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三岁的男子,前额拔去头发,鬓角剃齐,梳着妈妈髻儿,布手巾上随处有着胭脂口红的痕迹,搭在肩头,牙粉袋中插着牙刷,塞在丁字髻内,裤子团作一起挟在胁下,穿着睡衣走来。
从对面横街里出来一个二十岁多的男子,前额显然是近时拔过,只是带子和木屐显得注目,稍为歪了头用牙刷刷着臼齿,在吐唾沫的时候,把手巾掉在地上了。这边的男子甲看见了,笑着说道:
“浑蛋,手巾掉了!为什么那么胡里胡涂的?”
乙用木屐的后齿定住,骨碌地转过身子去,拾起手巾来,又去看自己背后的带结子,在狗身上绊了一下。
狗叫:“汪,汪!”
乙:“畜生!死躺在讨人嫌的地方!”
甲:“怎么?是你自己讨人嫌,正是活该!”
乙:“别妒忌人吧!这家伙披上了凤凰的衣服。——什么,澡堂还没有开门么?真是一班睡早觉的家伙呀。喂,可不是欺人么。你想是什么时候了?卖纳豆的已经第二次上街,这时候卖金时豆的也就要来了。——啊,手巾给我看!带着胭脂,……哼,真是现世报,从那地方去抢了来!”
甲:“算了吧,别说叫人生气的话了!要是男子汉,也去拿一条吧!哥儿不是一样的哩!”
乙:“当然不是一样嘛!如果没有眼睛鼻子,可不是同擦山葵的板一个样儿的脸么?那正可以从铁头鱼那里,去收头钱来么。”
甲:“这浑蛋!”说着玩话,把乙往沟板上一推。
乙:“呀,狗矢!啊!”赶紧跳开。“谁已经踩过了。”
豚七:“刚刚才是我踩了。”
乙:“是你踩了么?本来不踩也行嘛。这真是多余的事情呀。”
豚七:“就就是多余,已经踩了,是是没有法子的事。喂,木屐塔塔得塔拉……”
甲:“说的什么,一点都不懂。喂,你的毛病也真是麻烦。还没有好么?”
豚七:“什什么,好了,好了。不不碍,不碍了!这这个样子,看这个样子,不碍了。”说着话两只脚踏给他看,蹒跚地要跌倒,勉强支持住了顿着脚说:“这这个样子,脚已经不碍了!前几天本所的伯母,伯母那里火火烧了。我跑了去了。帮忙,帮忙,我很多帮忙。伯母称赞了,伯母称赞了!”
乙:“她称赞怎么地说?”
豚七:“她她说不碍了,说不碍了。那么该到赞岐的金毗罗老爷,金毗罗老爷那里去,去谢谢去。”
乙:“你还是信仰那堀内老爷吧。你还没有真好哩。那是危险的呀。”
豚七:“堀内老爷,领得贴用神符,说得很难得的。塔塔得耶达契,南无妙法莲华经,南无妙法莲华经,题目题目,念三百遍,三百遍。”
甲:“题目念三百遍是太少了。”
豚七:“早早,早饭前呀。题目,说不是空肚念是不行的。——我的阿妈,疼我,疼我。了不得,了不得的,非常的爱我。浅草的舅父,讨讨厌我,说做和尚去吧,说做和尚,做和尚。”
乙:“做和尚倒好,你还是听舅父的意见吧!”
豚七:“不,不,阿妈不答应。我,将来做新郎,新郎哩!不得了,不得了!那个,那个。”
甲:“做武士去么?”
豚七:“是两刀,两刀呀!不得了,不得了!喂,脚是这个样子,不不碍了,不碍了。”把蹒跚的脚在沟板上顿了两三下,这时候澡堂的门向里边开了,豚七踉跄的去靠着大门,却站立不住,随着那门瞠地一下,仰着倒在门内地上了。
甲乙:“啊,危险危险!”
澡堂的伙计大吃一惊,从台上跳下来,和甲乙二人一同将病人抱起。这时候豚七只是仰卧着,睁着眼睛看着众人。
伙计:“什么地方都没有受伤么?”
