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鬼怪无影无形,只能通过梦境搅扰人心。而我恰巧与以噩梦为食的妖兽结伴,进入他人梦境驱散作祟的妖邪,并以此收取一定的钱财为生。
因此,我被人称作“食梦先生”。
车辙声伴随着呼啸而来的风雪撩起马车的侧帘,文溪和尚急忙抬手拉紧了帘子,将栓扣重新系好,避免那夹杂着冰粒的寒风钻入温暖的车厢。一旁的灵琚侧身躺在赢萱的怀抱里,二人靠在一起取暖,随着马车摇摆的韵律浅眠。
我坐在另一侧,从窗子的缝隙里看着不停后退的道路,碾压在雪地上长长的轮印,宛如两条翩跹的丝绦缠绕着纵横千里。粗盐般大小的冰粒倏忽钻入我的鼻孔,让我重重打了个喷嚏。
入冬了。我们如同南下避寒的候鸟,一路奔波不停。
我从马车车厢里钻出,拍了拍坐在马夫身边驾马的雁南归,示意他进来休息。马车已经连续跑了三天,即便是像车夫这般包裹着夹棉的大袄,这刺骨的寒风也能将人的骨头给吹透。可雁南归却摇摇头,执意要留在外面。
无奈,我见他穿得单薄,只好将自己的裘袄披在他身上,继而转身回到车厢中,随着马车毫无规律地摇摆起来。
我们要从卫辉南下直抵湘西,到一个名为泸溪的小镇。由于距离较远,像我们这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跑,也要跑上个十天半月。身上的钱全都用来雇马车,因此一路上我们也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单凭干粮窝头充饥。
泸溪位于酉水中游和武陵山脉中部,是湘西最大的苗族聚集地,那里的苗人都保留着最原始的生存状态,也是最善于制蛊的群族。
我们在卫辉了结血苋一事后,在血苋最后残存的记忆里发现了文溪和尚妹妹的身影。子溪一头齐耳短发,手持圆刀,身着黑衣,被血苋利用毒蛊控制其意识带到了一座湘西风情的吊脚楼中,交给了一名瘦弱苍白的黑袍男子。而那记忆中的吊脚水楼颇具苗疆风格,山寨中成片的竹楼有着十分明显的地域特征,因此,为了找寻那座阴森的吊脚楼,我们便决定动身前往湘西。
去泸溪,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据文溪和尚说,那里有一群善于制蛊的老一辈苗人,血苋在我身体里埋下的毒蛊还未彻底清除,因此我们前往泸溪,也是为了寻一制蛊高手替我解除体内毒虫的侵扰。
由于我的身体在梦演道人的帮助下获得重生,虽毒虫未除,可它在我的体内并没有什么要命的影响。只不过它会使我时常晕厥,还伴随剧烈的心绞痛,着实不怎么好受,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好湘西为毒蛊发源地,我也就没有拒绝文溪和尚的提议,携家带口地一同奔赴泸溪。
在血苋的记忆中,吊脚楼中那名身着黑袍的赢弱男子,正是鬼豹族四长老之一的鬼臼。据传,鬼臼身体虚弱不堪,却善于玩弄心计,或许从他的身上,我还能找到我师父与鬼豹族纠缠的原因,搞清楚申公豹后人为何视姜润生为宿敌,弄明白我师父为何要帮助朱雀族保护天晷不被鬼豹掠夺,进而查出他失踪的真相。
带着这所有的“或许”,我们不顾险阻,风雨兼程。
谁知刚行了三日,恰逢大雪,风雪阻了秦岭山路。在车夫的坚持下,我们不得不停下脚步,在蓝关古道休整调息,待风雪停歇再度上路。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我怀抱暖炉站在客栈窗前,遥望那封山的大雪,忽然想起了梦演道人曾对我讲述的,与我师父在雪中对饮的情景,不禁心有所动。
“赢萱,去温一壶酒,咱们也暖暖身子吧。”我转身朝着正在铺床的赢萱说道。
天寒大雪,不如小酌。
我们在回廊中支起一张桌案,各自怀抱暖炉披着大袄坐下,温热的黄酒顺着喉咙钻入之前被寒风灌得麻木的胸腔,冻得僵硬的身子逐渐暖和了起来。雁南归喝得不多,只是轻轻抿了几口便带着灵琚回屋,生怕这飘落的大雪把小丫头给冻坏了。赢萱喝得最起劲,我和文溪和尚都还没尽兴,酒壶便已经见了底。
无奈,我和文溪只好作罢各自回到房间。赢萱这个死女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仗着酒劲嚷嚷着非要帮我们洗衣服,还找掌柜的要来了针线,似乎是要缝缝补补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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