离这里。萧军当时找到了当家庭教师的固定工作,每月二十元学费。萧军发现房主家有两间西屋空着,他与房主协商,以学费抵换两人可以住下的条件,于是他们有了这个暂时的栖居之地——商市街二十五号王某的家中。P12-13
在传统已不再给女性带来巨大束缚的当代社会来书写萧红,我不知道是否能真正理解萧红。萧红的境遇以及她的境遇的前因后果,仅仅是因为时代的局限,还是个人性格的局限。如果单纯地归咎于她身处的时代,似乎可以解释部分原因,那个时代,父权制和家长制依旧有着强大的力量,五四时期的女作家庐隐就出生于这样一个坚持“男尊女卑”的传统家长制家庭,五四时期也有典型的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的女学生李超事件(执着求学,抗拒家庭包办婚姻,断绝支援,终染病身死的)。萧红在10年之后面对如此境遇,时代给予她的可能性又有多少呢?
从个人性格而言,萧红是敏感的,也是孤独的,而她同时又格外渴望得到庇护。童年时期的萧红有唯一的祖父可以庇佑她,而祖父的庇佑却也是有限的;毕竟萧红无法得到来自至亲的父母的爱。这种爱的缺失如同先天不足的匮乏,一直萦绕着萧红一生。因为误信与盲从而与自己厌恶的父亲许配的男子汪殿甲同居,这是带给萧红一生巨大灾难的节点。一个仅仅20岁左右的女子,拖着有孕之身,忍受着饥饿、孤独、痛苦,加之被卖身的威胁,这种危险的境遇加重了萧红对庇护的强烈渴求,同时被幽禁的恐惧也成为萧红无法跨越的心理症结。我们在萧红之后的人生境遇中,一再地看到萧红对孤独与无助的恐惧:在哈尔滨与萧军艰难度日时,独自一人在家的萧红有时深刻地感受到孤独和愁苦,虽然这个时刻有救她出于危难的萧军在庇护着他;在上海当萧红与萧军感情出现裂痕时,她无法忍受一人独坐屋中的愁苦,她时常到鲁迅家中寻求精神安慰;重庆时期,萧红更是将愁苦隐藏在自我的内心深处,甚至对身边给予相助的熟悉的朋友都不提及。痛苦与失落到了唯有自己一人独自饮啜苦酒的境地,那般绝望该是如何沉痛!香港时期,由于对与端木蕻良的感情感到失望,加之故友疏离,萧红时常感到孤独;这种孤独到了她病重的时刻,由于端木蕻良的疏离,使她几乎对自己成年后近乎梦魇般的孤独感有一种深刻的绝望。在骆宾基陪伴她度过的生命的最后的四十天中,她对自己生命历程的回溯又何尝不是最后时刻痛苦的回望与诉说。在不幸的遭遇中,萧红变得敏感而脆弱的心灵,使她对温情与庇护的渴望是多么强烈。而终其一生,却始终没有在至亲的亲人与后来的爱人那里得到真正长久的内心的安宁。
无望的境遇对人的性格的发展有可能产生两种影响:或刚强或脆弱。在现代女作家丁玲身上反映为一个女性在那个时代的决绝与反抗。现代女作家白薇则以孤身一人的境遇反抗包办婚姻,她逃出夫家,艰难求生;她也曾举目无亲,流落在日本街头,然而她终于考入东京女子高等师范,走上了独立之路。但在萧红这里,不幸的境遇带给萧红更多的则是幽闭与恐惧的心理症结。虽然丁玲也经历了与舅父为其包办的旧式婚姻抗婚的斗争,经历了年轻丈夫死难的内心挣扎,但丁玲在这样的经历中变得更加刚强。不可忽视的是,丁玲有一位慈爱的母亲,一位自立且始终鼓励女儿自立,并在危难时刻给予精神支持的母亲,这种家庭氛围和家庭教育是萧红所匮乏的。
在新旧转换之际的现代女性,同时也经历着情感的遭遇与考验,这种遭遇带给了她们不同的影响。萧红的初次感情遭遇曾带给她毁灭性的威胁,致使她终生难以摆脱孤独幽闭感的侵袭。现代女作家庐隐也成长于冷落疏离的家庭,然而庐隐在时代的大潮下,走向了特立独行之路。她惊世骇俗的爱情经历以及对爱情中复杂的内心情感的书写,向后来的读者们展示了现代女性丰富的情感与追求个性独立的精神历程。庐隐的作品折射着现代女性的内心矛盾:一方面是行动上的决绝与刚毅,另一面则显露她们伤感悲情的情绪一角。现代文学史上另一个女作家与萧红一样,也是一位始终在感情的世界中挣扎的女性——左翼剧作家白薇;她曾身患疾病,与左翼诗人杨骚的爱情纠葛,使她在个人的感情生活中历经伤痛;她曾经孤独贫困,但强烈的事业心与责任感,驱使她投身于左翼戏剧工作和左翼革命宣传工作。个人情感的症结与事业的雄心构成了她人格的两个方面,为时代写作或许是她抵御自身情感绝望的方式。