P21-P23
我译这《浮世澡堂》两编四卷,是当作日本古典文学作品办理的,竭力想保留它原来的意味,有时觉得译文不够彻透,便只好加注说明。这四卷书里,一共有了注六百条,真是太多了,虽然我自己觉得有地方还有点不够。这里我想解说一句,读者中间有只要看故事的,走马看花的读一遍就好,这些注没有用处,就请跳过去好了。若是想要当作外国古典作品去了解它的读者,在译文中碰着不大明了的地方,查一下注解可以得到一点帮助。注已经不少了,可是现在还要来补充一点,说明两三件事。
其一是关于澡堂的。在本文与注中已零星说及,这里再来比较概括的一讲。据久松祐之著《近世事物考》云:
“天正十九年辛卯(一五九一)夏,在今钱瓶桥尚有商家时,有人设浴堂,纳永乐钱一文许人浴,是为江户汤屋之始。其后至宽永(一六二四至一六四三年)时,自镰仓河岸以至各处均有开设,称风吕屋。又有汤女者,为客去垢洗发,后乃渐成为妓女,庆安(一六四八至一六五一年)时有禁令,此事遂罢。”
讲澡堂里面的情形的,在寺门静轩著《江户繁昌记》二编中有“混堂”一篇,用俳谐体汉文所写,颇为详细。第一节总说云:
“混堂或谓汤屋,或呼风吕屋。堂之广狭盖无常格,分划一堂作两浴场,以别男女,户各一,当两户间作一坐处,形如床而高,左右可下,监此而收钱戒事者谓之番头。并户开牖,牖下作数衣阁,牖侧构数衣架,单席数筵,界筵施阑。自阑至室中溜之间尽作板地,为澡洗所,当半通沟,以受余汤。汤槽广方九尺,下有灶爨,槽侧穿穴,泻汤送水,近穴有井,辘轳上水。室前面涂以丹□,半上牖之,半下空之.客从空所俯入,此谓柘榴口,牖户画以云物花鸟,常闭不启,盖蓄汤气也。别蓄净汤,谓之陆汤,爨奴秉勺,谓此处Et呼出,以奴出入由此也。奴日若者,又日三助,今皆僭呼番头,秉勺者曰上番,执爨者日爨番,间日更代。又蓄冷水,谓之水舟,浮斗任斟。陆汤水舟,男女隔板通用焉。小桶数十,以供客用,贵客别命大桶,且令奴摩澡其脊,及睹其至,番公柝报,客每届五节,投钱数缗酬其劳云。堂中科目大略如左,日官家通禁宜固守也,男女混浴之禁最宜严守,须切戒火烛,甚雨烈风收肆无定期,老人无子弟扶持者谢浴焉,病人恶疾并不许人,且禁赤裸人户,并手巾罩颊者。月,日,行事白。”
篇中又描写浴客情状,亦颇巧妙,大部分却与《浮世风吕》相似,盖三马著书四编成于文化九年(一八一二),静轩书则在天保五年(一八三四)出版,承袭情形显然可见。如云:
“外面浴客,位置占地,各自磨垢。一人拥大桶,令爨奴巾背。一人挟两儿,慰抚剃头,弟手弄陶龟与小桶,兄则已剃在侧,板面布巾,舒卷自娱。就水舟漱,因睨窥板隙,盖更代藩士(上京值班的武士),踞隅前盆,洗濯犊鼻,可知旷夫。男而女样,用糠精涤,人而鸦浴,一洗径去。醉客嘘气,熟柿送香,渔商带腥,干鱼曝臭。一环臂墨,若有所掩,满身花绣,似故示人。一拨振衣,不欲受汶汶也,赤裸左侧,恶能浼乎。浮石摩踵,两石敲毛,披衣剪爪,干身拾虱。”又云:
“水泼桶飞,山壑将颓,方此时也,汤滑如油,沸垢煎腻,衣带狼藉,脚莫容投。女汤亦翻江海,’乳母与愚婆喋喋谈,大娘与小妇聒聒话。饱骂邻家富贵,细辨伍闾长短。讪我新妇,诉我旧主。金龙山观音,妙法寺高祖,并涉及其灵验,邻家放屁亦论无遗焉。”此系同时代文人所写,很足以供参考,补注文之不足,其有琐屑学三马的叙述,古文别扭,今且从略。
其二是关于落语的。落语在日本成为一个定名,在中国可以说即是“笑话”,不过现在没有这一种专门的“说话人”罢了。……
