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魔王的“天赋异禀”
弟弟的出生,是我5岁时家里的一桩大事。继我之后,父母皆希望再添一千金,故而准备了不少女婴用品,不料仍然生了个男孩。
1943年10月的一天,奶妈喊我来看刚从医院抱回来的新成员——小波罗。我兴冲冲地进屋,只见一个头发微卷、皱皱巴巴的黑红小脸裹在襁褓之中。让我惊讶的是,他的手脚异于常人:手指不是伸展而是向内弯曲的,几乎粘连着手腕,脚趾亦然。医生说此乃怀弟弟时妈妈用药所致,是药物反应,经常为他按摩是可以掰开的。我半信半疑当即掰了几下,他的小手又瘦又硬,稍一牵动就哇哇大哭,小脸憋得通红,把我吓得不轻。“不会是个残疾人吧?”虽未说出口,但心中暗忖。从此,为弟弟扳扳手、扳扳脚,成了我每日的必修课。看多了,也逐渐习惯起来,不似刚抱来时那么不忍卒看了。
弟弟比我幸运,在他出世之初,父亲就为他起好了名字。父亲大约受“仁义之师”的启发,为我取名梁仁,老二名为梁义。但我这个“梁仁”已经名存实亡,因我已用“波罗”名义上幼稚园了,故只得伺机更改。不料以后中学及“上戏”教务处皆嫌麻烦,推说工作之后再改。谁知进上影后全力拍片,无暇旁顾。当决意要正名时,制片主任大跳其脚,称海报、片头都印制完毕,岂能说改就改!悻悻中,只好断了改名的念头。有时想想怪对不起父亲的,但转念一想,又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会宽大为怀:想到奶妈原创的名字竟有“艺名”所承载的好记和响亮的天然功效,想必也感欣慰。算是歪打正着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日复一日,果然不出半年,弟弟的手脚已一如常人,家人的眉宇才彻底舒展开来。不曾想,这双被人担心会否残废的手,却是一双不同凡人、天赋异秉的手。日后,当他成为全国魔术界领军人物、被誉为“岭南魔王”时;当他在舞台上叱咤风云、变幻声光雷电时,人们惊呼其出手之神速,我们才恍悟:这双手正是上天恩赐的礼物!
当然,他的成功不仅源于天赋。弟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从小性格就比较内敛,不喜形于色,似乎总在思考着什么。原来梁义在小学四年级时已对魔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课余会去“大世界”或“先施游乐场”等处观看魔术大师张慧冲的演出,回来还琢磨。当时我们已迁居凤阳路,是热闹繁华地段,与姨父母以及表兄妹生活在一起。他会省下零用钱,带着两个表弟,去城隍庙等地寻师觅友。遇上节假日,大人小孩在一起,他偶尔也会露一手。以他为主,一个表弟当助手,一个制作道具,扯出一串红红绿绿的绸子装神弄鬼,玩些雕虫小技。但这些,并没有引起我们特别的注意。孩子的贪玩罢了!
不料,自1958年他随去广州发展的父母赴羊城后,居然“贪玩”得变本加厉——立志选择魔术作为他的终身职业!这个选择遭到我们三人的一致反对。记得我在“上戏”求学时,接到妈妈来信,告诉我弟弟经常旷课,每天偷偷去离家不远的文化公园观看广州杂技团的演出,经常流连忘返,学业自然荒废,与我商量对策。我读后十分激愤,认为他此举是逃避学业,不思进取,坚决反对他辍学去当江湖艺人。不想这封措辞强烈的信偏偏落入弟弟手中。他破天荒第一次给我写信,大意:我选择魔术是出于喜爱,不是逃避学习,如同你选择话剧一样。艺术分工有不同,但无高低贵贱之分,为什么你选择戏剧是高尚的,而我选择魔术却是低下的?旧社会蔑视卖艺人,老人持此看法我不责怪,你执此观点令我吃惊……
弟弟的来信给我很大震动,他所言极是,切中要害,驳斥得我哑口无言。我一方面惊诧于他的成长,一方面也欣喜于兄弟对话的开始。那年我20,他年方15。之后我们相互通信,交换看法。我不再居高临下地指责,而是平等地沟通,观念也逐渐改变了。他的诚意也感动了广州杂技团的团长,团长亲自上门征询家长意见。团长认为梁义是可造之材,准备破格吸纳他进团培训。父母是开明的,同意弟弟暂时停课试训。事已至此,且看发展。P13-17
梁波罗老师要出版他的自传。这件好事,哪里轮得到我“插一嘴”。按理,我只有做“梁粉”的份,最多是存一份奢望:翘首盼望梁老师像以前那样,赠一册大作予我。让我在了解其艺术人生的同时,再次惊叹于他的文学功底。
怎么会获知其文学功底的呢?我在上海文联主编一份名日《上海采风》的会刊,其办刊宗旨为“海上批评-艺术风范”。前4个字表述的是“文艺批评”功能,后4个字表述的是“名家风采”特色。由于上海是中国文艺的半壁江山,尤其是老一辈艺术家卓然扎堆,所以在展现“名家风采”的采编过程中,我有机会频繁接触文艺大家。其中,自然就有梁波罗老师。而让我“意外惊喜”的是,当我想把稿源扩大到“名家亲写”时,居然发现这个“理想”似乎很不可行——你让他们滔滔不绝地说,容易;你让他们写成文字,很难。而在仅有几位“能写”的艺术大家中,梁波罗老师的文字鹤立鸡群、出类拔萃,乍看之下,让我一激灵:描摹抒情,精准到位,没有赘冗的毛病,没有语法的硬伤,太有水准了!喜出望外之余,立刻刊登其大作,见刊后果不其然:引来赞叹一片。我亦与有荣焉。
既然如此,梁老师亲著的自传,与你刘某人何干?
