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禅心初所著的《北洋觉梦录(袁世凯卷上下)》一书沿着这样一个思考路径进入,重返历史现场,重梳历史脉络,再思历史事件,再现历史风云,向人们展示一幅军阀混战的全景画卷。然而,作者梳理军阀混战和“抛砖”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向世人展示一个有血有肉的袁世凯或段祺瑞等,更是为了“引玉”,是想让人们看到盲目引入西方制度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西方制度到底适不适合中国国情,从而引起读者对历史事件的科学分析和理性思考。
作者在分析制度建设这条“经线”的基础上,又紧紧围绕着皇权时代的“权力集中”――民国初期孙中山以美为师的“权力分散”――袁世凯“权力集中”――后袁世凯时代的“权力分散”――再到孙中山以俄为师的“权力集中”这样的“纬线”脉络,清晰地说明了为什么从皇权时代的权力集中骤然转向共和制之下的“权力分散”的不妥,说明了为什么孙中山从以美为师的权力分散之路、最终走向以俄为师的权力集中之路的正确,进而阐释了一个国家在成立初期和改革时期“权力集中”的必要性。
柏杨先生说:“我们尊重深奥的学术殿堂内供奉的典籍,但那是另一个层次,属于使人肃然起敬的知识遗产。但是,和广大人民结合成为一体的知识分子,却负有更沉重、更严肃的使命,他们把典籍中的精华,或典籍中所缺乏的活泼精神,用现代化的文学形式,和高水准的文字功力,烹饪成为人人都能品尝而回甘的美味。有目标、有深层含义的历史文学作品,和‘说故事’绝不相同,对人民心智的成长,有很大的裨益。”
由禅心初所著的《北洋觉梦录(袁世凯卷上下)》一书,在这方面做出了很好的尝试。
天道无常
从政权兴替角度来说,一部中国历史就是围绕着政治权力斗争而展开的历史,不理解历史主角在争权夺利时的心术和手腕,就无法洞察中国历史的精髓。而要了解历史主角的心术手腕,就先要了解他的成长经历、生活阅历,了解那些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成功失败、人情冷暖对他的性格塑造带来的影响,一些特别的观念和情感怎样浸润、牢牢地扎根在他心中,并成为他性格的一部分。
所以,要了解北洋,先要了解袁世凯;要了解袁世凯,就要从他的成长历程人手。
长长来路,命有玄机。
人间的一切意外,仿佛都是上天的有意安排。
上天本着“造物不轻付”的原则,在每个人的起点和目标之间,都设定了一段漫长而未知的距离,布满了艰辛而未知的磨难。就如同如来佛祖在唐僧取经的路上,设定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布下了九九八十一难,等着取经人来打怪、闯关、升级。
成功和失败的唯一区别是,看你能不能坚持挺过这段无法估计的距离,能不能挺过这些无法预测的磨难。
当你战胜了苦难时,它就是你的财富;当苦难战胜了你时,它就是你的屈辱。
只有踏平坎坷成大道的人,才能求得真经,修成正果。
所以。每个成就事业之人的奋斗史,首先就是一部伤心史,然后才是风光史。
那无限风光的背后所隐藏的,不是无尽沧桑,就是无数肮脏……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莫不如此。
而纵览古今成名人物的发展历程就会发现,逆境拂心才是真正的王者之途。
想起了清代崔念陵进士的一句诗:“有磨皆好事,无曲不文星。”有了这句虽辛酸却又不失豪迈的诗句起笔,北洋的故事也就有了开始的理由和精彩的本钱。
纵观北洋诸路英雄,除袁世凯的家族是官员之外,其他驰骋北洋政坛的风云人物基本都来自社会底层。段祺瑞家道中落,上不起学,步行两千里投军:冯国璋跟老段的情况基本差不多;徐世昌靠袁世凯资助才能进京赶考:黎元洪出身贫农,少时要过饭,为了活路而从军,甲午海战中,在军舰沉没后,他居然穿着救生衣生猛地连游带爬地上了岸;曹锟是布贩子,做买卖赔多挣少,得失从不挂心,心比倭瓜还大,人称“曹三傻子”;张作霖是赌徒、兽医、胡子。而袁世凯,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
这种现象的背后,隐藏着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读中国历史和小说,经常见到类似这样的字眼儿:“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传统中国社会的悲哀就在这里,天下只有大乱的时候,才会给每个人自由发挥才能的舞台。只有乱,统治者才会想到唯才是举,治世时想到的是唯财是举。国家无事的时候,是富人和富二代们的天下;国家有事的时候,出身于社会底层的有才能的人,才有机会崭露头角。