在社会事实上曾经有过市民(町人)与武士的冲突,所谓市井侠客(町奴)与旗下侠客(旗本奴)的斗争一时很是猛烈,经政府弹压这才逐渐下火。市井侠客首领幡随院长兵卫的故事至今脍炙人口,在歌舞伎上是顶有声名的一出戏。事情过去了,但是游侠的风气还留遗在市井间,特别在博徒与水龙队员那里,本书前编第十八段与醉汉争吵的豪杰可以说是这一路的人物,而那个醉汉虽然不明说,可能代表武士这一流人的吧。在室町幕府时代(十五六世纪)日本狂言里还写过些傻侯爷怯武士,那时幕府奖励能乐狂言,所以似不妨说,而且看的统治阶级以为是在说“他们”,与自己是不相干的。到了江户时代,德川幕府更聪明了,一味提倡儒教,一切“下克上”的表现是不能容许的了。笑话里边偶尔有一两则,如《座笑土产》中“新刀”,其文云:
“有人得到一把新刀,招集朋友说,今天晚上去试这把刀,大家都来看吧。走到人迹稀少的地方,看见在桥上躺着的一个乞丐,映着月光看去,倒是个胖胖的家伙。喂,就试斩那个家伙吧。说着嗖的拔出刀来,拍的一下砍着,大家散开又聚到一起来。主人说,不用这么逃,是斩着了吧?回答说,的确斩着,而且砍着了桥板了。喂,那么去看一下吧!回转来到了桥边,站在乞丐的前后,那乞丐蠢蠢的爬起来喝道。又来打我了么7”
这里不但讥笑新刀之钝,武士之怯,一面也表示武人横暴的痕迹,即是“试斩”。晚上拿了新刀,在路上等独身人经过,把他杀了用以试刀,如遇着武士当然要抵抗,不免互有杀伤,所以这牺牲当然是落在平民身上了。这种笑话到底还是少数,而且它之所以被赏识,还是由于嘲笑钝刀与怯人,仍旧是当作自己以外的“他们”的事情去看的。
不过日本的讽刺文学到底也不曾放过了武士,这班老爷们在讽刺诗川柳上是一个好主顾,虽然大都限定于上京值班的乡下武士。他们土头土脑,穿着浅蓝布里子的衣服,到吉原去逛窑子,到上野浅草的茶摊去吊膀子,到处碰钉子,给予川柳作家许多好材料。可是这乃是属于别一个项目,现在可以略掉不说下去了。
引言
大意
前编卷上
一 澡堂概况
早晨的光景
二 瘫子豚七
三 隐居老太爷与地震
四 门前的行商和讨钱的
五 金兵卫和两个小孩
六 隐居和医生的谈话
七 关于家私花光的浪荡的话
八 将要化成鳗鱼的山芋的故事
九 豚七中了热气
中午的光景
一〇 浴池内的光景
一一 西部人把别人的丁字带错当作手巾
前编卷下
午后的光景
一二 小孩们的喧闹
一三 醉汉的入浴
一四 醉汉续前以及雨伞店六郎兵卫的出丧
一五 澡堂楼上的象棋
一六 母亲来叫太吉
一七 瞎子唱仙台弹词
一八 瞎子与醉汉与豪杰
一九 义太夫的师傅
二〇 老富与老金
二编卷上
女澡堂之卷自序
附言
早晨至午前的光景
一 讨钱的百鸟叫与艺妓们的谈话
二 艺妓们的对话
三 母亲和两个女儿
四 拿饭盒上学,梳头的变迁等
五 老太婆们的对话
六 在公馆里当差的女儿的事情
七 上方话和江户话的争论
八 女孩们的办家家和拍球
二编卷下
九 多嘴的大娘和酒醉的丈夫吵架的事情
一〇 小孩吵架引起大人们的吵架,婆婆和从公馆里出来的媳妇
一一 选择女婿的事情,戏曲里的人物评
一二 大娘和老太婆关于病人的对话
一三 使女们的对话
一四 乳母和看小孩的争论
一五 关于旧衣服和簪的事情
一六 关于祝贺的谈话
后记
式亭三马的《浮世澡堂》,与十返舍一九的《东海道徒步旅行》(原名《东海道中膝栗毛》)是日本江户时代古典文学中“滑稽本”的代表著作。
日本文学自古代以至明治维新(一八六八年),照例分作三个大段落。其一是奈良平安时代。日本皇室政府初在奈良,至八世纪末迁都至平安,即现今西京,直至十二世纪末,这一段落以建都地方为名,这是王政时期,政治文化都在贵族阶级的手里,所以这一期又称为贵族文学时代。当时发生和发达的文学最初是传说历史,长短和歌,随后是散文日记传奇,最有名的《源氏物语》五十四帖便是这时期的产品。其二是镰仓室町时代。这时皇室仍在平安,可是经过平源两家争权内战,政权下移,源赖朝推倒平氏,在镰仓建立幕府,以将军身份代行天皇职权,至十四世纪上半,经过南北之战,足利尊氏立为将军,幕府设在室町,直至十六世纪末才又改革。