这得说到“梁兄错爱”了——由于梁老师与我的短信往来都以“梁兄”落款,且同事好友也惯于用这“约定俗成”的代称称呼他,我在这儿就大胆“移植”了,也显得方便和亲切。“梁兄”怎么会“错爱”我的呢?原来中国广播电影电视社会组织联合会演员委员会策划主编的这套《演员丛书》欲猛力推进,而在锁定的首批著名影视艺术家中,“梁兄”不但“上榜”,且是“上海榜首”,于是他被催逼着赶紧杀青自传。
按理,梁兄早有数万字的现成文字,只需稍作整理,略作补遗,便可交卷。可他对自己要求甚高,加之对方催逼得紧,便出此下策——让我帮助其做些辅助工作,拾遗补缺,梳理完善,使得自传的体例看上去更显完满。承蒙梁兄不弃,在下自当遵命。梁兄虽特显年轻,精神矍铄,但也年事渐高,不便冲杀。如要短期内迅速搞定自传,可能对其健康有碍。好在本人打字熟练,数十年的写作和编辑生涯尚能胜任其职,尤其电脑操作有修改打印之便利,故“临阵磨枪”,开始了“合作”——梁兄以“作”为主,我以“合”为主。于是有一段时间,梁兄开始了每周一次的垂顾频率,从上午劳作到中午;文联食堂里,这位大明星的身姿时常让人惊鸿一瞥。对路的人干对路的活,我们精诚合作,提前交卷。阿弥陀佛。
我和此书的点滴关系,大抵就是这些。
既然遵嘱写跋,我也不想放过写写“梁兄印象”的机会。本书的“出笼记”不足以概括对梁兄的整体印象,我的“触感”要丰富得多。 言简意赅地描摹梁兄,我觉得他是一个“上海老克勒型”的艺术家。“克勒”是外来语,是“Color”,“颜色”的意思;或为“Class”,做“等级、阶级”解释,所以就有了老克勒一词的由来。旧上海的老克勒,是最先受到西方文化冲击的一群人,也是最先吸收和结合西方文化的,那时的他们土洋结合,形成了一定时期的海派文化。老克勒的生活悠闲雅致,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贵族气息。梁兄的举止做派,温文尔雅,一切均是自然流露,毫无造作之感。这和他的良好出身以及所受教育有关,也跟他的人文修养有关。当初考大学,华东师大中文系和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的通知双双到达,他在反复斟酌之下才放弃全国重点大学中文系的选择。要知道,华东师大中文系,那是全国闻名的作家摇篮,除了施蛰存、许杰、徐中玉和钱谷融等名师外,还先后涌现出沙叶新、戴厚英、赵丽宏、王小鹰、陈丹燕、格非和朱大可等一大批知名作家,群星灿烂。如果梁兄当年弃“上戏”而择华师大,想必跻身这“作家群星榜”中。不过,我们在大银幕上,就会看不到这位“小老大”的风采。这个细节足以证明,梁兄能一举考上名牌大学中文系,盖因其拥有文学才华,所以日后无论在表演系求学,还是在演艺事业中拼搏,其文学才能一直助益于他,让他的身上充满书卷气。
“克勒”既是一种生活范式,也是一种精神气质。它之所以会变成形容上海的一个符号,或许因为由它指代中西精英文化碰撞出的都会文化,十分妥帖与传神。“老克勒”们虽已渐渐逝去与老去,但“克勒精神”可以被重新认知,可以用它延续上海这座城市的文脉和精华。事实上,像梁兄这样受“克勒文化”浸染过的“准克勒”,在遍地粗俗的芸芸众生反衬下,颇能让我们领略到昔日“老克勒”的风采。我曾经不无遗憾地想,那个叫做《花样爷爷》的著名真人秀节目,要是“代表上海”的那位老演员换成梁兄,就比较“名副其实”了。在中国香港和台湾演员的身上,无不闪烁着上海老克勒的神采,他们的举止言行,依稀而又清晰地折射出上海老克勒的精神特质。梁兄倘若加盟,必然相得益彰,因为“现代文明”与“克勒风采”是一脉相承的,十分和谐。