萧红与这些时代女性有所不同,对萧红而言,她在被遗忘与冷落的家庭中长大,爱的匮乏使她格外渴望爱。初涉社会,即遭欺骗,深陷绝境,萧红遭遇的心与身的绝境确实是其他女性作家不能相比的,加之这种身心绝境带给她的身体和心灵的潜在阴影,总是在她之后恢复自由的生活中,在她遭遇不快、情绪低落时,内心的敏感与身体的病痛使阴影时隐时现,成为终身无法逃避的郁结。萧红的孤独感和依赖症呈现出一种症候性的心理症状,唯有从这个角度理解她的情绪状态,才可能对她有真正的理解和同情。
即使在遭遇不幸的境遇中,她依然渴望着爱,这种个人性的体验与诉求是萧红写作的出发点。对萧红而言,爱是唯一可以慰藉她内心孤独的东西。无爱的世界是悲苦的,爱是人间给予生命意义的必需。人的生命的存在感不仅需要这种爱,一个社会的进步与文明更需要人与人之间的关爱。也正是因为如此,先天的情感匮乏使萧红终其一生,不能摆脱这种强烈的渴求,而这也是造成她在情感之路上越发敏感脆弱的原因。萧红这样的现代女性,并非如丁玲、庐隐等主动冲入时代浪潮中的现代女性,萧红是被时代裹挟着的“个人主义者”。在萧红身上,我们更多看到的是:一个孤独的个体在时代风浪中试图改变自我命运而挣扎的现代女性的生存状态,而非投入大时代的社会实现感,这使她深刻体会到人的绝境般的生存状态、个体的力量的卑微与绝望。由于她是女性,她的不幸经历更使她从生命存在的层面,更加深切地领会到芸芸众生生命的艰辛与苦难。萧红的作品并未着意书写左翼常见的阶级压迫,她书写人物在危难中挣扎的境遇,她不是从悲天悯人的知识分子视角叙述个体生命的不幸,而是从自身境遇的层面上升到对所有生命的尊重与理解,尤其是对那些在生存线上挣扎的人们。
因此,从这个层面来说,萧红的不幸,萧红的敏感与脆弱,她对爱的渴望,对温情的渴望,使她成为一个有着“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又有不少明丽和新鲜”风格的写作者。也正因为如此,她为读者呈现出的深谙平凡人生苦痛,尤其她对从身体感受出发的女性痛苦的书写才如此吸引读者。生命的感受、不幸的生命体验无疑为萧红提供了独特的书写视角,深入到生命存在的写作也是使萧红的作品能够在文学史匕留下重要一笔的原因。
萧红的优秀作品并不贴合时代大主题,她的大部分作品并不书写时代的大主题,而是书写着普通人平凡生活的悲哀,以及对自己熟悉的故乡风物的回忆和描写。她笔下因包办婚姻而生命萎缩的翠姨,将爱情埋藏在内心眼睁睁地看着爱人离开的冯二成子,顽强的王婆,对爱情由憧憬而失望、看到了现实生活残酷性的金枝,被愚昧、封建、守旧的婆婆压抑少女生命意志最终丧命的小团圆媳妇。萧红笔下这些鲜活的人物,他们都是普通的芸芸众生。萧红并没有从阶级性观念地去书写这些人的悲剧,她通过书写他们日常的生活悲剧,描画一幅幅生存景象,表现人生的悲剧性。但萧红描写的日常生活绝非仅限于柴米油盐,她将柴米油盐背后的风俗文化尽摄其中,表现出特定时代氛围人生的悲剧性。
这种对人物所具有的同情与理解是萧红写作具有丰富生命质感的原因,因此,萧红的不幸、童年的悲哀、少年经历的不幸、感情的曲折、丰富的生命感受无疑成就了萧红细腻的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