这四百年间发达的文学除和歌外,有讲打仗的军记物语,戏曲方面是谣曲和狂言,因为主权在于武人,所以称为武士文学时代。其三照例以幕府所在地为名,即是江户时代。德川家康把幕府设在远离京都的关东,避开贵族文化的薰染,又利用儒教钳制思想,一般对于人民压得更紧了,可是他一面又有办法对付诸侯,制定“参觐交代”,分封在外的军阀须得隔年到江户来,给幕府办事,这样便免去了尾大不掉的弊害,在德川治下起不了内战,这给将军很大的安心,同时国内平静,工商业发达,一般商民也抬起头来了。民间富庶,固然也使幕府更有搜括的机会,可是经济文化的实权逐渐落入平民的手中,他们依据了自己文艺娱乐的需要,创造起来,所以这二百多年间政治最是反动专制,可是这却是平民文学时代了。
关于江户文学的内容,我们又得分开来说,因为这中间又要分作上方文学与江户文学这两节。平安是日本旧京,大阪也就在京都近旁,所以京阪方面与关东相对,称作上方,即是上边的意思。德川时期的商工业发展首先是在大阪,所以这上期的文艺差不多是由大阪的商民主持的。武士是统治阶级,在政治上无论是怎么的骑在平民头上,但是到了手头空乏,要想向商人通融,虽然表面还不见得肯低头,可是商民却要昂起头来,对武士不大看得起了。大阪人的诨号至今叫作赘六,一说便是那时商人的夸口的话,说武士的弓箭甲胄刀枪这六件物事,在他都是赘物,是一个例子。文艺上的改革是,由俳谐连歌发生了俳句,谣曲变成了净琉璃,有近松门左卫门那么的巨匠来担任作剧,小说也由宫廷与战场的物语变为浮世草子,即是社会小说,井原西鹤的声名至今还独一无二。但是江户是幕府的所在地,虽然在京都人看来是东夷之类,却也不客气的繁盛起来,结果是接着上方兴起了它独自的文学艺术。戏剧于净琉璃外兴起了歌舞伎,绘画则脱离了汉画的派别,由浮世又平(即是口吃的又平)开创了浮世绘,自称是大和绘师,诗歌方面不但完成了俳句,还由杂俳蜕化出来讽刺诗川柳,到现在都还有生命。小说方面不去继承以前的系统,却从头搞起,从连环图画似的小册子起首,造成了各式各样的作品,总名叫作草双纸,滑稽本就是其中的一种。
“草双纸”这名称看去很有点别扭,据日本史家考究,说这该是“草草纸”。“草纸”古时常作书册解,平安时代有著名的随笔《枕草纸》,第一个“草”字意思是说粗糙的低级的,原意云妇孺所用的通俗书本,只因两个“草”字碰在一起不太好,所以把第二个字改作同音的“双”字了。这其中最先出来是所谓“赤本”,即是红皮书,在十八世纪前后早已出现,内容差不多都是童话故事,以图为主,空处写几句说明或说白,接着是“黑本”,书皮用黑色,加入些报仇打仗等材料,这是第一批。第二批是“青本”,本来是蓝皮书,只因青中带黄,所以又通称“黄表纸”,这也是画上加说,可是对象已由妇孺而转向大人了。这类书的第一种是恋川春町的《金金先生繁华梦》,系借用卢生的黄梁梦故事的,上下两册,每册五叶,图各十面。黄表纸的特色是内容的解放,取材很广,又一改以前黑本那种平铺直叙的写法,写得更有曲折,而且运用诙谐机智,说得更有风趣,投合时代的嗜好。那时吉原游里十分兴旺。黄表纸有许多便专来写那里的情形,称为“洒落本”。“洒落”本来是中国语,这里却有漂亮时髦的意思,便是说叙述时髦人的,因为篇幅比较长了,把纸张放大一点,于是在形式上称为“中本”,以别于那些小本子。从这洒落本里省去了“花街柳巷的事情”,只留存那些诙谐材料,结果即成为“滑稽本”,翻过来偏重那些男女情事,又另成功了一种别的小说,这名为“人情本”。代表著作有为永春水的《梅历》,春水原是三马的门人,《梅历》在近代一直禁止翻印,被当作江户文学中淫书之一。比中本更大一点的有“合卷”,是三马开始设计的,即是把从前的小本五册合作一卷,发行二卷一部,便有以前十册的分量,于发表长篇是很方便的。这之后又从合卷演化出“读本”,成为专门阅读的小说,图画只是绣像,成了附属品,这是一个很大的变化,可以说已经脱出了赤本等的系统了。