梁兄的儒雅是由内而外的质素。最让我动容的是他在回忆人生时,绕不过某段荒唐的历史大背景,其间也不得不提到道德不堪者对他的落井下石和雪上加霜。说起这些“被侮辱和被损害”的细节,他不由得泪湿眼眶。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愿直点其名,更把这些细节排除在自传之外。这份宽恕和宽宥,与其说是出于现实考量,不如说是君子之风的人品使然。坐在我明亮的办公室中,梁兄款款道来、娓娓道来、悠悠道来,让我如沐春风。很多时候,只需如实记录,便是一篇好文。他的“口语”,已然是“准书面语”,蕴含着达意的成语、形容词,乃至某些“潮语”。梁兄的身心年轻、与时俱进等特点,怡是“老克勒”的有力佐证。
梁兄的善解人意、乐于助人,也给我留下美好印象。
话说有一年,我刊记者去采访电影表演艺术家秦怡。她老人家谈兴很浓,让女记者四入家门,竹筒倒豆子般将人生经历和盘托出。记者据此写出长文,出奇生动。审稿时,我拍案叫绝,心想本期刊物必然洛阳纸贵。但为了避免“为尊者讳”,还是决定请老人家对样稿过目把关。孰料,记者那天从秦怡家回来,耷拉着脑袋,说起秦怡对稿子的“大动干戈”,几乎是痛心疾首。原来,凡是“生动的细节”,一概被她老人家“斧削”干净,只留下干巴巴的“主流表达”。记者说,秦怡大概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一边大删,一边自嘲,以此表达某种歉意。唉,这“四入秦门”写成的一万余字长篇好稿,如今只剩下四五千字尽人皆知的若干事迹,太令人丧气了!于是乎,我对记者说,原本留着的版面作调整吧,本期暂时不发了,你也努力努力看,有否可能“恢复”一部分“精彩细节”。毕竟在我们看来,那些故事和细节生动有趣,塑造出立体和完美的秦怡,对她有益无害,没有必要如此“小心翼翼”。记者闻我言,脸上漾出为难表情。
数天后,正逢文联某次活动。共进晚餐时,我与梁兄坐在一起。听我说起这些,梁兄主动“请命”,说他与秦怡老大姐共事多年,接触频繁,他会见机行事,说服老大姐不必过虑,也让采访的记者有点成就感:何况文联会刊“思想”和“权威”并重,卓有声望,您老人家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应允记者全方位专访,如果“积极配合”的结果,却没有达到“全面展示风采”的效果,岂不可惜!一般而言,短时期内,不会再做同样的采访报道,与其留下遗感,不如开放一些……
我以为梁兄的“好心”只是“顺便挂心”,哪想到,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有心人,雷厉风行。不几日,我刊记者就接到秦怡电话,让去一趟她家,然后开始大段大段的“恢复”……虽然离我们的期望尚有距离,不过已经是大大“开恩”了。果然,文章发出后,好评如潮,即便“打了折”的专访,还是颇能展现秦怡风采。
每每想到此事,我就情不自禁感激梁兄的暗中相助。他的善解人意和雪中送炭,非常温馨,而事后又决不夸耀。
至于说到梁兄的“小老大”银幕形象,说到他在当年电视银屏上高歌一曲《卖汤圆》的绕梁余音,像我这个年纪的上海人,可谓是“共同的文化记忆”。为什么如今他只要出现在公众场合,依然大受欢迎?尤其是中老年观众,眼神中的崇拜,一如今日青少年对日韩明星的发烧。无他,只因那些源于历史的深刻记忆,已然构成一种文化情怀,和他们的人生牵连缠绕。怪不得当梁兄重病“转危为安”时,观众来信日,你的健康不是你个人的事——深爱他的观众,已然将自己的喜怒哀乐与他情感与共;梁兄的“小老大”形象,不管岁月如何磨蚀,永远定格于风华岁月!