如果不是上天有意安排袁世凯家族的靠山一个一个地离去,生活也不会一下子把他抛到前台,逼着他从逆境中搏杀出来。袁世凯,很可能这辈子只不过就是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因为,他的家庭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完全不用自己奋斗就可以坐拥富贵荣华的程度。
蹉跎暮容色,煊赫旧家声。
袁氏一门三代人中,出了两个进士,两个举人,四个秀才,地道的书香门第。官宦世家。
袁世凯的二爷袁甲三,道光十五年(1835)进士,曾国藩的同年,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的同年,从围剿捻军起家,官至漕运总督,享受大军区正职待遇。(P2-4)
自序:一梦一菩提
两千多年前的庄子从鸳鸯蝴蝶梦中醒来时,对梦有了全新的感悟:
第一层感悟,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一个人在梦中的时候,不知道他自己其实是在做梦。
第二层感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只有经历世事,猛然惊起,特别清醒的人,才知道那是一场大梦。
第三层感悟,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愚昧的人,自以为一直很清醒,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都明白,一副真理在握的样子。
而年轻的诸葛亮,草堂春睡,好梦连连,为了表明自己在梦中也没闲着,一觉醒来,他喊了一嗓子:“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那一嗓子,直到今天,还回响在人们耳边。
做梦的,以为是觉,觉醒的,恍然如梦。有大梦,才有大觉;有大觉,才有大悟。
如此看来,梦即是觉,觉即是梦,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梦境与现实,居然是如此百般纠葛,杂陈一起。半睡半醒之间,思绪却天马行空,神游四海。耳边仿佛有人缓缓诵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的佛偈,犹如当头棒喝,千里梦惊回!
夜已深,却再不能寐,伸手想拿本床头的闲书,一摞史书下面,赫然跃入眼帘的是安意如评注纳兰词的那本书——《当时只道是寻常》。
寻常得再也不能寻常的七个字,此刻不知何故,却如惊雷闪电般掠过。平日不甚喜爱堂堂须眉写出那种清丽婉约风格的词句,今日恰似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正应了南怀瑾先生常说的那句话:闲书里面有真言!
只此“纳兰容若”这四字,加诸“当时只道是寻常”这七言,极品诗句,极品情怀,便是寻着了诸般纠结之源,铺陈开来,方、圆、动、静之中,便是静如黑白、动触惊鸿的历史大棋局。
是耶?非耶?如梦如电。我闻如是,如是我闻。
看来,人哪,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心境、不同的视角之下,即使读到相同的诗文,却也能品味出完全不同的意蕴。如果碰到悟性和灵性高的,机缘巧合之际,还可能达到《了凡四训》中“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之全新境界。
当然,这是非常人。而我,却只是常人。
然而,一个人,纵使是常人,一旦发觉从前是梦,分别心即起,不管如何努力说服自己,不管如何重新躺在床上逼迫自己去睡,却再不能回到当初。
既然人不寐,索性慵倚床,挑灯重阅北洋,人事虽依旧,情境已沧桑。互参梦中之觉与卷内之事,忘情处手舞足蹈。不觉东方之既白,新的一天已然来临。
青原惟信禅师有句名言:“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旧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
这“诸相非相”和“当时只道是寻常”,便是机锋。
二十年前初读历史时的“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与今天梦醒后重读历史时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便是机缘。
得了机锋与机缘,禅机自显。
记得《周易·系辞》中记录孔子之言:“所乐而玩者,爻之辞也。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一部最庄重的易经,孔子尚且以“玩”字解之而见天心,于是,一卷厚重的北洋史,也不妨在谈笑间以“玩”字解之而观其义,诸君亦可在轻松和调侃中玩味耳!
《庄子》有言:“不识今之言者,其觉者乎?其梦者乎?”日:亦梦亦觉,亦觉亦梦。
是为北洋觉梦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