江户文学里的小说一类,不去直接学中国明朝的成绩,直截的搞起演义来,却是从头另起炉灶,这是特别的一点。同时又似乎和浮世绘的绘师相呼应,甘心自居于戏作,在名字上边往往加上“江户戏作者”的称号,也是很有意义的。德川幕府标榜程朱的儒学,一味提倡封建的三纲道德,文艺方面也就自然着重劝惩主义,这是很顺当的路子。江户文人虽然不曾明白表示,但对于政府的文艺方针的不协力是很明显的,自称戏作,可以说是一种消极的抵抗吧。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八犬传》的作者曲亭马琴虽是有名,虽是目空一世,但其价值比山东京传或式亭三马总还不及吧。
式亭三马本姓菊地,名泰辅,亦或写作太助,安永五年(一七七六)生于江户,文政五年(一八二二)卒,年四十七。小时候在书店里当徒弟,得阅读当时小说书,二十岁时学写黄表纸,以后大抵每年都有著作,据记录所作约共有一百三十五部。
一黄表纸及合卷,九十八种,
二洒落本,五种,
三中本(滑稽本在内),二十一种,
四读本,一种,
五杂书,十种。这些著作中间还以滑稽本为佳,其中《浮世澡堂》四编九卷及《浮世理发馆》三编六卷称最,足为代表。
关于三马个人,后世有不少记载,但顶写得好,也该顶可信赖的,应推《浮世澡堂》四编末尾的一篇跋文,署名的金龙山人即是三马的门人之一,后来以“人情本”出名的为永春水。其文日:
“式亭主人者,予鸠车竹马之友也。性素拙于言辞,平时茶话尤为迟钝。故人称为无趣的人,且是无话的人。贾客而是骚人,背晦而又在行,居在市中而自隐,身在俗间而自雅。语言不学江湖,妄吐之乎者也,形容不仿风流,丝毫都不讲究。豪杰的结交,敬而远之,时流的招待,辞而不到。既非阴物,亦非阳气,不偏不倚,盖是中通之好男子也。偶对笔砚,则滑稽溢于纸上,诙谐走于笔下。呜呼,洒落哉,洒落哉!茂叔胸中,式亭腹内,恰如光风霁月云尔。花川户的隐士,金龙山人书。”黄山谷云,周茂叔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这里拿来应用得恰好,虽然在日本语里洒落这字还可以有俏皮和爱打扮等的意味。
式亭三马著的《浮世澡堂(精)》成书于1809-1812年,是日本江户时代古典文学中"滑稽本"的代表作品。全书原本共4编,本书是周作人先生对前两编的翻译,每编2卷。作品描写当时江户澡堂洗浴的情景,那时澡堂乃是庶民们的一种重要的社交场所,不同职业的人们在洁净身体的同时满足社交、娱乐等方面的需求。本书如同舞台剧一般,以澡堂为场景,随着浴客一拨拨地出入,形成时间接续上的小场景变换,每个小场景的主体是大量的对话,有时根据内容需要穿插几句作者的"旁白",让读者更易理解。这些场景都真实地从一个个侧面反映了江户时代的社会面貌。
式亭三马著的《浮世澡堂(精)》成书于1809—1812年,是日本江户时代古典文学中“滑稽本”的代表作品。轻雾缭绕的澡堂内家长里短、世相混杂,织就江户庶民生活的逗趣百态。
全书共两编。前编描写的是澡堂男子部的情景,时间上是从清晨一直到午后,一片热闹喧嚣的气氛。浴客中有瘫子豚七、70岁的隐居老太爷、带着孩子的金兵卫、胡吹乱奏的江湖医生、错把别人内裤当毛巾的外乡人、醉汉、瞎子等数十个人物,以及19个小场景。二编则描写澡堂女子部,同样热闹非凡。浴池中有各种身份的女人,艺妓、使女、女儿、母亲、媳妇、婆婆、乳母等,年龄跨度大,总共16个小场景。这些前来沐浴的男女老少,每个人的性格通过对话被塑造地鲜明异常,风趣无比。