有时候,站在梁兄的身边,感受着人们眼光炽热的炙烤,我的“正能量”似乎也有所激发,我感受到一个人格风貌和言行举止俱佳的艺术家的人格魅力。我想,“与有荣焉”是不够的,我要向梁兄学习——面对事业,面对家庭,面对友情,面对背叛,面对诱惑,面对种种,以儒雅的身姿、谦逊的态度、宽恕的情怀、昂扬的精神,将人生之舟驾驭好。我要把这次难得的“合作”,作为一次有意义的纪念,也作为一次人生的激励。
致敬梁兄!
2015年9月于上海
读了梁波罗同志的《艺海波澜》,我还真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
我虽与梁波罗在上影厂同事40多年,但除了他的艺术创作之外,对他的人生经历还真的知之甚少。读完了《艺海波澜》,我才知道他的艺术道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从童年到今天是怎样抱着乐观而努力的精神,坚持达成自己的艺术理想的。透过文字,似乎能看见那个永远乐观向上的梁波罗,穿过漫长的时光向我走来,生活中,他的身影也愈发清晰起来。
梁波罗是多才多艺的,文学、表演、戏剧、戏曲、舞蹈、朗诵等,无一不精。这缘于他爱学习的精神。无论身处逆境还是顺境,他从不放松自己,积极地关注文艺领域的各个方面,不断地提高自己的文艺思想,孜孜不倦,努力地锻炼自己,把已学到的艺术才能作为充实自己的养料,帮助自己走向更为宽阔的艺术道路。
除了艺术才华之外,梁波罗还非常认真敬业。无论在什么年代,不论事情大小,不论戏多戏少,他都全神贯注,认真对待,而且想方设法尽力把人物形象诠释得更加丰富。多样的艺术才能和对生活的细致观察,帮助他更好地进行艺术创作,而踏实认真的工作态度最终成就了他——一个独一无二的梁波罗。
我与梁波罗仅于2013年在少儿影片《心曲》中有过一次合作,但从20世纪80年代至今这段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在各种演出活动中倒是常常碰面。在演出前也常常对词,互相指正,哪些地方可以这样改或那样改,演出效果会更好。这几年中,我们参与这类活动的人都已经上了年岁,梁波罗在我们中间尚是“年轻人”,因此他和我们这些老年人一起演出时,他必然是那个更精神、更精彩的一员。在各种演出中,我们常常会有“捉襟见肘”的时候。比如,观众热情地要求我们“再来一个”时,我们常常会想不出临时还有什么合适的节目,梁波罗却能潇洒泰然地朗诵一首短诗或唱一段戏曲、一首歌,甚至能即兴表演对这次活动有针对性内容的作品,因而博得观众热烈的掌声。我们常常会在此时感谢梁波罗的多才多艺,这个队里有了梁波罗,大家就放心了。
虽然我回想起的好像都只是一件件小事,却反映了梁波罗在这条弯弯曲曲的从艺道路上坚强努力、前进不息的精神。我想,阅读梁波罗的《艺海波澜》,了解他从事艺术和感悟人生的过程,也是我们大家向他学习的过程。
2015年10月于上海
《艺海波澜》是著名表演艺术家梁波罗的传记,本书以散文形式叙述的方式回忆了梁波罗一生传奇的从影经历,梁波罗作为海派表演艺术家的典型代表,塑造了很多令人深刻的形象,比如《51号兵站》中的“小老大”,《蓝色档案》中的“李华”等,本书还分享了梁波罗与演艺圈众多挚友合作之间的趣事。
梁波罗是多才多艺的,文学、表演、戏剧、戏曲、舞蹈、朗诵等,无一不精。这缘于他爱学习的精神。无论身处逆境还是顺境,他从不放松自己,积极地关注文艺领域的各个方面,不断地提高自己的文艺思想,孜孜不倦,努力地锻炼自己,把已学到的艺术才能作为充实自己的养料,帮助自己走向更为宽阔的艺术道路。
除了艺术才华之外,梁波罗还非常认真敬业。无论在什么年代,不论事情大小,不论戏多戏少,他都全神贯注,认真对待,而且想方设法尽力把人物形象诠释得更加丰富。多样的艺术才能和对生活的细致观察,帮助他更好地进行艺术创作,而踏实认真的工作态度最终成就了他——一个独一无二的梁波罗。
阅读梁波罗的《艺海波澜》,了解他从事艺术和感悟人生的过程,也是我们大家向他学习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